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飞。”

“......”半天没人吱声。

“狗娃！”

“在呢，主人！”

玉禅差点一个趔趄。这般叫法，她还一点都不习惯，傻玉飞倒格外熟络。

见玉禅半天没反应，傻玉飞便又自己凑上前来：“刚刚是在叫我吗？主人。”

这两声主人叫的，让玉禅都不禁感觉自己在犯罪。好不容易重新适应过来，才认真端起架子，吩咐：“从今天开始，就由你来替......你来替主人烤肉吧。”

傻玉飞直挠头吱唔。但还是迅速接过插着毛榖肉的树枝，架在柴火上炙烤起来。

这不烤不要紧，一烤起来，简直是火工头陀技能被瞬间唤醒，阔别多年的行当被重新拾回，完全不需要摸索练习掌握。一顿若有所思加忙前忙后，肉很快已被烤得金黄冒油，不多时，香喷喷的一块已然递到玉禅手上。

“主人，请慢用。”

玉禅惊诧得半天合不拢嘴。

尤不自信地先咬一口品尝，细细咀嚼，发觉味道确实与看起来别无二致，这才大口开吃，连连称赞起来：“可以嘛，狗娃，烤肉水平竟然同你的作业功夫一样不赖。”

玉飞便傻笑得厉害，还又傻气又羞气地直挠头：“谢谢主人。”

但玉禅却仿佛没听见一样，惊诧于刚刚自己随口而出的句子里：烤肉水平竟然同作业功夫一样不赖......一样不赖......那么其他方面的技能呢？

之前一直困顿于玉飞为什么会变傻，百般探询不得其解。

不得其解，那为什么不干脆就换个思路：别再去想变傻的原因，只去想让他恢复的方法。

眼下便已经出现了两个契机，一是作业，二是烤肉。这般联想下去，第三个契机不是已经有了方向么？如此一直进行下去，当玉飞自己以前的技能全都重新掌握，那时想必，距离他的完全康复怕也不远了吧。

“主人，你在想什么？”玉飞半天不见动静，探身询问。

玉禅一见，赶紧拿出一粒丹药打发了：“你烤肉有功，这是赏你的。”

“丹药？”傻玉飞闷闷不乐挠头。

玉禅并不理他。

半响，傻玉飞还是大胆质疑：“这个真的能比烤肉好？”

玉禅被他扰得心烦，懒得再啰嗦：“主人赏你便吃，哪来那么多挑挑拣拣！”

如此，玉飞终不再吭声。眼馋着肉块砸吧了嘴，也只好一仰脖子，把丹将就着吃下。

玉禅看在眼里，心思瞬即活跃：“有了！”赶紧把剩下的肉一口吞下，吃干抹净：“我吃饱了，你吃好了没？”

这番被指鼻子问，傻玉飞倒也知道抱怨出声：“小小一粒丸子，还不够我塞牙缝的，那能吃得好、吃得饱？”

玉禅险些又被傻子呛到。

但不气恼，只淡淡继续吩咐：“吃完了稍作歇息，待会儿就随我一同打坐吧！”

“打坐？”傻玉飞大愣，愣完连忙摇手：“那个我做不来，我做不来。”

玉禅哪容他反抗，当即甩上脸色，一声冷哼：“嗯？主人的命令你不听了？”

傻玉飞当即噤声，还不由小心向后躲闪，那状态，决计不是玩闹假装能有。

玉禅看在眼里，微愣，但一时也无从计较，只默默一旁歇息，还是待会儿的正经安排要紧。

待真打坐时，玉禅发觉，不是想那么回事儿。

以往每日必做的打坐，放现在的傻玉飞身上，压根就不能同作业与烤肉一般自然上手。

完全就似一只静不下来的猴子，哪里能屁股坐得住？不是这儿痒那儿挠，就是偷偷睁眼四下张望。待得玉禅真不管他，以为他终究自己静下心来时，竟已仰头呼呼大睡。

气得玉禅吹鼻子瞪眼，完全拿他没有办法。

寻求恢复一事，刚一开始就遭遇到了挫折。

......

坟墓很简陋，就是一座残破的大厅。空间并不大，入眼便见遍地零落的尸骸。

似乎只是封存了一处古老的战场遗迹。

如果不是建筑的样式与地上的尸骨，倒同外界的空间相差无几。抬头仰望头顶，是明显一样的夜空。

这便是封印中的封印，坟墓中的坟墓，真正的坟墓。

走在最后的塔木四人看了看身后，不约而同表情凝重起来，因为星门消失。

传教士先开口：“Μ? π?στευεα?τ?！”语气似告诫。

众人无声，没人听懂。

“这里的东西都不要乱碰。”还好姬洋阳赶紧将其翻译了过来。但她也搞不懂，为什么突然就说起了外国话，只能微微给疑惑的众人小作解释：“老师说的是希腊语。”

