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白白手一松,夹在手肘与腰间的球咕噜噜落地,滚了好几圈,碰撞上床脚,床榻边散落一堆清理血污的布条。
何白白怔怔的看着床上斜躺着的人儿,在看清他还有一丝薄弱的气息时,面无表情地走到床前。
“你要死了吗?”
何群玉掀开沉重的眼睑,一张朦胧之脸映入眼帘,他每呼吸一下,肋骨下的伤口就被牵扯着,疼的令他后背直冒冷汗:“大……大抵是的。”
湿热地呼吸靠近,一双看不出情绪的黄金瞳近在咫尺,何群玉听见何白白又说:“那为什么不找人来治疗?”
何群玉抽气,手颤颤巍巍地指向礼品:“都给你买好吃的和衣服了,还要给你付点小姐的钱,哪有钱给自己治病……”
何白白心中一抽:“你可以不付钱的,我打他们一顿,他们就不要钱了。”
“……”何群玉听着野兽逻辑,扶额,“你不能这样,这应是一种不太礼貌的行为。”
还没等何白白回话,何群玉又捂着肚子,颤颤巍巍地看着何白白,眼角莹润,委委屈屈地都要冒水了:“你看啊,我受了伤,为了不打搅你看戏,还特意躲房间来。”
何白白眨巴两下眼,撇嘴道:“可我刚刚看戏里头说,男人受了伤,害怕同伴担心,都是躲着不肯让同伴知道的。你虽躲在房间里,可我必然会回房间的,也必然会知道你受伤的事,回到房间后,我就回想起刚刚我对你的冷漠,然后我就会觉得我干的不是人事。”
何白白指着从屋门口延伸至床脚的粘血布条,布条像个指路标似的,始作俑者还死不要脸,特地将其摆的稍稍凌乱,表达“这绝对绝对不是故意摆放的”之意!
何群玉静静盯着何白白:“……”
何白白直视何群玉:“我说的不对吗?”
何群玉:“……没有不对。”
何群玉双目失神:“……我只是在想,是不是不该给你吃的糕点里掺那么多核桃粉。”
何白白声音都变了个调,不敢置信:“你在我吃的糕点里掺了核桃粉?难怪我最近无论吃什么糕,都觉得没劲!”
蜷缩着的何群玉翻了个身,像只翻肚皮的王八,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血淋淋未经过处理的伤口,直接暴露在何白白眼前,见惯了残杀景象的野兽眉头却狠狠紧皱!
何群玉气若游丝,虚弱指向被压在礼品下的木盒:“里面有药膏,麻烦小殿下帮我取一下……”
何白白将木药盒取来。
何群玉又得寸进尺道:“还有,若是小殿下还有点闲心情乐意搭理我呢,就还恳请小殿下能先帮我上个药膏,续下命。”
何群玉不安分的左脚,将床榻下的球踢远了:“说不定明天,我就能生龙活虎地陪小殿下玩球了。”
何白白一听,欣欣然提着药盒上了床:“现在知道粘着我了?”
何群玉期期艾艾:“出门走了一遭,没想到被那个贯胸人设的机关绊了一跤,肚子上也摔出了个大窟窿。”
他柔柔弱弱地凝望着何白白,“唉,我没了小殿下,就像军师没了兵,猛兽没了牙,什么都干不了。”
“哼,知道就好。”何白白心被何群玉一通甜言蜜语捂的暖暖的,“说吧,这药怎么上?”
“……啊,我伤的还挺重,你看,还在冒血水。”何群玉柔柔弱弱地凝视何白白,“不过,我曾听人说,野兽的唾液能愈合伤口……”
何群玉抽气捂着伤口:“要不,你先替我舔舔?”目光偷偷摸摸瞥何白白。
看一眼,又小心翼翼收回。
何白白将沾满药膏的布条狠狠甩上何群玉的伤口!
这会子何群玉伤口,是真的咕噜噜冒血水了,疼的他在床上直打滚子,嗷嗷乱叫,再没了色心色胆!
夜里,何群玉扭扭捏捏地缩在被窝里,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何白白投喂的清淡流食,还很不好意思地面色绯红咳嗽一声:“那个,原目生跑去跟陌伊睡了,估计是想要有个人‘顺便’帮他整理内务。”
何群玉望着眼前端着碗直立站立小兽,眼底尽是殷切期盼:“你要是觉得药膏难闻,今晚就只能委屈小殿下去他空出来的房间睡了,我这么个病号,实在起不来床。”
被迫靠卖萌抚慰病号何群玉伤痛的小心灵的何白白,放下空碗,捂着鼻子,顺从了何群玉的小心思:“你是病患,将你一个人放屋里,我不放心。”
何群玉满意地收回殷切目光,又扭扭捏捏往旁边挪了挪,给何白白留了点空位置:“这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嗯,我准备好了。”
何群玉温润如水看向何白白:“你怎么不上来?”
