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原因吗？”

谢涯停在栈道，这样问系统。

【并不是。您打开‘光环’装置的操作没有任何问题，这是一个巧合，或者说，[命运]——您恰好来到了这个时间点，也许对于格鲁帕来说，甚至算是某种幸运。】

【格鲁帕的机械造物是依靠矮人的技术和情绪力量的运用得以运转的，并非单纯依靠科技，所以，不可避免的会受到情绪的影响。如果说科技麾下的机械造物是不知疲倦的机器，那么格鲁帕的守卫更偏向于‘作品’，而作品就会带有情绪。】

【也许是当初制造时的一丝杂念，或者别的什么情感，这些机器人会具有‘人’的情绪，就像是‘千变’那样——它们并非真正的机械生命，但是毫无疑问会因此产生变化，在长期的工作后便会爆发。它们会因为长时间负荷工作而‘疲惫’，即使零件完好能源充沛，也会因此产生变化，具体可能表现为自我的罢工——】

什么坑爹！谢涯听了都想骂人。

而乔伊斯则立刻道：“你留在这里，别暴露在星空下。我去入口处堵住它们。”他想起什么，朝谢涯笑了一笑。

普通人不能毫无防备地处于星空下，但在入口处做些守卫工作还是能做到的。曾经的矮人遗迹他只能无能为力的躲在地底等待保护，而如今经过纳西尔的训练后，总算有了一战的力量。

谢涯只得点头：“我去叫阿加雷斯。”之前在纳西尔的战斗中，就可以看出对方实力不弱，“如果撑不住了，立刻喊我的名字，我会强制把你传回巴别塔。”

乔伊斯点点头。他把外衣的扣子扣好，背影很快消失不见。

而谢涯则立刻下行，迎面撞见匆匆赶来的几人。罗西面色凝重，长叹一口气：“比我想象的更快。”

他似乎预料到这种场景的出现。

警报声在蜂巢一般的地下城中响彻，矮人们也察觉到异变，狠狠搂着眼睛推门而出。“这守卫机器还能失控的？！”阿加雷斯人还没出现，响亮的骂声就传了过来，他单手抱着矮个子的柯林，在铁栈道的扶手上跳跃，瞬间就闪现到了谢涯身前。柯林抓着那化作黑色书本的“千变”，狠狠拧着眉毛，看到谢涯，道：“底下是安全的，你去那里。”

然而谢涯却想起系统说的“蠕虫类感染体”，连忙提了一句。于是他就看见罗西那一直严肃的表情终于碎裂，染上了些许愕然：

“蠕虫……卡卡提还在底下禁闭室。”

“我去找她。”谢涯直接说。

“拜托了。”柯林干脆利落地喊了一句，接着，他们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地下城的大门正在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外面嗅到了生物气息的感染体癫狂地挤压冲撞着，让那金属感的门裂开一道缝，颇有些摇摇欲坠。阿加雷斯抱着自家矮小的搭档，刚刚落地，空余的那一只手随即召唤出漆黑的镰刀，一刀挥去，直接把那要破不破的门捅开！

在即将见到外面夜色的一刻，柯林迅速闭上眼睛，身前漆黑书本模样的“千变”悬浮胸前，书页摊开，高声念道：

“变化万物的伟大造物啊，我命你化作刀刃，清剿我的敌人！”

下一个瞬间，那本漆黑的书籍就融化重组为无数的漆黑利刃，向前刺去！

“千变”的威力在于随意变化形态和一定的自主行动力，后者对于谢涯此类人来说是隐患，然而对于熟知这件武器脾性和特性的矮人、特别是“千变”锻造者的孙子柯林来说，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巨大优点。他知晓这把武器亲近矮个子的人，能分辨基础的话语意义，最喜欢听别人赞美它伟大，一旦被夸，就会实现对方的愿望——

矮人本身的力量和魔法天赋都有所缺乏，锻造天赋弥补了这点，而这听命于他可以主动造成不同攻击的“千变”，无疑是极好的武器！

随着无数漆黑的利刃四散，刺向蜂拥而入的感染体，闭着眼睛的柯林又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来。那是一把刀鞘复杂的长刀，刀柄金色，随着柯林的拔出，整个剑身爆发出耀眼的光芒，隐隐约约传来虚幻的喝彩声。

