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穆最终还是上了车，他想到莫迟的心病，觉得这人或许知道些什么。
“有话请快点讲，我赶时间。”
“急什么。”陈卓朗笑道，“不如先去吃点东西吧。”
孟子穆一听这话就想下车，手还没碰到车门陈卓朗就踩油门走了。
直到在一家看上去就很高档的私人菜馆停下，孟子穆臭着一张脸拒绝下车，给这人找不痛快：“我不想吃这个。”
陈卓朗好脾气道：“那想吃什么？你定。”
孟子穆看了看衣衫革履的陈卓朗，露出一抹恶劣的笑，缓缓吐出两个字：“烤串。”
陈卓朗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十分钟后，二人面对面坐在路边大排档不足人膝盖高的小凳子上。
孟子穆撸起袖子，左手羊肉串右手烤面筋，吃得心满意足，嘴角都是酱汁。
他心情好了些，往前推了推装满烤串的不锈钢餐盘：“真不吃？”
陈卓朗满脸嫌弃，连连摆手。
“切，不识货。”孟子穆索性拉到自己面前吃了个痛快，最后实在吃不下了，一扬手喊道：“老板，打包。”
陈卓朗诧异道：“这么几十块钱的东西你还要打包？”
孟子穆给他一个白眼儿：“你不爱吃我家里有人爱不行吗？”
陈卓朗眼珠子转了转，道：“莫迟？”
孟子穆一顿：“呵，终于舍得说到正题了？”
陈卓朗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道：“你喜欢他。”
他说得非常肯定，并不是疑问的语气。
孟子穆抿唇，自觉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点了头：“你怎么知道的？”
陈卓朗笑得更加温柔：“金像奖那天，我看出来了。”
他伸出食指和中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笑道：“我这双眼睛，看人可从未出错过。再说，如果你不喜欢他，何必冒着得罪我的风险，把费城拽下来呢。”
“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是直男，你放弃吧。”陈卓朗诚恳道。
就这？
孟子穆深感自己跟着上车就是个傻逼。
别人不清楚，他是最清楚的，沈觅和莫迟绝对清清白白。
于是他不想浪费时间了，刚要起身走人又听陈卓朗道：“我不是指沈觅。他们俩的关系是真是假我不好说，但莫迟确实是直男。”
孟子穆一顿，问他：“你哪里来的依据呢？”
依据……
陈卓朗起身，双手插进口袋，仿佛与周遭的喧闹格格不入，他看向脚边一颗小石子，陷入某种回忆。
当初莫迟宁愿受那么多罪也不肯让他碰一下，一碰就恶心到吐算吗？
但这话他不能跟孟子穆说，眼看孟子穆不耐烦要走，随口扯了个谎：“他当初有个女朋友，爱得轰轰烈烈那种，和现在的沈觅完全不一样。”
孟子穆心道我信你个鬼，我粉他这么多年，他有没有女朋友我能不知道吗？
“不信你可以去问他。”陈卓朗耸肩，看着沉默以对的孟子穆，笑道，“不敢吧？你要是敢的话，现在就不会跟我站在这里了。”
孟子穆承认自己是不敢，倒不是怕听到不想听的，而是觉得自己起码得在成为对方男朋友之后，才有资格问对方感情经历的问题。
陈卓朗向前走了两步，来到孟子穆身侧，低声轻笑道：“所以听我一句劝，放弃他吧，不如考虑考虑我啊。”
说着去牵孟子穆的手。
刚刚碰到小拇指，孟子穆就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躲开，厌恶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冷笑道：“陈先生还真是不挑啊，自己公司的艺人不够你玩儿了吗？”
陈卓朗也不觉得尴尬，依然浅笑着摇头：“你在新余能做什么？无非就是个记者，来乐氧，莫迟拥有的，你也都会有，等你站到和他一样的位置，或许才有可能跟他在一起啊。”
孟子穆一愣，神情顿时微妙，他刚还在想这人够胆大包天，居然对自己动手动脚，原来……陈卓朗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有些想笑，如果他真想用权势去逼莫迟的话，直接同意父亲接手孟家企业的要求不就好了吗？买下十个新余和乐氧也不成问题。
这场见面终究是不欢而散，不过只是孟子穆单方面的不欢而散，他回家就把刚才碍于面子加的微信拉进了黑名单。
＊
费城算是彻底凉了，不仅是出轨和卖单身人设骗粉的事情，最重要的原因是经过知情人士举报，他涉嫌□□，已经被拘留了。
孟子穆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拍大腿叹气，觉得自己还是太单纯，非常遗憾那天自己没再多问一句。
嗯，如果他拍的是自己的大腿，而不是莫迟的大腿根的话，这个“单纯”的可信度还能更高一点。
莫迟将孟子穆作乱的手甩下去，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孟子穆看出他的疲惫，担忧道：“你最近怎么了？应该也不忙吧？”
“没什么。”莫迟叹了口气，“就是经常做噩梦。”
从见到陈卓朗的那天开始，就总是频繁做噩梦。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自己觉得已经走出来了，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他在面对陈卓朗时也从未生起任何害怕的情绪，有的只是厌恶。
然而潜意识却好像不是这样的，梦境中他像是变了个人，蜷缩在那个狭小幽暗的房间里，恐慌地瑟瑟发抖。
房间内是水泥的地板，只放了一张木板单人床，四面都是墙，没有窗户，只有偶尔从门缝中溜进来的一丝光线，提醒他又熬过了一夜，到了白天。
这段时间每次从噩梦中醒来，莫迟从镜子中看着自己泛着青色的黑眼圈，都清楚地认识到再这样下去不行。
孟子穆一定会担心。
他犹豫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一般问孟子穆：“你真的很想再听我唱歌吗？”
孟子穆双眸一亮，整个人都坐直了，忙不迭带地点头。
“就这么喜欢？”莫迟觉得好笑，揉了揉他的头顶，顿了下又问，“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孟子穆眨眨眼：“你是问我为什么喜欢你？还是问我为什么喜欢听你唱歌？”
莫迟还是受不了他打直球，干咳两声道：“后者。”
孟子穆歪头想了想，突然觉得好像二者也没什么区别。无论是莫迟还是莫迟的歌，都曾经给了那个在黑暗中快要活不下去的自己无与伦比的力量。
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说，本来是打算永远都不告诉莫迟的。
但他看得出来，这件事对于莫迟来讲很重要，莫迟应该是想从自己这里找到一些能吃撑他去看病的理由，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对于莫迟有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那时候你刚离开小镇，曾宇又……我联系不上你，曾宇说你不会回来了。我很难过。不久后，我妈去世了，猝死在她耗了半辈子的麻将桌上。虽然她平时对我不好，我甚至好几年没叫过她一声妈，但那时候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我一度找不到坚持活下去的意义，所以在某个平常的一天，爬上了江边的栏杆……”
莫迟听到这里，猛地攥住孟子穆的胳膊，眉头皱得死紧。
孟子穆安慰地拍拍他的手背：“我没事，都过去了。”
“江对岸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你《换骨》的mv。”孟子穆喃喃道，“是你给了我重新活下去的勇气。”
“所以现在，我可以给你一点点勇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