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明紧握着纸，似乎在使劲寻找着自己与这只狗的相似之处。
抛去画出来的这只狗本身不说，众所周知，阿拉斯加格外能吃，运动量很大……这两点倒是很符合他，但是阿拉斯加另一点也很出名一一脾气好到甚至不会分辨好人坏人，美称“傻大个”，因为太憨而不好训练。
他憨吗？
苏启明盯着纸上的这只狗，像是在无声质问。
见年承旭开始写作业，苏启明被迫放下纸，去抄年承旭写出来的英语作业。
终于，在铃声响起时，苏启明扭头严肃且真诚地说：“你画的狗很可爱。”
年承旭看了一眼他，接着上下扫视一遍他，说：“你不可爱。”
“……”
不得不说，这一瞬间苏启明深受打击。
他莫名有一种自己连狗都比不上的感觉。
苏启明抱着胳膊趴到桌上挠了挠脸，嘴角却又无意间勾了起来。他满脑子都是年承旭的那一声“嘿”，想得他心里开心，也跟着笑。
“……明！”
“……启明！”
“苏启明！”
苏启明终于回神。一下站了起来。
班主任是个年轻小伙子，是女老师喜欢的类型，但同时也是学生口中榆木疙瘩老顽固，老一辈教师们口中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
这位年轻小伙子站在讲台上双手抱胸盯着苏启明，说话也像个孩子般置气：“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和大家分享一下？”
苏启明愣了一愣，看上去很是实诚地点头道：“我妈今年暑假回国，我很开心。”
“……”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突然涌起一阵爆笑，其中还夹杂拍桌子的声音。
“恩，”班主任说，“那今天先不叫你了，暑假补课的时候记得让她来一下学校。”
苏启明狗狗眼一下睁大：“什么？！”
班主任摆摆手：“坐下吧。下课。”
苏启明吸一鼻子气，生无可恋地坐回去。
年承旭静止两秒，拿出便利贴写了一句“開心一點”，撕下来贴在苏启明面前的桌子上。
“……”苏启明扭头对年承旭开心地笑笑，一头埋在胳膊上。
在这里的学校，考试时用简体字书写，就算书写正确也不得分。
年承旭就连课堂上的抄讲义的时候都用繁体字。他不停地写，有时候叫醒睡着的苏启明，然后继续写。
中午放学，年承旭拿着在苏启明家准备的便当准备去天台吃。苏启明跟在后边，脚步如上刑场般沉重。
年承旭停下脚步回头看。
相隔几个台阶，他终于不用仰起头和苏启明对视。此刻再加上苏启明低着头，缩成负数身高差更是拉开。
苏启明抬起头看他，有些愣：“怎么了？”
年承旭眨了眨眼，低吟片刻，转身继续上台阶：“没怎么。”
苏启明也不追问，继续跟着走。他心里全是对老妈被请到学校后会发生什么的猜想……简直要崩溃了。
难不成对班主任回答“我在想年承旭笑的声音，很开心”？而且老妈要回来他真的很开心一一虽然排在第二开心……
年承旭走到天台的石台边坐下，抬头望了一眼杵着不动的苏启明，拉着人坐到自己身边，说：“吃吧。”
苏启明深吸一口气，又叹了出来。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保温杯拧开，递到年承旭面前：“给。”
“哦。”年承旭接过保温杯喝了几口还给他，“干嘛喝水。饭前不宜喝水。”
苏启明一下慌了神：“啊？！我不知道啊。怎么办……还能吐出来吗？”
“……”年承旭拆便当盒的手一顿，转头看他，“你想让我抠嗓子眼。”
苏启明又是一愣，忙说：“没啊，不是啊，那个，我不知道不能喝水，我……啧！哎呀！”
他一副语无伦次的模样，年承旭也不知道看没看懂，突然“噗”出一声，静止两秒，哈哈笑着靠在了苏启明胳膊上。
“………………”
听着这种程度的笑声，还带表情一一
除了小时候，苏启明就只见识过年承旭弯弯眼睛的笑，此刻被刷新认知，他简直惊呆了，迟钝地转了下头，然后卡顿般又转了几下。
直到面向还在哈哈笑的年承旭。
看着看着，苏启明又后知后觉地低下头看紧贴的胳膊。
这一刻，温热的触感才被察觉。
年承旭缓了缓呼吸，笑着转头看他：“苏启明，我好像可以开心了。”
教学楼的这片天台由水泥地和铁丝围栏构成，没有遮挡物，风大、格外晒。迎着太阳光，年承旭苍白的皮肤显得无比透亮，他微眯起眼睛，额前的发丝被风胡乱吹动，瞳仁却依然被照射得，和头发一样，颜色浅淡了许多。
比起苍白，这个人在发光。
苏启明垂下脑袋，眼珠子左右左地来回转动，盯着那双淡色的瞳仁，满天星光依然在其中，而时隔多年直到此刻苏启明才发现一一他的身影也在里面。
年承旭眨了眨眼，笑道：“看什么。”
“……”苏启明向下转动眼珠子，又开始盯那张露出八颗牙齿的嘴巴。
很灿烂的笑容，牙齿洁白整齐，嘴唇也很漂亮。淡粉色的双唇，薄厚简直恰到好处，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触感无比柔软的嘴唇。
年承旭指尖点了点嘴唇：“干嘛看我的嘴。你想亲我。”
苏启明先是一怔，旋即一下子移开视线。
年承旭坐直身体，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香肠放进嘴里慢慢嚼，边说：“没关系，我经常喝。”
苏启明心跳得身体都在晃，闻言却下意识眉心一皱：“不是饭前不宜喝水吗？以后不许喝。”
年承旭把嘴里的肉咽下去，点点头，笑道：“好的。”
见状，苏启明竟是跟着笑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笑来笑去怎么就笑不完了一一尴尬得不行，可是年承旭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倒是让他不必做到扔下便当盒逃跑的程度。
