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明这几天比较奇怪，总是问年承旭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跑腿的。

年承旭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更不懂苏启明误以为那天的亲亲是跑腿的奖励，想跑腿是为了要一个亲亲，看苏启明每次耸拉着脑袋，年承旭也是没办法，毕竟真的没有需要跑腿的事情。

而且最重要的是，苏启明不是用来给他跑腿的。

午饭时间，李莉照例拿着便当过来坐到温景的位置上，看到年承旭拿着一份三明治从后门走进来，愣了下：“年承旭，你没走啊？”

苏启明正处于失落状态，闻言一下转过头，嘴角跟着扬起来，又一顿，连忙把自己的便当盒放到旁边一一年承旭的桌面上：“吃我的。”

年承旭从他身后走进去坐下，把便当盒推回去，一边拆小卖部买来的三明治，一边说：“你吃吧，这个你吃不饱。”

苏启明一下急了，站起身就要去小卖部再买几份三明治。

“苏启明。”

苏启明顿住脚步，扭过头去看年承旭：“啊？”

年承旭和他对视：“回来。”

“……”

苏启明突然身临其境了小时候第一次见年承旭时的那种抉择时刻。

又粗又长的食指翘起来抠了抠拇指。

苏启明慢吞吞地转身走回去坐下了。

年承旭看着苏启明的表情，想了想，回头咬进一口三明治，边嚼边说：“以后做午饭也做上我的一份，可以吗。”

苏启明愣了一愣，猛地扭头看着年承旭，狗狗眼扑闪两三下，目光变得澄亮，忙得点头道：“可以！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恩。快吃。”

端午过后天气炎热，年承旭不想为了一顿午饭的钱，在菜铺子和学校之间跑来跑去。

坐在对面的李莉看着苏启明，眼里透着奇异，奇异里透着尴尬，尴尬里透着笑意，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忍下了激动的心情，边拆饭盒边对年承旭说：“年承旭，我刚才去办公室听说，班主任在给你申请下一学年的宿舍免费住宿资格呢。”

年承旭牙齿一顿，抬头看着李莉。

苏启明浓眉登时蹙起：“啥叫免费住宿资格，他想干嘛？”

李莉停下手里的动作，思忖片晌，说：“大概是想让年承旭在高三方便学习吧，住校了就能少花费一些心思。”

苏启明啪地拍了筷子，怒道：“他也不想想，咱学校宿舍那么多人，就年承旭一个人免费住，那还有啥心思和环境学习，上学期刚开学那会儿，不是说这届高一有个什么领导的小儿子被家里送来住校，结果连洗脚水都让别人打，咱学校都是些啥人他心里没数吗，一堆人等着年承旭退步，我看他存心帮倒忙的吧！”

李莉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年承旭的脸色，心里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叹了出来，夹了块西兰花放嘴里嚼道：“他应该不是故意的吧，咱班主任一直都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表面来说确实是为了年承旭好，所以老班那人才会叫人喜欢不起来啊。”

年承旭并未感受到丝毫的情绪。

但他放下三明治站起身出了座位一一

随即脚步一顿，回头对两人道：“你们先吃，我去找下他。”

李莉连忙点点头，抽出张纸帮他盖上三明治：“去吧。”

苏启明急得下意识起身，又慢吞吞地坐回去点了点脑袋。

办公室里，班主任右手拿筷子往嘴里扒着米饭，左手还在翻教案，与其他边吃边闲聊的教师们截然不同。

当他看到站到桌边的年承旭时，年承旭已经开口了一一

“老师，我不需要免费住宿资格。”

班主任忙着扭头去看他，几粒米饭掉在了桌上，他拿起教案抖了抖，一脸严肃地回头看着年承旭：“为什么？”

年承旭看了一眼他，偏头远眺着窗外的大树，争鸣的蝉声应该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班主任眉心越皱越紧，挠了挠额头，沉默了一会儿，再次抬头道：“据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在乎其他人看法的人。”

年承旭闻言收回视线，在办公室里的老师们脸上扫视了一圈，回过头看着那双饱含某种他看不懂的情绪的眼睛，说：“可以这么说。”

班主任刚张嘴，又听他说：“但有人在乎。”

班主任眉心又皱了起来，语气不由提高几分道：“什么？什么有人在乎，只要你不在乎，那就都不会成为影响你的存在。你的目标是考去大陆的大学，那么在此之前，你要做的是什么？目标你早就定下了，到现在为止，就算有很多阻碍你的存在，导致你变慢，但你也一定会切实去做，这一点一直以来你也都做到了。所以还有什么值得探讨的吗？”

“有。”

年承旭再次扫视了一圈周围的老师，视线停留在一个中年男人那里，他是前一阵子学生老师们都热议的老师，因为穿着女生制服跳楼的男生就出自这位中年男人所带的班级。他回头看着班主任，说：“校园暴力。”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凝结了起来，又被窗外的蝉鸣打破，所有老师都和班主任一样，像是下意识般去看那个中年男人，然后各自回头。

