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扎着站起来漱口，镜子中的女人头发凌乱，脸色苍白。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白梨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在漱了漱口，感觉清醒了几分。胃里因没食物消化，每一次蠕动都让她倍感不适，有些隐隐作痛。此时她知道，最适合肠胃的只是一碗粘稠的米粥。

她摇摇晃晃地来到厨房，淘洗了一把米煮在电饭煲里面。然后才又回到浴室里，打开喷水的花洒。她又累又饿又疲倦，无力的靠在浴缸里。温暖的水像一床温暖的棉被把她包围着，让她昏昏欲睡，酒精已经在催眠她的大脑神经了。但她知道不能睡，小小的浴缸也会淹死人的，每年死在浴缸里的人不计其数，生命其实脆弱的就像一块簿冰。

她穿上睡袍重回厨房时，已经凌晨一点多，电饭煲里的粥也已稀烂。她盛了一碗放在桌上，又舀了一匙糖拌在粥里。吃了一口，又热又甜糯的粥顺着食管流到胃里，让抽搐的肠胃马上舒展了，感觉身上就有了些精神和力气。白梨一口一口的吃着粥，突然，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桌子上，落在热气腾腾的碗里。

许凤仙打电话给秋葵，电话那头传来秋葵睡意朦胧的声音。许凤仙有些歉意的说：“ 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秋葵道：“ 没事。睡的差不多了，也该起床了。＂许凤仙道：“ 起床后不要做饭了，到我家来吃。” 秋葵问：“ 凤仙姐，你家今天请客吗？有什么事？”许凤仙道：“ 气死人了，电话里说不清，你过来吃饭就知道了。＂秋葵哦了声，挂断了电话。心里在猜凤仙姐又为何事生气？事情的原委是这样，吃中午饭时，润虎媳妇说她父母和她姐要来看她，让婆婆许凤仙晚上多做几个菜。

许凤仙听到媳妇吴丽珠的话，就像接到皇上的圣旨。立刻让李柱发去买了只大公鸡，杀了炖在锅里。然后买鱼买虾，还买了几个熟菜，虽然很讨厌亲家母许凤兰。但看在媳妇吴丽珠面子上，许凤仙是满腔热忱的做着接待的工作。连哈密瓜，葡萄，石榴这些刚刚上市，还有点小贵的水果都准备好了。李柱发也推掉了外面的活，夫妻俩忙了一个下午，准备好一桌子丰盛的菜肴等着客人来吃。

谁知道李润虎这时打了个电话来，说他们要到外面饭店里吃，不回家吃了。气得许凤仙拿着手机把儿子一顿臭骂：“你是死人吗？不回家吃饭，不会早点说。我准备了一桌子的菜，要吃到什么时候？不用你们花钱，你们就不知道心疼是吧？以后这种事情别再来找我。＂

许凤仙不能骂媳妇，只能把满腔的怒火发泄到儿子身上。儿子被母亲骂，一肚子的委屈也只能忍着。他也不想花钱，有现成的饭菜吃，何乐而不为？但媳妇认为在饭店里请娘家人吃饭更有面子。他不得不忍着心疼执行妻子的命令。

秋葵拎着箱牛奶，不多会就出现在许风仙小店门口。李柱发皱着他一年到头都不曾舒展过的眉头，苦着一张犹如害牙病的脸。在默默的收拾着摊位上的蔬菜，傍晚，过了六点后，菜场里就基本上没有了顾客，摊主一般在五点半就开始收摊。

秋葵径直走到后面灶间里，原本放小方桌的地方，换成了一张大圆桌，摆放着一盘盘色香诱人的菜肴。许凤仙在灶台上擦洗着锅具，因心中气恼，连秋葵进了灶间里都没觉察到。秋葵叫了声：" 凤仙姐，把拎在手中的牛奶放在墙角处。"

许凤仙转过身，在围裙上擦着手道：“ 你来就来呗，还拎牛奶来干嘛？拎回去给你儿子吃。我开小店还怕没吃的喝的？＂秋葵来到桌边轻声道：“ 牛奶不是出钱卖的，有人拎着它探望病人，雇主嫌孬，转手送了我。有两箱呢，你我一人一箱。"许凤仙哦了一声。