就在这时，天台的门被“哐”的一声推开，许星然左右手各提一个大袋子，杵在门口盯着两人。他应该是跑来的，身体还在因为剧烈呼吸一下下前倾。
年承旭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又夹起一块香肠放进嘴里慢慢嚼。
苏启明皱起浓眉：“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许星然没回答，但终于迈开腿，径直走了过来。
年承旭嘴巴一顿，继续嚼一一
一个饭盒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双层、黑色、法国品牌饭盒，曾荣获过红点设计大奖，换句话说，是设计界的奥斯卡。他之所以清楚这些，是因为小学时许星然就用这款饭盒。
年承旭咽下嘴里的香肠，单手接过饭盒：“干嘛给我这个。”
他将自己的玻璃饭盒和筷子放在腿边，把双层饭盒放在腿上开始拆。
许星然瞪一眼苏启明，屈身坐在年承旭旁边，语气好似在命令：“你不能吃凉饭，这是热的，快吃。”
“……”苏启明愣了一愣，一下瞪圆眼睛，转身面对年承旭，“你不能吃凉的吗？！”
年承旭一顿，看了他一下，说：“我有一时间总爱吐，所以肠胃不太好，现在没事。”
他说着，盖上双层饭盒，放到许星然腿边：“不用。”
“你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啊？！那、那万一肠胃又不好了怎么办啊？”苏启明从年承旭手里抢过玻璃饭盒盖上，塞进自己怀里，生怕人给抢跑了，“不行不行，你还是别吃这个了，就吃他那个吧。”
“…………”年承旭静止住了。几秒后闭上眼睛靠到石台上，像是在忍。
许星然咬咬后槽牙，重新拿起双层饭盒打开，取出筷子一起递到年承旭面前：“吃。”
年承旭又静止两秒，睁开眼睛一一
他起身阔步走向天台门口，整个动作干净利落。“嘭”的一声，留下两个大高个坐在天台被风吹。
其中一个终极版大块头愣完就收拾便当盒起身要去追，被另一个普及版大块头一把拽住，接受质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导致苏启明定住脚步一一他也想问。
被风吹了吹，苏启明回头对许星然回答道：“他是我老大。”
突然，又是“嘭”的一声，天台门再次被推开，年承旭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苏启明愣了一愣，连忙甩开许星然的手往过跑：“你怎么回来了？”
俩大块头的这副极具张力的动作，换谁看都是挽留状，苏启明还甩得很是用力，更是给微微踉跄的许星然渲染上了被无情抛弃的滤镜。
年承旭看都没看就转身往门外走：“等不到你。来叫你一一”
他一顿，想着自己是不是有点限制苏启明的自由了，于是边下楼梯边又说：“下周考试，去学习。”
苏启明笑容登时僵在脸上，当真是生无可恋，脚步沉重地跟在后边：“可是我怕我退步……”
年承旭回头看了一下他，说：“不会的。”
苏启明脚步一顿，旋即大步跨到年承旭身边，急忙道：“可是我不想有别人排在我俩中间！”
年承旭摇了摇头：“那很正常。”
“……”苏启明莫名觉得这不是一句安慰，但又让他觉得极有道理。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啊一一！”
苏启明一下回神，趴在栏杆沿着缝隙往下看。
“有人跳楼了！！！”
“快去找老师！快点！”
“啊！！！”
……
楼道里学生纷纷乱套，脚步凌乱地围向窗边或是跑下楼梯。
马上就是午休时间，本该安静的学校一时间乱作一团。议论声代替尖叫不断回响，迟迟不肯停歇一一
“是哪个班的啊？”
“不知道啊，可是我看那是男生耶。”
“男生？明明穿着女生制服啊。”
“不是啦，你没有看到他的四角裤吗？哪有女生穿那种内裤啦。”
……
苏启明想凑热闹的病又犯了，可又不能揣着便当盒跑去看热闹。
年承旭看了一眼他，说：“手机给我一下。”
苏启明愣了一愣，连忙掏出手机递给年承旭：“给，密码是一一”
年承旭边输密码边打断他：“我的生日。”
“……”
因为年承旭没手机，乡野村夫苏启明就硬是把他的古董机用到彻底嘎了才换的智能机，手机密码还是年承旭帮他设置的一一但年承旭也半斤八两，会摆弄智能机全凭他哥当初教过。
想起这些苏启明就一时间无言以对。
年承旭解锁后直接点进班群开始看，划动了几下屏幕，评价道：“这些人效率真慢。”
他将手机锁屏塞回苏启明兜里，继续下楼梯。
苏启明下意识追上前：“什么效率？”
苏启明神色有些沉重，看上去像是没缓过神，很标准的“得知有人跳楼”后该有的反应。
年承旭看了一眼他，回头继续走：“群里那些人不是八卦能力很强吗。”
话音落下，苏启明脚步明显顿了下。
作为一个感受不到这些那些的人，年承旭也就只能感觉到苏启明脚步顿了一下而已。
他并不知道该和苏启明说什么，该怎么安慰苏启明，甚至不知道在所有人都一心扑在“有人跳楼”这件事上的时候，该不该带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苏启明回教室。
而作为一个做不出符合常规反应的人，他得知“男生穿裙子跳楼”后，也只能紧紧地咬着嘴唇一一
终日感受不到情绪的他，此刻居然发觉到自己想笑。
可是脑海中名为“常规”的声音告诉他：这种情况下，笑是不合理的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改了个错字。
好热啊好热，天怎么会这么热，大脑仿佛被蒸空x_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