何白白在鼻子上缠了三层布,慷慨赴死,正义凛然地躺上床,小身子邦邦硬!
偏偏何群玉还不安分地揽过它毛茸茸的身子,诡异地磨搓它的毛发:“白白你真好~都不嫌弃我~”
何群玉娇滴滴地错开眼,拳头轻猫猫地垂着何白白僵硬的肩膀:“没想到在你心里,我是放不下的小担子,扎在心尖尖上的小玻璃刺儿,能够……左右你的选择~”
小玻璃刺儿如今就在何白白的耳廓旁,扎啊,扎啊~
何白白毛爪子利爪破出肉垫,嗅到空气中的药膏味,又无奈地收了回去。
九州之人都不会想到,他们千防万防的兽王,如今,被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肉兽揽在怀中,目光绝望而又绝望!
何群玉脸庞蹭着何白白的爪子,还觉得不够,想把兽压入怀中,狠狠吸上一口!
他目光一转,余光中忽然掠过一道黑影!
何群玉看向渐渐敞开的房门,以及门后空无一人的世界:“……你没关门吗?”
何白白也看向门口:“不记得了,可能没关紧。”它钻出何群玉的怀抱,扑扇着小翅膀飞向屋门前,用肉垫将两扇门合上,落了锁。
何白白又打着哈欠,装睡眼惺忪:“累了,快点睡觉。”
何群玉乖乖地捏着被褥,老实平躺,殷殷切切望着何白白:“嗯嗯,睡吧,你过来啊。”
何白白游到床前,刚躺下,又坐了起来:“你身上为什么一股海藻味?”
何群玉嗅了嗅胳膊:“我用的海藻味的澡豆。”
“以后不准用有奇怪的香味的东西!”
“哦。”
***
翌日清晨,何群玉掀开被褥,手指捏起敷在伤口处的药膏,灵药治疗皮肉伤的效果就是好,仅一夜功夫,伤口处已经长出了粉嫩嫩的新肉。
何白白不忻地扯过被子,赓续蒙头酣睡,昨夜何群玉伤口长肉,痒得受不了,总是把何白白摇醒,要它拿肉垫帮忙搓搓,缓解痒意。
何白白恨得牙痒痒,忍无可忍道:“再闹我就把你吃了!吃了就不痒了!”
何群玉才消停,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贴着墙睡。
会想到昨晚自己的英勇往事,何群玉小心翼翼地翻下了床,欣欣然撑个懒腰,跑去看看昨日上吊的原目生是否还活着。
他也想好了,要是人死了,他也能大方地从乾坤袋里,匀出九块灵石,给原目生风光大葬,也不枉原目生跟他兄弟一场!
何群玉一打开门,就见店小二侯在门外,他想了想,道:“你进去清扫吧,但是里头还有个人在睡觉,你注意别吵醒他了,他吃人的。”
叮嘱完后,何群玉欣欣然前往陌伊房间,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本该和霍曜赖在床上的狐眉峰!
狐眉峰正与原目生丧脸对丧脸,磕着瓜子,见何群玉来,遂给其挪出了个位置:“我今日本想先去找你跟白白公子,但半途突然悟道了你跟白白公子,咳,的关系,就先到陌公子房里来了。”
陌伊将早点放在桌上:“什么关系?”
狐眉峰瞧了眼何群玉,又咳了两声:“没什么。”
何群玉款款落座,毫不客气地吃起早点来,又问狐眉峰:“霍曜将军呢?新婚夜后,他竟肯这么早放你来?”
狐眉峰脸色一僵,摇摇头:“没,他……没来我房里。”
何群玉颔首,又问道:“我听说狐族嫁人七日后,要回娘家探望,是真的吗?”
狐眉峰面色更僵了:“母皇她早上来了旨,说让我不必回宫,多花些时间跟霍曜在一起……”
何群玉又给狐眉峰递了把瓜子:“你觉得这是你母皇的意思,还是贯胸人的意思?”
狐眉峰眼眶泛红都要哭出来了,不久前,他可以躺在母皇柔软的肚皮上撒娇,如今却!
陌伊横了何群玉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何群玉笑吟吟地看着狐眉峰:“昨日我送公子的锦囊,公子可收到了?”
狐眉峰止住哭意,将腰封间的玉佩露出:“是……这块玉佩吧?”
何群玉道:“哦,正是它,还有一块是送于霍曜将军的,这是我向圣巫师求来的信物,说是能促进婚姻合满,你两带着就好。”
狐眉峰一愣:“您认识圣巫师?”
原目生满脸“我就静静看你编”的表情,看着何群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