这是一把锻造表演赛中夺得头筹的武器，产生于望众瞩目的喝彩下，具有极高的表现欲和吹嘘欲，此刻用来让它自动战斗最好不过。

这还没完，柯林又从绑在胳膊下的空间口袋中，拿出各种可以自动战斗的武器来：□□、飞镖、机械宠物、人偶……以某种财大气粗的气概，尽数扔出。感染体被五花八门的武器堵在门口，发出暴躁的嘶吼，几只破开重围几路，被阿加雷斯一刀斩下。

等到差不多，魅魔又将矮人一把搂住腰，往下跳，手中的千变化作炮弹，对着洞口就是一轰！

巨大的炮响和大地震颤，坍塌的石块将嘶吼挣扎的感染体堵在甬道中。

“还有别的入口……烦死了，当初为什么要设计得跟个蚂蚁窝一样！”柯林骂了一句，然后和阿加雷斯一起，再次向下一个洞口移动。恶心堕落的气息逐渐从各个洞口钻入，弥漫在格鲁帕地下城，路过某个洞口时，阿加雷斯嗅到浓重的血腥。

他在那个洞口停下脚步，握紧镰刀，准备施以援手，就见刀光闪过，红发的恶魔将一只感染体劈成两半，显露出身形。少年人的脸冷淡而干净，然而往下看去，他的手臂上全是交纵的狰狞伤痕，血液顺着血淋淋的伤口流向手中的银剑，让那素白剑身上的繁杂纹路鲜明艳丽，带上了邪异不详的色彩。

而他的脚下，几乎与地面的阴影融为一体的深色血液缓缓流动着，形成某种不可见的漩涡，将那些挣扎的感染体都束缚在原地，还在不断向上攀升，钻入他们的躯体。

血液参与的战斗方式总让人产生某种心理与生理的不适感。

在阿加雷斯不可避免地愣神的一秒内，乔伊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去东边。”

他听到了东边入口处的动静，那里无人防守，感染体只怕已经入侵。

阿加雷斯便也没有废话，抱紧柯林，一瞬间就消失在原地。刺耳的警报声环绕在地下城中，矮人们陷入某种慌乱，而乔伊斯转过头，握紧银剑，神情冷淡地看着不断涌入的感染体，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我可是保镖啊。”他这样说，提剑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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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前，地下禁闭室。

卡卡提在噩梦中惊醒。

她看到某场刻骨铭心的大火和爆炸，巨响中碎屑飞扬。往日高高矗立的中心塔被烈焰笼罩，有人在尖叫哭喊，向她伸出焦黑的手。

她惶然地站在原地，被剧变惊愕得无法动弹，迎接着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而当死亡和毁灭的气息近在咫尺，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她，下一个瞬间，她就被带离了化为灰烬之地。

“快些跑，离开这里。”她听到沉稳而悦耳的声音。抬起头，褐发绿眼的少女面容模糊，朝她安抚般地笑笑，接着就消失在原地。

于是卡卡提就猛地转过身，拼命地跑，不知道多少次摔倒多少次趔趄，即使满身都是伤痕，也一边狂奔。呼吸像是淬血一般痛苦，眼泪疯狂的涌出，她的心脏抽痛撕裂，连灵魂都被难以想象的重压扼住。

她终究是逃离了末日一般的景象，却也永远回不到故乡。

……凭什么呢？

她的眼中世界因水光而破碎，光怪陆离。然后卡卡提便意识到梦醒了，而她又在毫无意义的流泪，于是抬起袖子狠狠地擦干，不顾眼角被粗糙的衣料摩挲出血。外乡人。她想。内心的痛苦直直地刺向这个词语，尽数转化为怨毒。如果不是外乡人来到这里，格鲁帕就不会毁灭，姑妈和爸爸也就不会——

“——”

她猛地站起身来，脚链因此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警报声！

她立刻张嘴呼唤关押她的守卫机器，然而，却无人应答。来自上方的骚乱传入耳蜗，卡卡提有了某种猜想，颇为焦急不安。脚链锁不住一个认真想要逃离的矮人，没过多久，她就解开了脚链，冲出房门。然而，就在她拉开门的一瞬间，一个巨大的蛇形东西从她面前拔地而起，冲出地板，溅起一地砖块和灰尘！

她被巨大的冲力狠狠掀翻，一个趔趄摔到地上，与此同时，禁闭室的房屋摇摇欲坠，尽数坍塌，一根房梁直直地落向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