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爵仍是双手背在身后，淡绿色的外衣随风飘扬。与此同时飘起来的还有他两鬓垂下来的发丝。端的好一幅翩翩君子的样子，万灰扬忿忿地想着，最讨厌像这样虚伪做作的面孔了。而被他打心眼里厌恶的对象，此时正站在原地，仍然没有采取任何动作，静静的看着走过来的万灰扬。风拂过他身旁的巨树，簌簌的落下几片深绿的叶来。

既然你想当君子，那小人的角色就由我来扮演吧。在走到距那人仅有五步之遥时，万灰扬猛地压低身子，脚下用力一蹬，顺势以鞘代剑递向对方两胯之间。在他得逞的前一秒，弓爵的身影突然消失，淡绿的衣服随树叶飘落，万灰扬只觉得有许多极细的，血红的东西像雾一般和他擦肩而过。他迅速回身将剑鞘横在面前准备迎击，但身后空无一人。

“不愧是流氓来的。”弓爵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万灰扬诧异回头，看到弓爵站在原来的地方，一边不紧不慢地系着自己衣服上的扣子，一边对他说着，“真是惊险，要这一下给你中了……”

“那是你的能力吗？”万灰扬未等他说完便抢道。他将举着的鞘放回身侧。

“你不打算拔剑吗？”弓爵没有介意自己的话被打断，不答反问道。随后他不等回答几步抢上前来，万灰扬见他没有拔武器，认定他要肉搏，再次举鞘抵挡表明自己的态度。弓爵一把抓住剑鞘用力将其拉向自己下方，未料到对方来这一招而没来得及松手万灰扬力气又比不过弓爵，一个趔趄向下倒去，紧接着胸口结结实实挨了对方一膝盖。他只觉得一阵呼吸不畅，气血上涌，腥甜到了喉咙处却喷不出来。没来由的怒火随着心头灼烧到脑后，干脆拔剑吧，他想着，不管是不是自己人，他打了我，得让他还。手将将按上剑柄正待发力，对方却先他一步将他推得后退几步，趁他没调整过来一蹬地再次来到他面前。

“太糟糕了，你。”万灰扬捂着胸口喘息道，“亏我还把你当做我尊敬的长辈，居然下手毫不留情……”

弓爵正待再次一拳打下，听了他的话倒是收住了拳头。万灰扬听到了他带着笑的声音：“谁先动手的？谁先图谋不轨的？”

万灰扬自知理亏，不过已经拖延了足够的时间让他喘回一口气。趁此直接把身子弯的更低，脚下用力，再次猛地扑上去抱住弓爵的一条腿，向上一抬，同时侧躺下来用脚踹向他的另一条腿——其实他原本打算用拳头给对方的重要部位来一下，不过想想这么做的话可能会让对方怀疑自己的爱好只好作罢——弓爵显然没想到对方会用这种方法，身子明显一滞。万灰扬只感觉到手中抱着的腿一阵颤抖，随后变成一堆粘稠的东西，迅速融入空气中。再定睛一看，不仅仅是这一条腿，弓爵全身竟在他面前消失不见了！

万灰扬连忙翻滚而起，余光瞟到那件外袍还在空中，他连忙抬手去抓那件“无法被带走”的东西，那外袍却在风的簇拥下脱离了他所能够到的地方。随后他感觉背后一阵冰凉，是利刃划过的感觉。意料之内的疼痛感却没有传来。他手向后摸确认自己的伤势——只有背后左肩到右腰部分的衣物被划出一个缺口，凉风吹在他露出的背上，带来阵阵寒意；除此之外没有一处皮肉伤。

“我说，”万灰扬摸着衣服的切口，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从他心中升起，就像是沉睡已久的本能被唤醒，他的身体自发地开始反击，“谁才是流氓，你自己心里清楚吧。”

手上发力，短剑出鞘。剑刃闪着光，映射出万灰扬那双深渊般的眼眸——他已经锁定了弓爵的位置，就在他的身后。

——“真是糟糕透了。”

