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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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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贺自然没什么不愿意的。

只是嫌犯疑似帝师,此事可大可小,就是万不能抬到明面上,不然当朝文武的脸面,可就在一日之内,丢遍大街小巷了。

陈钰心里还是有怒气在的,然而毕竟是自己的老师,就算下刑也得关上门,她便只派人守在门外,让陆贺一人跟着进了仓房。

房里大半都是空着的,只留了一点存粮,似乎是陈米,衣摆低垂着擦过去,空气里都是肉眼可见的微尘。

又或许只是,日头三两两穿缝隙而过,直照着地面的缘故。

陈钰没刻意拘着自家老师,由着他到处跑,反正只要没出这片城区,总能提前派人请回来。

今日要审,自然早早喊了人——反正陈钰到的时候,男人已经被人绑在了椅子上。

虽说要尊师重道,可陈钰离经叛道惯了,看着这一幕反倒想笑,气也没那么气了,只想着说这不比话本里写得有意思,当朝帝师竟沦为阶下囚,缘由不详,只与其学生有关。

她慢悠悠走到纪熙面前,却不看他,只半低着眉,手里把玩着刚从陆贺头上挟来的发带,一点没个审人的正经样子。

然而越是这样,她周围的气压便越是有种冷峻的骇人。

她勾了勾唇,语气和缓,态度却是锋利的:“老师,我不明白你跑什么。”

“是你亲眼看着我培植出来的线人,”说到这里,她抬起凤目扫了纪熙一眼,明明在回忆过去,声音却带不上什么温度,“不知道他们有几分功力,你就是上天入地,我也能掘地三尺吗?”

是显而易见的威胁之语,然而纪熙这次不知去见了谁,又如初见一般梗着脖子,一声不吭了。

不过有陆贺在身边,陈钰难得有了点好耐性,又打了几个来回周旋,纪熙不痛不痒答了几个,明显有所隐瞒。

见此状况,陈钰倒也没多为难,最后只问一句:“纪熙,你只同我说句实话,那毒,到底是不是你下的?”

闻言,纪熙眼里似乎有什么闪烁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

陈钰定定看了他几秒,把发带揣回兜里,亲自为他松了绑:“你可以走了。”

纪熙一愣,像是没料到这么轻易就结束了,有些着急,下意识站起来抓住了陈钰的手腕:“陈钰!”

陆贺的目光倏然变黯淡了几分。

届时陈钰还没走出去几步,像这样被突然拉住,忍不住蹙了一下眉。但这情绪并没有停留太久,很快她就如同拂去一片落叶那样拂开了他的手,眼神淡得很:“何事?”

纪熙欲言又止:“你当真不回京?”

闻言,陈钰便很轻地笑了一声,说不清楚有什么情绪,更像是在平静叙述:“老师,高台我坐得太久了。”

她重新转过身,就像那年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中,把已然生锈的断剑扔回旧鞘一般,孑然一身走了出去:“那京城谁爱回谁回,我陈钰,还有我自己的路要走——”

从出生便鲜见生母起,陈钰从来没走过那条看上去好走的路。

她这样的困兽,要用权力和鲜血喂养。

不过纪熙这样的反应,反倒证实了一些事情。

纪熙有没有煽风点火有待商榷,但下毒一事……

等和陆贺走出一段路,估摸着纪熙没再跟着了,陈钰忽然沉声判断道:“应该不是老师。”

陆贺却不明白:“殿下如何知道的?”

“以我对老师的了解,他是个并不擅长于扯谎的人,认为不能回答的事,往往选择沉默,”陈钰支着下巴,边思索边解释道,“如果真是他所为,自然也会习惯性选择沉默而非承认。但是你看他方才的反应,尤其是我所问的那些问题,他说得吞吞吐吐,像是生怕我猜到,要为谁打掩护似的。”

“当然,”她拢了一下衣领,继续道,“这么多年过去,我与老师相处并不算多,他变了多少,我不知道。”

说到这里,陈钰脸上的笑意已经尽数散去,哪怕是略带嘲讽意味的,也不再有分毫留存。

“但是陆贺,你说为什么,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劝我回去呢?”

她试图找到一个理由,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回去就能堵住悠悠众口吗?”

“回去就能救大梁朝吗?”

“回去就能填人心欲壑吗?”

陆贺努力思索半晌,总归拼凑出了一个理由:“或是为求安稳。”

安稳?

陈钰下意识想冷笑讥讽,仔细一想,却不失有几分正中命脉的道理。

自古以来,身为女子所求的,必是一道安稳。

纵使做了帝王,也不该四处漂泊,而应坐稳皇位,靠着丞相,娶个皇夫,最后安度晚年。

话是如此,可若她偏要动荡、拨剑、破风、嗜血呢?

