尽管只是一瞬间的空隙,在时刻寻找暗杀机会的人眼中,都会无限放大。
目标此刻双手被“缚”,绝对无法躲过袭击!
短匕首顶着狂风,像前线冲杀的战士一般勇往直前,以加速度刺向樊庚的后心窝处。
“铛——”
手臂被震得麻痛,胡子男呼吸一窒,废了老大力气才没让匕首脱手,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
樊庚已回身面对着他,手腕上哪里还缠着东西,只有一面迷你大小的盾牌,与他手中的匕首意外相配,似乎它们天生就是一套的。
——多可笑,这不就像在说,我早就发现你的动静了,甚至连用匕首偷袭的想法都无所遁形吗?!
“你怎么呃……”
脖颈被大力掐住,胡子男还未脱口的话被扼在喉咙里。
他只能勉强伸长脖颈,低垂视线去看这个本该乖乖死去的男人。
乌云遮挡了天空,让昏黄的光线为樊庚的脸部轮廓蒙上一层暗色的阴霾。
那双幽冷的眸子随意一瞥,一种被彻底看透的恐惧感自脚底直传到天灵盖。
对方唇角上挂着令人战栗的浅笑,在耳畔吐出恶魔的低语:
“等你很久了。”
胡子男咬肌发紧,不得不承认自己上当了。
意识到此刻的劣势,他当机立断缩回手臂重新蓄力,将全身的气力灌注到手中的匕首之上,朝着盾牌以外的角度狠刺下去!
樊庚眉梢轻轻一扬,仿佛在说“还不放弃?”
脖颈上的手掌猝然开始收力,胡子男深知如今乃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将仅剩的力气寄托于这最后一击上。
空气稀薄得让人窒息,呼吸也变得异常困难,仿佛整个胸腔被一块无法撼动的巨石压着。
匕首前进的短暂一秒被无限拉长,唯有樊庚脸上戏谑的笑意无比明朗。
快一点,再快一点……
胡子男眼中溢出红色的血丝,氧气的缺失让他痛苦非常,然而他除了忍让又别无他法。
尽管只有半臂的距离,却遥远如天与地。
——匕首终究没能支撑到终点,失手被樊庚夺过。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同乘的老弱病残们光是在鹰背上保持平衡就已经花费了所有的精力,等到发现“头领”脸色涨红,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们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看过人与人之间的搏杀,心中怀着未知的恐惧。
老奶奶或许是心软了,声音细弱蚊蝇:
“小伙子,咱们有话好好说行不行?不要打打杀杀的…”
迟缓的语速影响不了樊庚的动作,或者说,就连劝解的本人都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说服力,不过是心中残留的道德感在无谓挣扎罢了。
同她依偎在一起的另一个老太太捂住她的嘴,用苍老的声线警告道:
“噤声,你不要命了,还敢给他求情?”
“我不是要求情,他要是死了,谁带我们回基地?我孙子还在里面等着我。”
“用你那衰退的脑袋想想吧,怎么可能回得去?”
“能回去的,只要,只要把悬赏令上的人带回基地就好!”
“别天真了,看看脚底下的丧尸,祈祷自己死得不会太痛苦吧。”
在迟暮之年跨入末世,她们无力反抗任何东西,只能窃窃私语着。
.
胡子男挤出肺部最后的几口氧气,在生命进入倒计时后,反而扯出一个讥讽的笑。
他肆无忌惮地说着狠话:“别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单凭你们几个人的力量,是绝对无法战胜我们的!”
樊庚眼底划过一丝诧色,嘴里强调关键词:“你们?”
随着他眼中浮现的疑惑,胡子男清晰地感觉到脖颈的力道在渐渐变小,嘴角的嘲讽压都压不住。
“呵,异世之人妄想称霸世界是不可能的,识相的就乖乖到基地自首,如果表现良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留个全尸!”
——性命随时都会被取走的境况下,他的态度依旧盛气凌人。
然而,这位悍不畏死的暗杀者想象中的忌惮并未呈现在樊庚的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兴味。
胡子男缓缓扣出一个:?
