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模过后，时间变得更快了。

到了高考前的最后一周，大家仍旧紧绷，但已经明显看出疲惫。

就像是沙漠中濒死的人，撑着最后一口气，扭曲着身体往前爬。

告诉自己再一会儿，再往前一点儿，就能到达绿洲。

这天，班主任一进门，就感觉到教室内死气沉沉。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敲敲教室门引起同学们的注意。

“都别看书了，休息一下吧。或者你们想看电影？还是到操场活动活动，都可以。”班主任也没有强制让他们干什么，只给了几种休息方式让他们选择。

同学们紧绷到这个时候，已经是脑袋懵懵。

起初听见班主任的话时，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都愣愣地看着班主任，表情看起来像是……班主任说的明明是普通话，但突然就听不懂了。

陆云骁和沈棠倒还好，他们之间总互相提醒不要过度焦虑紧张。

只是……陆云骁的状态仍算不上好。

沈棠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片刻，面露担忧。

这时，班主任已经走到讲台上，看着人都要学傻了的大家，拍拍手让大家回神。

她说：“别太焦虑了，总把自己绷成一根弦不是什么好事。往年就有同学太紧张了，绷得太紧，高考反倒失利了。”

班主任又稍微提了几个类似的例子，见差不多说服了一些人之后，又换了个方法。

她说：“也别总是看书，看看你身边的同学。毕业后大家就各奔东西了，多跟你的同学们联络联络感情。别以为这三年把人家看腻了，等以后见不着有你们想的！”

听见班主任的话，沈棠忍不住朝陆云骁看去。

她好像……从来就没想过和陆云骁会分开这件事。

要说他们相识也没有三年，两年多前的天台上，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初见。

那之后陆云骁又数次相助，再通过文理分班成为同桌，从此日日相见。

就真的……再没想过分开。

既然从没想过，那班主任这样一提，沈棠自然忍不住想了想这个可能性。

这般一做假设，她才恍惚察觉，自己已经不能接受没有陆云骁的日子了。

从未有过的酸涩感盈满她的心间，她顿时慌乱起来，连忙移开目光，不敢再看陆云骁。

班主任在提醒了大家一番后，就已经离开。

现在的理科一班并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的紧绷，虽说多数人还是在做题，但神情到底放松不少，也有人在说话聊天。

每个人都那么的自然，让沈棠觉得胡思乱想的自己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同学们就刚刚班主任说的话，说笑了起来，沈棠本就没注意听，只见大家都笑，她也跟着笑。

她仍是没敢去看身旁的陆云骁，更没有像别人一样赶紧多多和四周同学说说话。

同样的，陆云骁也没有。

他很安静，是与平时不同的安静。

但在沈棠看来，她只以为他仍在为了家事烦恼，这才不言不语。

一旁的赵家俊和秦雪明注意到陆云骁的异样，满含疑惑地打量着他。

随后，二人对视一眼，总觉得陆云骁哪里怪怪的，却没在这个时候问什么。

直到下课铃响起，二人才走到陆云骁桌前，敲了敲他的桌面，示意他出去。

陆云骁也没多问，看了二人的背影一眼，才站起来跟出去。

到了离理科一班有一段距离的走廊，赵家俊和秦雪明才停下来。

“有事？”陆云骁往前走了两步，双手搭在走廊护栏上，俯瞰教学楼前的景象。

“老陆，你就没感觉自己有点不对劲吗？”赵家俊盯着陆云骁看了两眼，才说。

“有什么不对劲的？”陆云骁挑眉。

“你不仅仅拿沈棠当朋友吧？”秦雪明也没拐弯抹角，直接点明。

“嗯。”陆云骁低声应着，没反驳。

“我去，真的啊！”赵家俊早有猜测，但真的确定时还是难免震惊。

“大家被老班一说，都难免想到日后分开的事情，就你俩安安静静。”秦雪明看着陆云骁，顿了顿，“你有什么打算？”

“我会跟她报同一所大学。”陆云骁说着，补上一句，“我们不会分开。”

-

回家之后，沈棠仍有些恍惚。

她沉默着吃完晚饭，呆呆地往房间走。

孔诗兰见状，叫住沈棠，说：“又去学习吗？你们老师特意给每个家长发了信息，让我们别逼你们学习，说是逼太紧了不好。”

沈棠被孔诗兰一叫，这才回过神来。

她转头朝孔诗兰看去，辨别对方刚才的话，点点头，说：“老师在学校也这么说，我知道的。”