秋风扫过全身,发丝凌乱,有些无端的寒冷,可她连瑟缩都不曾有,一双凤眸带寒光,声音冷静却凌厉:“那你呢?陆贺,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面对如此气势,陆贺却只摇了摇头:“臣是殿下的人,不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至死不可易主,只愿追随殿下一人。”

听到这话,陈钰如刀刃般薄的眸光终于颤动了一下,漆黑的色涌动上来,看不见一点情绪,却是欲望的角声调。

她想说“好”,却堵在喉咙里,逼着毒素发作。

陈钰忽然想起小时候,人人皆知她生母身份低微,只是个婢女,于是无论哪场宴会,皇帝御赐下他国进贡的稀奇小玩意儿,她总是最后一个挑。

大多数时候,因为诸多顾忌,她只能眼巴巴看着,可极偶尔时,她也会交个好运气,虽是兄弟姊妹挑剩下的,却正好是她特别喜欢、心仪的那一个,她便兴致高昂地收下,爱不释手。

然而有受宠的哥哥见她这么喜欢,顿时对自己手里的不感兴趣了,哭着闹着,要她手里的。

尚且年幼的她自然不愿意,紧紧把那个小玩意儿抱在怀里,跟护食的小野狼似的,谁来拿就咬谁。

就这样,她被老皇帝关了三月禁闭,不得踏出殿门一步。

所以这一刻,陈钰忽然不想等了。

她硬生生把毒素压下去,向陆贺凑近了几分,目光落到那道好看的薄唇上,声音变得很哑:“一直是我的人?”

女人的意图太过直白,任谁都能听出些别的意思,陆贺还未迟钝到那等地步,自然也听了出来。

可他不想陈钰误会,依旧脸热着颔首。

一直是殿下的人。

陈钰便偏过头,轻抓着他的衣领,毫不顾忌地吻了一下。

又不甚满足地,轻轻啃咬了一口。

陆贺身体僵直,却依旧只伸出手,已经隐隐有了略扶着她些的意识。

若要以大梁古法论,陈钰属于贪心不足的那类人。

她既想要皇位,也想要陆统领。

她想,若是能把万人之上的陆统领困在笼子里,养成一只金丝雀,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她知道,她不能这么做。

不仅是因在获得绝对掌控权之前,帝王之软肋,断不可示于人前;更是因为,她这个人虽然阴沉诡谲,利欲熏心,总还是留存了点稀薄的爱的。

她想拿这仅存的人性和善念,去爱一个叫陆贺的人。

一吻很快结束,陈钰还没昏头到忘了正事。

下毒之事恐另有其人,此时还得细查,只是一家一户查过去实在太慢,陈钰派了两队人去那查探几个闹事的县镇,自己则准备先到生谣之地的市集碰碰运气。

东市一早就开了,晚间开的才是南市,叫卖吆喝,琳琅满目。二人一身低调行装,仍觉太新,陈钰又往脸上、衣上蹭了几道灰,撕烂了裤脚,踏上一双草履鞋,这才有了些劳苦狼狈之态,显得亲人许多。

她随意叼了根野草,左看看右瞧瞧,漫不经心的模样,活像个溜上街的地痞流氓,周围民众最多望她几眼,随后暗自撇撇嘴,都是看不上的神态。

倒是陆贺,虽然极为低调地跟在她身后,却仍掩不住那骨子里几分出尘的气质,引人注目。

陈钰自然也发现了,狭长的凤眸眯了眯,不动声色地把他带到隐蔽的院墙后,慢悠悠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本是想把他衣服划烂些,临到刀尖,却手腕一转,忽而改了主意。

她拿那刀刃轻轻拍了拍陆贺染灰的脸颊,歪头笑道:“这是哪里来的俊俏小郎君?”

待看男人的耳尖一点点红透了,她才满意了,转而一寸一寸把刀柄插.进他手里,仍是风轻云淡地笑:“陆贺,在我眉中划一道,留个断眉。”

听到这话,陆贺眼神顿时变了:“殿,殿下?”

陈钰微微挑了下眉,凤眸里邪气上侵,仿佛能蛊惑人心:“不想在我身上留下道痕迹?”

留道……痕迹?

陆贺瞳孔紧缩,一时失神,她便握着陆贺的手,移到了自己眉上。

极为锋利的刀尖轻轻一碰,便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

陆贺心神一震,立即挣开,匕首瞬间滑落。

说时迟那时快,陈钰脚腕一转,踢上刀柄,小巧的匕首立刻转向,朝一处树从飞去。

只听得一声闷哼,一个黑不隆咚的身影掉下树,步履踉跄地起身就要跑,却听噙着笑意的女声在他身后炸响。

“还想跑?”陈钰眯着眼晴笑了下,好心地解释道,“那刀上淬了日中之毒,没有解药,今日之内便会侵入五脏六腑,必死无疑。”

她慢慢向浑身僵硬的人走过去,像是审判一个罪犯那样,轻声宣告了他轻敌的死刑:“你以为,只有你们主子一个会下毒吗?”

那人这才意识到,从他在市集出现开始,陈钰就已经在设套,等着他放松警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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