“你不害怕吗,不恐慌吗,这可是要与全世界为敌!”
冰凉的匕首代替了回答,拍在他志得意满的脸颊上。
樊庚笑得像个见到如意玩具的孩子,对试图挑衅自己的跳梁小丑施舍了最大程度的宽恕。
“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好奇……谁颁布的悬赏令?”
胡子男:“哈?”
你在说什么鬼话?!给我老老实实地害怕蜷缩起来啊喂!
樊庚:“能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颁布悬赏的人一定是个晶核大户吧?我想去拜访一下,能告诉我地址吗?”
“谁会告呃——”
胡子男不配合的态度昭然若揭,樊庚脸色一变,语气森冷:“不愿意说,那就只能请你去死了。”
胡子男闻言,嘴角噙着不屑的笑:“你怕是没有这个能力……”
“死到临头,依旧有恃无恐吗?”樊庚并不在意他瞧不起人的态度,轻慢道:“你放心,我只是想先试试而已。”
“咔吧——”
清脆的骨裂声顺着强劲的风刮入耳中,卷走了鹰背上的所有人声。
樊庚甫一松开手,胡子男还算强壮的身体马上就失去了支撑的力气,软趴趴地歪倒在纯黑的羽毛上。
狐美丽呆愣片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他就这么死了?”
也太草率了吧,刚才的气势去哪里了?!
爨一也很不理解:“看他那么横的样子,我还以为有什么杀手锏异能呢,也不过如此嘛。”
驮着众人的蓝鹰时刻注意着大爷们的举动,闻言鼻翼翕动了下,眼睛一亮。
它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小心机满满的样子:“唳!”
【美女大人看看我!】
狐美丽注意到了蓝鹰的躁动,探出头看去:“嘎?”
【啥事?】
蓝鹰深吸口气,鼓足勇气开口:“唳唳?唳,唳唳,唳唳!”
【是不是有不自量力的两脚兽翘辫子了?赏给鹰吧,鹰可以为各位大爷回收垃圾滴,保证纯天然无污染!】
随着蓝鹰蠢蠢欲动的唳叫,路甲的抱怨声缓缓飘来:“樊庚樊庚,快把我拉上去啊,它晃得我要吐了!”
“急什么。”
樊庚敷衍一句,蹲下|身拿抢来的匕首戳了戳胡子男的脸颊。
分明是刚断了呼吸,他的皮肤就已经快速僵硬,看起来不止嘎了一分钟,起码死了有一天以上的样子。
梅枝上前查看过尸体的情况,惊讶道:“怎么会这样,难不成他是傀儡?”
“不能吧梅姐,谁家傀儡能这么有灵活度,比起正儿八经的傀儡师都不遑多让了吧?”
狐美丽蹦跳着回来,无情忽视了蓝鹰的哀求,面色严肃地与梅枝讨论起来。
——笑话,和樊老板要尸体,她这不是去当传话筒,是去当替死鬼!小小一只变异鹰,休想骗她上当!
“不是傀儡,是异能替身。”
樊庚否定了两人的猜测,起身一脚踢在胡子男的尸体上。
本该十分沉重的肢体轻易便被踢起,蓝鹰还在谄媚地讨好着,渴望已久的肉肉便在惯性的推动下飞离了脊背,与紊乱的冷风擦肩而过,成了一具包裹着细沙的空壳。
还未落地,便散成了点点褪色的尘埃。
蓝鹰:!!!
“唳!”
【回来啊鹰的美味!】
“还以为是什么有意思的异能,原来只是个替死的被动技。”
樊庚耷拉下眉眼,丧气地坐回墨君佑身边,烦躁道:“别叫了,那东西吃到嘴里就会变成石头,有什么舍不得的。”
蓝鹰委屈:“唳……”
【尝尝味道也好嘛大爷,小鹰多久没吃到好的了呜呜呜】
它痛彻心扉的哭诉声拉出一里地,墨君佑置身在黑暗中,只觉那撕心裂肺的卖惨遍布了触手可及的所有空间,扰得他心神不宁。
樊庚捂着他的耳朵,将人带到怀里,动作间带着不易察觉的霸道和占有欲。
“蠢鹰,你的意思是我亏待你了?”