众人倒不纠结，只是没来由地，被搞得愈发小心谨慎起来。

传教士看了一眼姬洋阳，表情严肃，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

干脆，一直说起了外国话。

姬洋阳愣了一下，赶紧做好称职翻译：“从现在开始，这里没有退路！”

众人疑惑，只专注于聆听话的内容。

传教士看向后排，又扫向前排，认真一字一句言道：“有且只有一条正确的出路。”

这种情况，也没人去计较语言了。

“如果走错了会怎样？”塔木手下叫富察的，忍不住提出疑问。

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错了还能有什么好的结果？至少，此行肯定算是失败。

但此番真被问出，所有人都不由好奇。

传教士也是把众人的期待看在眼里，但却没有正面回答：“这是古经文字里留下的谜语，也是神王的最后考验，最好祈祷不要出错。”

翻译完后的阳洋，哑然无语，唯有补充一个耸肩。似乎意思是，老师他也不知道。

于是，一个说外语，一个翻译，两个声音前后交错，继续仪式般地念叨出一些没头没尾的句子。

“古经之中描述，神王身死之时是半跪之躯，有一条腿始终未跪。我们要取的，便是那块代表不屈意志的膝盖骨。”说道此处停住，传教士眉头皱得厉害。

众人也跟随着他的视线向四周扫视，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满地白骨累累，不说数十具也有十数具，要从其中先找出神王？”“这就是谜语吗？”“神王的考验？”立刻纷纷就议论开来。

闲言碎语，传教士根本没心情听，只是暗自思量得出了神，缓缓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之上。

而众人见领头的传教士自己都似没了主心骨，干脆纷纷挪步，围绕着并不宽广的大厅，仔细打量着地上的骸骨起来。并未太过放肆，也都不曾随意触碰，只期望能自行从中窥探端倪。

默默半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将外围散乱的遗骨排除。目光都集中在了，中心的九具遗骨之上。

大厅正中，一具人骨一具硕大兽骨，保持着搏斗之姿一同倒在地上。主位破碎石座下的台阶之上三具，其中一具坐卧而亡，其头上带着一顶醒目王冠。大厅残柱之下两具，二人并肩而坐，一人还握另一人手背。大厅两侧各有一具，则是不约而同的保持了工整的平躺之姿，双手安放于腹间。

杜郎没有细去打量，默默观望了半响。难掩沉重心情，直向传教士走去，不悦之色尽显：“这可和我们事前说好的，可不一样！”

传教士终于醒过神来，抬头回望杜郎，用他那生硬的汉语：“没人知道，坟墓里的状况是怎样。”并郑重回复，“不过，这并不影响之前约定的履行。”

杜郎正要反驳，传教士补充，又切回希腊语：“这个考验是留给我的，走到这一步，也是我曾不敢想象的福泽。”边说边缓缓站起，似终于想通了某个问题，“所以还是会由我，亲手去选出坚毅之石，做完这最后一步。”

说完，也不再看杜郎，而是手捏着胸口的十字架迅速祈祷，随后径直走向了中央。

自然牵动了众人的目光。

如此，便在众人的注视下，绕行了一小圈。最终笃定地，在那一人一兽跟前停了下来。

缓缓单膝跪下，带着虔诚，抑或更多的是内心难以压抑的恐惧不安，再次说起了外国语：“在诸神黄昏之日，神王奥丁与魔狼苏里尔同归于尽......我选它！”

然后没有任何耽搁，甚至连姬阳洋的翻译都没说完，毅然决然地伸手，拿起了那人类遗骸的左膝骨。

颤颤巍巍地，把它双手捧在掌心，站起，面向杜郎及众人。

视线在骨头与众人之间扫视过，刚要露出喜悦之色，异变骤起。他那捧着骨头的双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并迅速向手臂蔓延。

“看来......”声音里，已是完全透漏着恐惧与不安，吃力地用着生涩的汉语：“我没有通过考验。”

枯萎不可抑制地蔓延向躯干和头颅，无力地跪拜在地。

最后，终归是切回他最熟悉的语言：“主啊，请宽恕我吧......”

阳洋翻译完毕，不由揪心地呼唤了一声“……老师！”

但传教士已无法回应，说完那一句，双手再也无力捧住那骸骨，掉落于地。身躯还没完全拜下，一只手撑着地面，已然化成一具干尸，停止了呼吸。

众人只惊惧得连连后退，这一切就眼睁睁地看着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去做。

变化还未停止。

全身衣物和十字架等宝物也跟着腐朽，变成破烂。干尸继续枯萎，露出骨架。骨架完全失去干肉支撑，散落于地。骨架继续塌陷，同衣物一起变为粉末。粉末被一阵微风拂过，化作星光点点，融入在这座大厅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仿佛，一瞬抽走了数百年，没有任何能够阻挡！

领路人就这么先死了。

而且死得干干净净，连成为这大厅中原有的骸骨之一的资格都没有，透露出那么一股子非仙即凡的意味！

这就是选错的下场？

这就是领路人最后的一步？

开玩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