弓爵紧紧盯着万灰扬的动作，面上闪出一抹凝重。

万灰扬回身与弓爵目光相接的刹那，弓爵只感觉一种无尽的绝望涌上他的心头，充斥胸腔，硬生生掐断了他的心跳，转而化为恐惧般的痉挛，攀附他的脑海，操控着他的四肢。整个人在一瞬间掉入深渊一般无助，除了颤抖之外一切都做不到。他脚底一软，竟无力支撑自己的身子，直直的向对方跪了下去。

但那毕竟只是一刹那。

当万灰扬举剑刺来时，弓爵已经从刚才的状态中脱离，就着跪姿向左一闪，左手拔出右腰间的匕首，抓着匕刃部分将手柄末端处的小刺顺势狠狠的捅入万灰扬的腰侧。

万灰扬痛呼一声，丢掉手里的剑，一手捂着腰侧一手捂着心口在地上滚作一团，嘴里大叫着：“疼死了……弓爵你来真的？咝……你脑子有病？我要是这么死了，你怎么……跟城主交代？”

“那个姿势不好发力，这匕首又是木制的。大概养个五六天就好了。”弓爵把万灰扬丢掉的剑捡起，插回万灰扬腰侧的剑鞘。顺势察看一番对方腰侧的伤势，发现除了有个红点若隐若现外连血都没流，接道：“你只是不想打了吧。”

“妈的。”背上的衣服缺口往里灌着风，万灰扬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才是真的“糟糕透了”，“我打算刺你的时候这里突然跳得快了一拍。”他一脸颓废地躺在草上，心里回味着刚才的感受——目光相接的刹那他带上了怨念，看到对方突然跪倒，万灰扬便知道那是自己的能力，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感到心跳反常的加速，原有呼吸被打乱，他直接岔了气。而先前把剑刺出的势已无法收回，便不受控制地扑了过去……他正细品着，一旁的弓爵强行将他扶坐起来，用不知道从哪里撕下来的淡绿色布条给他包扎腰侧的“伤口”。

“大惊小怪。你不都知道了吗。现在我心跳正常了，根本没事。”万灰扬按住弓爵的手，一边试图解下这奇奇怪怪的东西，一边道。

“说不定是内伤，我可是很厉害的。这上面有些笙辉那小子的能力附着，或许没什么用，不过能让你舒服一些。”弓爵把他的手拍开，给那布条打了个结，道。

“随你，”万灰扬顺势靠在对方的肩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道，“我伤成这样，看来只能拜托你这个功力高强的人抱我回去咯。”

“做梦吧。”弓爵把头转向另一边，望着远处的殿房，道，“我把你放在这一天，明天你就能自己走回去。”

“好吧。”万灰扬也没指望着弓爵能答应，叹了口气，顺手捋起几缕弓爵灰黑的头发，道，“弓爵。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谁知道呢，看你自己。\"弓爵回道，“不过你要先学一些常识性的东西才成——你之后可能会参加‘罗兰信子’的选举。”

“是这样的吗。”万灰扬喃喃道，“那看来今后不得不拜托你指点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一点也不想当什么“罗兰信子”，反正那是一群无脑为皇城卖命的家伙，为了名誉金钱连最基本的人性都舍弃的败类，空有一身力量却用来压榨同类。自己才不要沦落到那种地方。

“荣幸之至。你的底子不错，悟性也高，不会有问题的。”

听到这样的答复，也是意料之中呢。弓爵这家伙果然有一套，要是自己是个小姑娘，估计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万灰扬胡乱想着，干脆眼睛一闭，装作体力不支劳累过度睡过去的样子，盘算着对方是否真的会把自己丢在草坪上。如果他这么做，那自己大半夜用剑在石墙上刻几个字也是情有可原的了。感受到身旁的人吐息逐渐平稳，对方象征性摇了他两下，随后轻笑一声，抱着他站起身来。

万灰扬还没想好要往墙上刻什么字，就感到浑身撕裂般的剧痛，仿佛自己的皮肤骨骼内脏在一瞬间化成了齑粉，被风撕扯破碎一般。

他真的疼到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1.灰扬的能力是让人心跳减慢，同时自己心跳加快

2.罗兰信子是皇城城主麾下的组织，“罗兰”相当于警察，“信子”相当于情报员（有点锦衣卫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