卖惨卖得正欢,脑门感受到的温度骤然下降,蓝鹰心肝一颤。
它轻巧的双翅似有万钧重压,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有什么不对,忙不迭把头摇成旋风:“唳!”
【啊咧,啊咧咧,鹰突然忘记自己喜欢吃什么了,哦,是大爷的晶核,只有大爷的晶核才是我的最爱,鹰除了大爷给的东西,别的啥也不吃的!】
声音尖细地表过忠心后,蓝鹰等待着樊庚的回应,心里七上八下的。
与此同时,狐美丽兜里的狐强眨了眨眼,智力突然增长了:“嘎?”
【妈妈,老板也能听懂兽语吗,你不是说只有我们狐家孩子才有此等天赋神通?】
幼鼠单纯的疑惑不添加丝毫其它成分,只是艰难地吐出了出生以来最长的一段话,便乖巧地等待母亲的夸赞和抚摸。
而被便宜闺女投以期待目光的狐美丽,此刻也很想来个人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啊嘞?
啊嘞啊嘞啊嘞?
狐美丽目光呆滞:“梅姐啊,刚才我应该还没来得及翻译吧……”
梅枝面色复杂,干巴巴地道:“我没有听到你翻译。”
狐美丽犹不愿意面对现实,开始自欺欺人:“那是蓝鹰突然会说人话了?”
身侧不知是谁好心应了一句:“应该没有吧。”
狐美丽:“……”
她腰一弯,嘴一翘:“樊老板,原来您一直听得懂蓝鹰说话啊,诶哟你看看这,我以前还恬不知耻地为您充当翻译,实在是太惭愧了。”
樊庚的眼神比她还懵懂:“我刚刚听懂蓝鹰说话了吗?”
狐美丽&梅枝&莫离&爨一同步点头。
樊庚带着单纯疑惑的目光后移——
不知为何就是想瑟瑟发抖的老弱病残们同样一致点头。
“啊,不好意思。”
樊庚懊恼地捂了下额头,对狐美丽歉意道:“那只蠢鹰叫得太烦了,忘记等你翻译后再回答它,我保证下不为例。”
解放双耳的墨君佑恰巧听到这句,纳闷了:“你为什么能听懂?”
要说狐美丽,人家本来就是动物,樊庚一个精神异能者……
墨君佑思绪一顿。
啊,原来是这样,他实际上连樊庚的异能都不了解。
更甚至,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这个穿书的人。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已经陷进去了啊……墨君佑心中苦笑,舌尖尝到了一丝难言的涩。
在自我营造的黑暗世界里,这种自弃的想法像是暴露在放大镜下的细菌,成了摆在明面上的伤疤。
樊庚:“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以后自己看不就好了。”
随口打趣的一句话,却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包裹住跌入泥潭的苦涩,让墨君佑起伏的心绪瞬间回暖。
他的唇角自作主张地翘起,仅是极其微小的弧度,偏让倚靠在一起的两个人感到了难以言喻的甜。
可惜这世间之事,自古都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樊庚和墨君佑的欢喜满涨,为之付出代价的却是这寂寥高空中的其他活口。
其中,尤以狐美丽承受的伤痛最深。
她蓬松的毛发在风中飞舞,打从心底里感觉这风里藏着凌迟的刀片,割在她脆弱的小心脏上,抽抽地疼啊!
——时隔八百年,她终于再次怀念起了母亲温暖的怀抱。
.
乘坐方便的交通工具,樊庚顺利地赶在车队被吞没前回到了山下。
拜手舞足蹈的尸群所赐,刚刚恢复健康的车队人员再次光荣负伤。
在事态变得不可挽回前,蓝鹰如天降神兵,带着惊人的气势降落在某辆幸运房车的顶部。
“咚!”