孔诗兰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再拦着沈棠。

最近沈青山的电话总是没说什么就挂断了，她心中莫名生出几分不安，下班之后总盯着手机，想给他打电话，又怕打扰到他。

沈棠见孔诗兰不再说什么，就回到了自己房间。

她坐到书桌前，翻开书准备再复习复习，却什么都看不下去。

意识到她即将和陆云骁分离，她心中那股酸涩到现在都没消失。

这张书桌，曾经他们在这儿开着视频。

角落里的盒子，是当初陆云骁特意带来送她的月饼。

这扇窗户，曾经往下一望，就能看见站在路边朝她挥手的陆云骁。

沈棠忍不住回忆起他们在一块的点点滴滴，心中酸涩更如盈满的水，将她困在里边，把她包裹起来，让她感到窒息，却又贪恋这种与陆云骁有关的感觉。

沈棠甚至忍不住想，她对陆云骁是不是已经不再只是同学、同桌之间的感情。

她曾以为自己只是习惯陆云骁在身边，可当人要分开的时候，却是那样的不愿分别。

她一时间理解孔诗兰不愿沈青山离开，心底隐藏的，除了家之外的原因。

“棠棠？”

孔诗兰敲了敲沈棠的房门，皱眉看着发呆的女儿。

她本是想问沈棠吃不吃水果，没想到看见她竟然对着书本发呆，神情看着也不大对的样子。

“妈妈，怎么了？”沈棠回头，慌张之下收拾好情绪。

“就是问你吃不吃水果。”孔诗兰走到沈棠身边，还是追问，“你怎么了？”

“我只是……想到要跟同学们分开了，有些难过。”沈棠没说陆云骁，生怕让孔诗兰觉得他们之间不对，即便她自己也还没分清楚。

“分开又有什么，虽然我国很大，一次高考能把大家分到天南海北，可现在不是几十年前交通不便的时候了，现在高铁、飞机多方便，无论你的同学在哪里，你只要腾出时间就能去见他了，分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孔诗兰没想到只是因为这个，笑着摇摇头。

“好……好像也是。”沈棠犹豫着点点头，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你等录取结果出来了，问问大家去哪个学校了就是。”孔诗兰站起来，拍拍沈棠的肩膀，“别想了，出来吃水果吧。”

沈棠呆呆地点点头，脑中浮现陆云骁的身影。

她想，她这状态可能等不到出结果了。

明天就问问吧。

第二天中午，沈棠难得在见陆云骁这件事上又别扭起来。

她吃完饭后犹豫了一会，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空着手怪别扭的。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去买了一杯奶茶。

可回到教室，沈棠却没看见陆云骁。

见不到人，她一时间就想打退堂鼓了。

也许孔诗兰说得对，出录取结果后再问更好一些。

“沈棠？你找陆云骁啊？”同学见沈棠站在陆云骁的座位旁不动，随口一问。

“啊，我回座位，没找他。”沈棠从陆云骁的座位过去，回到自己的座位，低下头假装无事发生。

“哦，还以为你找他，想跟你说他在楼下打球呢。”同学也没在意，看都没再看沈棠，回身自己学习去了。

沈棠听着这话，抓紧了手上的奶茶袋子，好不容易再次鼓起勇气。

她想，既然知道是在楼下打球，那还是去一下吧。

下了楼之后，沈棠都不用怎么找，就看见球场中的陆云骁。

打球时的陆云骁更显张扬肆意，比平时青春洋溢许多，但被他本身那股拽劲儿一衬托，看着倒像是校园电视剧里的酷哥男主。

拽的千儿八百万，打起球来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沈棠本来都走到球场边上，看见陆云骁走下球场喝水，正要过去时，却看见一群低年级的女生冲了上去，手上拿着奶茶和粉红信封，把他团团围住。

她愣了一下，停住脚步没敢上前。

很长一段时间，陆云骁和沈棠做同桌，二人之间时常互相帮助，又走得近一些，有了几分朋友间的情谊。

这样的日子，让她都要忘记，她和陆云骁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而眼前的众人簇拥和独自站在一旁，这样大的分别，却让她瞬间清醒。

这一幕显得……她真的很多余。

沈棠想着，还是别打扰陆云骁了。

她想的就是个发消息也能问的小问题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人家正被小学妹围着说话，怕是没空搭理她呢。

沈棠苦笑了一下，转身就要走。

可没等她离开，一只漂亮的手伸过来，拿走了她手中提着的奶茶。

“诶？”

沈棠懵了，转头看去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

她的手就被陆云骁牵了起来，听见他说。

“不好意思，奶茶有人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