班主任的眉心自皱起就没下来过，再次抬头看着年承旭：“你想说什么？”

年承旭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智能表上的时间，说：“我不在乎，但有人在乎，我不想让他再从我身上感受一次。”

“你给我站住。”

话音未落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就跟着响起，年承旭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起身的班主任。

“出去说。”

站在楼顶的天台，年承旭趴上栏杆，等带他来这里的班主任开口。

班主任确实年轻，掏出烟盒点烟的动作也很熟练，趴到他的身边，漫无目的地望着整个校园，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在这个年龄，坐上三中尖子班班主任的位置吗？”

年承旭看了看班主任手里的烟，从兜里掏出烟盒，也点了一根。

“……”班主任震惊过后，似乎忍得很困难，烟都没顾上抽，白白被风吹得烧掉了一截。

年承旭转了个身，背靠在栏杆上，说：“不知道。”

班主任瞧了他一眼，回头吸进一口烟，笑了：“你可真是台机器，你知道别人都怎么说你的吗？上次我们聚会，你们数学老师跟我打趣，说你像台解题机器，你们美术老师凑热闹说你是作图机器，我看你啊，像学习机器。”

年承旭听着没什么感觉，“恩”了声。

“……”班主任嘬进一口烟，扔了烟头，说：“你知道你们这个年纪，实施猥亵行为在法律上会被怎么认定吗？”

年承旭顿了顿，扔掉烟头趴回栏杆上：“根据《刑法》，已满十六周岁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已满十四周岁不满十六周岁，犯强/奸罪应当负刑事责任。因不满十六周岁不予刑事处罚的，责令其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加以管教。在必要的时候，依法进行专门教之教育。已满16周岁，达到了刑事责任年龄，需要对强制猥亵罪承担责任。已满十四周岁不满十六周岁，需要对包括强/奸罪在内的部分严重犯罪行为承担责任，但不需对强制猥亵罪承担责任。”

“……”班主任怔愣地看着他。

年承旭抬手托腮吹着风：“你为什么看我，我没被强/奸过。”

“…………”班主任组织了一下措辞，才开口道：“你可以不用说得这么直白。”

年承旭“哦”了一声，再次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所以你想说什么。”

班主任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回头，重新点了根烟，说：“我读高中的时候，我们班有一个长得很秀气的男生，他不怎么爱跟我们男生说话，有天被我们班的几个男生拉到厕所里……遭遇了侵害。”

年承旭像是终于提起点兴致，换了只手托腮看着班主任，说：“怎么侵害的，语言威胁吗，打他吗。”

班主任面色凝重地吸着烟：“我跟你说过了，猥亵。”

年承旭眨了眨眼：“搂抱吗，亲吻吗，触摸隐私部位吗。”

“……”班主任猛地扭头盯着他。

年承旭回头抱着胳膊趴在栏杆上，闭上眼睛吹风：“你别看我了，我也没被猥亵过。”

潮气与干燥并存的夏风不断吹过，头发被太阳光折射得发烫，班主任的声音才传来一一

“他还被强制口/淫。”

年承旭睁开眼睛，枕在胳膊上转头看班主任。

时间空白了一会儿，班主任才继续说：“给在场的六个人。六个。”

年承旭看着班主任狠狠地抹眼泪，等人抹完了才开口一一

“老师，口/淫是什么。”

……

年承旭刚从天台下来回到教室，苏启明立马朝他奔了过来：“你去哪了？我去办公室找你你不在，急死我了！”

年承旭看了一眼教室里被苏启明的大嗓门惊醒午休的众人，在谩骂声响起之前拉着人出了教室。

“班主任带我去天台谈话。”

苏启明愣了一愣，忙瞅着年承旭，问：“为什么啊？”

年承旭看了一下他，想了想，总结道：“他给我讲了从教原因和什么是口/淫，然后拓展到了手/淫和鸡/奸。”

“…………”苏启明仿佛听到了世界崩塌的声音。

世界观崩塌的他大脑宕机，无法合理化地将“从教原因”和其他三个名词合成一句话。

这是什么老师？是不是应该报警？

年承旭看了看他：“怎么了。”

苏启明转了转眼珠子，却回不过神来。

年承旭观察着苏启明的表情，想了想，说：“你也知道这些吗。”

苏启明下意识点了点头：“我阿妈跟我讲过前两个。”

年承旭又想了想，说：“你不知道第三个吗，我给你讲。”

苏启明像是被压电器打了一下，腾地回神，然后捂住了年承旭的嘴。

“……”两双大眼睛互相眨巴。

年承旭看不懂那双狗狗眼里的情绪，只是发觉到苏启明的脸跟着耳朵在肉眼可见地变红。

然后突然发觉到现在苏启明的脸和耳朵变得爱红了。

得撤回之前说的苏启明不可爱的话，年承旭想。

这样的苏启明还挺可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俺来啦！装作是昨天的章节！因为昨天两章一起码，码完一看电脑右下角，凌晨4：18……晚点会二更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