秋葵看着满满一桌子菜道：" 你们还真是做了不少菜。要是换了我，一下午还做不出这么多菜来＂。许凤仙道：" 我想着这是媳妇嫁到我们家以后，她爹妈第一次上门。饭菜总得弄丰盛些，也好堵一堵许凤兰那老货的嘴。谁知道我们忙了一个下午，等来的是一句轻飘飘的不来了。这一桌菜我花了八九百块钱，客人吃了我一点也不心疼，现在没人吃浪费掉了我心疼。虽然说客人不吃，我们自己可以吃。但是我们需要吃七八十块钱一斤的糟凤爪吗？九十块一斤的卤圈肠，一百多块钱一斤的鸡枞。光是这盘腊肉炒干巴菌，将近一百五十来块钱。在有钱人的眼里，几百块不算钱。而我们做这种小卖买，生意不好时一个月也只能赚千把块钱。”

秋葵道：“说来说去还是孩子不懂事。既然决定了要到外面吃，就应该早点打电话回来说一声才是。＂许凤仙道：“别提润虎那讨债鬼，提到他我就气得心口疼。” 秋葵道：“ 把这些冷菜都放在冰箱里。能留的就尽量留着慢慢吃，不能留的才把它吃掉。＂许凤仙道：“ 冰箱里全都是些剩菜剩饭。一个双门大冰箱都快要装不下了。我和你柱发哥自从讨了儿媳妇以后，就没吃过一顿新鲜的饭菜。光捡润虎他们吃剩的饭菜都吃不完。＂

秋葵道：“ 你算计着做饭菜，尽量少剩些。＂许凤仙道：“ 等以后你做婆婆，就会知道婆媳之间相处有多难。别的暂且不论，单是烧饭做菜就让人头疼。你不做饭菜那天，他们回家来吃饭。做好了饭菜，等着他们回来吃，他们又说不回来了。就像今天一样，明明是说好了的，最后却变卦了。我能拿他们怎么办？” 秋葵语塞，不知道如何接许凤仙的话。

许凤仙道：“ 润虎媳妇本来吃东西就挑三拣四。现在怀孕了更加难侍候。吃这样会过敏，吃那样又会对胎儿不好。搞得我这个生了两个娃的娘，都没有她这个头次怀孕的人有经验。＂

秋葵道：＂现在的年轻人会玩手机，手机上有育儿知识。年轻人情愿相信手机上看到的。也不会相信我们说的经验之谈。他们把我们当老古董来看待，总以为他们所接触到的知识才是最科学，最有道理的。你还是少说为妙，多说无益，人家又不爱听。你就忍耐着在侍候她几个月，等她生了孩子做了娘，就会慢慢的懂事了。＂

许凤仙道：＂我伺候的不是儿媳妇，而是皇太后。隔夜的菜不吃，隔夜的水不喝。这个看在她是孕妇的面上，我可以接受，不计较。中午吃剩的饭菜，晚上再吃这个总可以的吧？我们又不是什么有钱的人家。只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过日子讲究的是细水长流，能节省一分是一分。饭菜不馊不坏，谁舍得倒掉？何况浪费粮食是一种可耻的行为。都是那些所谓的健康专家，整天都在讲什么吃剩菜剩饭会变癌。真想让那些所谓的健康专家，营养专家饿上三年，看他们还会不会说出这种蠢话。＂

秋葵道：“ 现在的很多小年轻人都是这样，把跟风当做是潮流和时尚。根本不管这种风潮是否适合自己。＂许凤仙道：“ 要吃新鲜的饭菜也可以，自己动手做。可她就是懒到连酱油瓶倒了，也不愿意扶一把。一天到晚捧着手机，不是买东西，就是刷抖音。什么事都指望着我这个婆婆做。怀了一个孕，整得像怀了一个龙种似的。做女人谁没怀过孕？怀孕就跟鸡下蛋似的，有什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