沉重的落地声碰撞下来,趴在车顶挠铁的几只丧尸“吧唧”一下成了扁得不能再扁的尸饼。
可怜的丧尸,哪怕加强了灵活度,依旧没有觉醒躲避攻击的本能呢。
樊庚幸灾乐祸地想。
丧尸血肉的黏腻挤压声,为车队燃起了象征反击的狼烟。
离群的铁蜜蜂群拥而上,堪称无孔不入,正大光明地窃取了快递员们辛辛苦苦运送的快递。
“唳——”
蓝鹰发出攻击前的标准长啸,鼓动一切可以触摸的风精灵,迎面冲撞上去!
扒在车身上的丧尸身材娇小,哪里能抵御这庞然大物的攻击?
它们只能伸出带着病毒的黑爪子,用不足亿万分之一的智商为自己创造同伴,试图化敌为友。
蓝鹰:“唳!”
【愚蠢的傻两脚兽啊,鹰还看不出你们这点小心思?】
它不屑地冷哼一声,未雨绸缪地在躯体周围覆了一层坚韧的风之铠甲,肆无忌惮地在尸群中杀了个七进七出。
“杀得好,蓝鹰再加把劲!”
“我们的窗户快坚持不住了,求你们先来这边吧!”
……
见我方形势大好,车内人员纷纷呼喊央求着。
樊庚扯扯蓝鹰头顶的毛,吩咐道:“先把房车从尸潮里弄出来。”
“唳!”
蓝鹰爽快应下,爪子流氓一样挤开拼命凿玻璃的几只丧尸,竟是先一步捅破了岌岌可危的窗户。
玻璃碎片四散飞溅,刚刚还呼叫蓝鹰的人惊恐地连连后退,傻着眼看见两只劲力十足的爪子扣在房车两侧的窗沿上。
“嗷嗷嗷——”
被扒拉开的丧尸不满地嚎叫几声,甩着真-柔若无骨的手臂再次扑来,肢体碰撞间摩擦出纷飞的血沫。
蓝鹰两爪使力,以开天辟地之姿顺利提出一辆车。
它像抖落尘土一样,将挂在房车上的丧尸摇晃下去,继而运送到更加空旷的地带。
安置好一辆房车,在车内人员感激涕零的致谢声簇拥下,蓝鹰信心满满地回过头来。
它正准备用同样的方法解救其余房车,却发现自己的爪子无论如何也挤不进去了,只好苦哈哈地求助樊庚。
樊庚啧了声,“真是没用。”
蓝鹰的双眼闪着泪花:“唳呜呜。”
嫌弃了一把这只惯会嘤嘤嘤的蠢鹰,樊庚决定再次启用聪明草。
好不容易从香香身上下来,聪明草正失去灵魂般仰躺望天,一眨眼的功夫,身体上就被缠了好几只蚂蚱——
被剥夺人身的八哥手下们。
蚂蚱们除了会蹦跶,连发出惨叫都不会,就这样被樊庚捆在恐怖的变异草身上,像丢鱼饵一样甩下天空。
“嗷嗷嗷——”
留着血水的丧尸嗅到了更浓郁的香气,果断舍弃了一窗之隔的猎物,摇摆着游鱼一般灵活的身形,将血盆大口对准了从天而降的蚂蚱们。
八哥的蚂蚱手下们:?!!!
小剧场:
呆毛公鸡:我是公鸡中的战斗鸡,骂战,我输人不输阵!
兔子:来小朋友们,一个垃圾袋里有鸡兔共11只,脚丫共38只,试问,鸡兔分别有几只?
八哥手下们(抱紧自己emo.jpg):
从未如此深刻地体会过,一根:绳上的蚂蚱是真的需要荣辱与共,生死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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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外音:小蝌蚪找妈妈,妈妈在哪儿?
风刺青蛙:呱??!
第101章 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