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时落针可闻。

宽敞的房车突然变得压抑逼仄起来，将樊庚微微上扬的声调衬托得异常响亮：“穿书者？”

在狐美丽缩头缩尾装鹌鹑的对比下，莫离的身姿显得无比神勇：“没错，正如你想的那样，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书，而在场的各位都是穿书者。”

说完，他便同旁人博取认同：“你说对吧，狐美丽？”

人数上的优势令莫离说出口的话带着十二万分的底气，显然在穿书者齐聚一堂的当下，他并不畏惧区区一个反派土著。

正琢磨在哪里挖坑把自己埋了的狐美丽浑身一抖，捂紧了自己的育儿袋。

鼠鼠我只是不小心成精了，刚才觉得爨一和莫离两人有不知名杀手锏的那个人，绝不是我！

……话说你直接摊牌真的好吗？

万一激起反派再度异变怎么办？爨老弟你们已经被黎明基地逼至如此这般不择手段的地步了吗？

“对的……吧？”狐美丽被生活压弯了脊梁，佝偻着身子呐呐道。

“你说这是一本书？证据呢？”樊庚并不生气，表情带着怜悯以及恰到好处的惊讶，引得手边的墨君佑频频侧目。

任谁听到自己长久以来所生活的世界是虚构的，甚至只是一本由他人编撰而来的书，都不会选择相信。

这是很正常的反应，但梅枝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呢？

不待她想清楚，莫离已将提前准备的，关于樊庚的身世信息一一道来。

岂料樊庚仍是不信：“就算是末世，只要花些心思，这些信息随便谁都可以查到，怎么就能证明你是穿书的？”

莫离眉头一皱，觉得樊庚多少有点儿油盐不进了。

他据理力争：“我们七个人在这儿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即便是我脑子抽了，也不可能大家伙儿一起脑抽吧？”

他虽然被泼了硫酸，但脑子可没被腐蚀过！

樊庚颔首，似乎有些相信了，随即偏头看了一眼作为“第七人”的墨君佑，眼神意味深长。

狐美丽的求生欲哔哔作响，深吸口气：“虽然的确有七个穿书者但墨哥真不是！他代表且仅代表离开已久的白悦炚，是她擅作主张将穿书的秘密早早泄露出去的！！！”

“哦——这样啊。”

樊庚拉长嗓音，放过了急欲证明墨君佑身份，却把自己搞得目眦欲裂的狐美丽，流连着移走了视线。

见状，墨君佑还没放松，狐美丽先替他心虚地松了口气。

樊庚施施然又道：“就姑且相信你们的说辞吧，是穿书者又如何？跟我有丝毫关系吗？”

莫离指着爨一手心的七星瓢虫，屏息沉声道：“樊老板还请耐心听我说，穿书者连带部分剧情都无故泄露，这定位仪就是证明。”

“基地高层人员几乎都知晓了我们的身份，他们会采取的手段毫无疑问，就是将我们这些异世界人全部绞杀。”

“你们之前碰上的带有定位仪的人，应该只是这场暗杀计划的马前卒，他们或许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却已被当成了狩猎穿书者的棋子。”

爨一接话：“老板之前问过的，我和莫离是在逃亡路上碰巧遇到的，靠樊老板指派给我出售的武器才逃到这里，本来是能安然无恙地离开基地的……”

说到这里，他面露愤恨：“但那些人居然拿我卖给他们的武器反过来攻击我，两方人谁也讨不了好，这才意外砸到你们的车队上。”

他圆圆的肉脸上现出一抹欣喜与释然：“也算是因祸得福哈。”

莫离眼神微顿，转而道：“有件事你们还不知道吧。”

狐美丽都听傻了，嘴巴自己跟着附和道：“什么？”

莫离环视一圈，凝了凝眉：“穿书者不止有在场几位。”

狐美丽不觉有他：“这我们当然知道，还有之前在队伍里的白悦炚……”

她还没说完，就被莫离强制打断：“并非白悦炚，我说的是除她之外的第八人。”

狐美丽更傻眼了：“第八？除了我们竟然还有穿书的？！！”

——拜托天道老爷，这未免也太多了吧？

莫离摇摇头：“不，这个人你们都认识，基地发生变故后他的身份才浮出水面，我和爨一都很震惊。”

居然还有人能瞒过他的耳目？樊庚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不由跟着正了正神色。

狐美丽已震惊到麻木，她摸了摸育儿袋中乖巧的狐强，稍微安抚自己砰砰跳个不停的心脏，顶着死鱼眼配合：“……到底是谁？”

莫离舔了舔唇，吐出一个令人意外的名字：“是陈奉。”

狐美丽不能承受这个可怕的事实：“陈凤？！”

梅枝顺了顺她炸起的毛发，“应该是和顾见山同行的那个，同姓不同名的男人。”

“哦哦是他啊，吓老娘一跳。”狐美丽喉咙滚动，狠狠咽了口唾沫。

莫离还在继续：“很奇怪，他没有异能，却被定位仪判定为穿书者，虽然不知道具体原理，但我和爨一暗中确认过，他的身份货真价实。”

他望向墨君佑，道：“当初我并未干预过主角的行动，他们却意外撞上了不该相遇之人，本以为是穿越的蝴蝶效应，现在才明白是多种因素重重作用的结果。”

狐美丽双唇微张，原来她们当初竟是错怪了莫离，引主角和墨哥提前相见的，不是他而是陈奉！

樊庚挑眉：“陈奉他人呢？”

莫离嗓音低了低：“很遗憾，我们没能救出他。”

这个结果令众人心情万分复杂，霎时更加真切地意识到穿书者这个身份已不为世人所容。

今日份的沉默已超标，樊庚开口，令本就不欢乐的氛围雪上加霜：“这些都不重要。”

左冠的枪杆子已经放得不能再放，瞪大眼反问：“这都不重要？！”

“当然不，重要的是他们为什么要把这些信息告诉我？”

樊庚头不疼了，太阳穴不跳了，嘴角也翘起来了。

“暗中将消息传播给在座的人，然后找一个平静的夜晚偷偷组队溜走，比起拉我这么一个“原世界土著”入伙，这样的选择岂不是更好？”

莫离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开口铺垫：“实不相瞒，樊老板的身份比穿书者还要特殊。”

“哦？”

樊庚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我能有什么身份，强大的武器店主，可以左右异能者的实力？”

“都不是。”莫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樊庚的脸，不放过他的每一个表情。

“每本书，每段故事里，除了必要的主角，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反派。”

樊庚恍然大悟：“原来我是反派啊，这又和你站在这里有什么关系？毕竟主角比我更特殊，但你看起来不像是找过他的样子？”

莫离眯了眯眼，意有所指道：“比起主角和不知动机的穿书者，还是拥有能影响，甚至控制人思维的精神异能之人，更加令基地众人忌惮吧？”

在樊庚越发森冷的眼神逼视下，他话语不停：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无仇无怨，自然不愿与樊老板为敌，既然大家都上了各大基地的追杀者名单，何不干脆联手？”

“这个世界的阴暗面多到数不清，我不想再活在见不得光的泥沼里，各种意义上的，而这，也是我冒险将穿书者的事透露给樊老板的理由。”

话语真挚又诚恳，如果不是蓄势待发的异能流动轨迹暴露了准备时刻发难的意图，樊庚断不会怀疑莫离的真心。

啊……和盘托出的有点彻底，他都不好再装傻了。

这位演技派是不是觉得，只要有足够多强大的穿书者，就能打败他这样一个本质是纸片人的“土著反派”？

心中嗤笑，樊庚面上敛去冷意，有些意动：“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是应该联合起来商讨抗敌大计。”

狐美丽和梅枝见他顺利表态，齐齐长舒口气。

众人之中，她们不仅是最了解樊庚脾气的，更是最清楚这个蝴蝶剧情发生后，变异产出的蛇精病反派具有何等可怕的实力。

莫离还是太天真了，万一樊庚不答应，合六人之力都不一定干得过一个反派啊！

说来说去，到底为什么要直接和反派摊牌，先让她们阻止一下不好吗？！

……

二人心中默契地碎碎念，樊庚突然话锋一转，让狐美丽当即捏了一把汗。

“不过嘛……”

梅枝：“不过怎样？”

樊庚追问莫离：“你之前说过，自己并不清楚定位仪判定穿书者的标准对吧？”

莫离一怔，道：“没错。”

“那你又是如何确认，陈奉作为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无异能者，居然是穿书者的事实？”

这个问题一出，耿晨也发现了其中的漏洞：“樊老板说的对，按你的说辞，你们是躲在暗中进行的确认，既然连人都没救到，又是怎么在毫无沟通的情况下，确认陈奉的穿书者身份的？”

他这么一解释，原本不太理解其中深意的左冠也明悟了，放下的枪杆又隐有抬头的趋势。

梅枝听闻，心中不知其源的违和感更甚，铅块一样坠在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个啊，”莫离并未发觉异样，“我们意外发现了一种独特的识别手段，能够清晰地判断对方是否为穿书者。”

他抿了抿说得口干舌燥的唇，道：“光是在口头上解释说明太过麻烦，我举个例子吧。”

莫离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了身后站桩的左冠身上，无厘头问：“你看我长得帅吗？”

左冠满脑门子问号，深深觉得眼前这货不仅脑子有病，还自恋得不轻。

他涨红脸大骂：“你今天没磕药？小爷是直的，别想gay我懂不懂？！”

莫离给他一个“你真弱智”的眼神，换了举例对象：“这位大哥也是穿书者吧？你觉得我的长相如何？”

耿晨没有多想，仔细观察过莫离的面容后，斟酌着评价：“虽然不知道大众的审美如何，但我个人认为，你的长相绝对不能说是普通或平凡，可以当得上俊俏二字，且颇有辨识度。”

尽管只是为了演示，莫离也不得不承认他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对耿晨的感官也变好了不少：“谢谢。”

道完谢，他转头询问樊庚，怕从反派嘴里听到什么不好听的描述，便临时换了一种方式：“在樊老板看来，我的眼睛是什么形状？”

樊庚：“……”

莫离以为他是不好描述，又换了个问题：“这么问吧，我的泪痣长在哪里？”

樊庚：“……”

这一次的沉默，终于让莫离准备开始讲解的笑容僵在了唇角。

樊庚无言地同他对视，瞳孔中笑意灿烂，唇角微微扬起。

可不管他笑得再明媚阳光，落到梅枝眼里，只令她觉得千般恐惧，万般冰寒。

莫离的声线终究还是颤抖了起来：“是左脸还是右脸，眼周还是唇下……樊老板你说……”

“别客气快说吧……我的泪痣……到底长在哪里？？？”

小剧场：

记者：请问作为存在感与戏份最少，且下线毫无波澜的穿书者，你有什么感想？

陈奉：……

记者：如果你也可以拥有异能，你希望是什么？

陈奉：……

记者：这是你最后的戏份了，你真的不准备多说几句话吗？

陈奉：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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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奉的伏笔在59章小剧场，“某不知名穿书者”哈哈哈没想到吧！！！

（正文也有些苗头的说~陈奉之所以很舔渣攻，就是因为知道他是主角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