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麻烦就停那吧，谢谢。”
严慕文远远就瞧见了蹲在地上的少年，等司机师傅停车后便马上下了车，三两步跑到了少年跟前。
少年抬头，双眼迷蒙，脸色酡红。
“有力气站起来吗？”严慕文蹲下身，问道。
“有的。”小熊老实点头，看起来乖极了。
严慕文舒了口气。
可惜气还没松完，就见小熊起身的动作踉跄了下，身形狠狠晃了晃。
严慕文赶忙上手，将人摆正，扶到了自己身上。
靠近后，她才闻到小熊身上有一股陌生的味道。浅淡的酒味混着衣服上的皂角香气，并不难闻。
严慕文左右环视，看到了附近的几个石墩子，她想拉着人坐下，却被他拉住衣摆拒绝。
“脏。”熊昱舟雾着眼睛，对那个石墩子满脸嫌弃。
严慕文一手挽着小熊的胳膊，一手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巾，铺在了石墩子上。
熊昱舟：……
他盯着石墩子上的纸巾看了几秒，不情不愿坐了下去。
熊昱舟虽然喝醉了，但并没有特别闹腾。
网约车达到后，严慕文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他扶到了车上。她原本想将他放下后转移到另一边门上车，哪知小熊动作极快地挪了挪，挪到了后座的中间。
——动作快得一点也看不出他刚才站都站不稳。
严慕文关上车门，给熊昱舟系上安全带，随口问：“酒醒了？”
熊昱舟微愣，随后双眼迷离回答：“不知道。”
严慕文叹了口气。
好吧，看起来仍醉得厉害。
随着网约车司机的一个大转弯，“醉汉”身体跟着摆动，向另一边的空位倒。
严慕文怕他脑袋撞上玻璃，一把将他捞了回来。
熊昱舟顺势倒在了严慕文身上，脑袋埋入了她的颈窝。
漆黑又狭小的空间内，感官无形中被放大数倍。
熊昱舟不知何时将脸转向了严慕文这侧，呼吸打在严慕文裸露在外的锁骨上，灼热，滚烫，带着酒精的气息。闻久了，好似酒精会跟随着呼吸钻入她的大脑。
严慕文不自觉抖了抖身子，觉得嗓子有些干热。
“师傅，麻烦空调打低点，”严慕文朝驾驶座道，“有点热。”
“好嘞。”司机爽快应下，依言拨动温控按钮，将车内温度调低了两度。
车内的温度逐渐下降，驱散了体内的燥热。严慕文垂眸，肩上的人正闭着眼睛睡觉，睫毛一动不动，看起来睡得安稳极了。
飞驰的车辆经过一个又一个路灯，车内的光线时明时暗，将熊昱舟的五官渲染得比平日里更加纯良无害，似乎此刻无论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反抗。
如同被蛊惑般，严慕文伸手，触碰了下那修长浓密的睫毛。
闭着眼的人长睫抖动了下，严慕文赶紧挪开手指，顺便移开目光看向窗外。
想象中小熊转醒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他睫毛抖了抖后便重归平静，再次陷入睡眠。
来时严慕文担心小熊喝醉出事，让司机在安全的情况下卡着限速开车，依旧觉得车程慢得不行。而回去时，严慕文想让小熊睡得安稳些，特意嘱咐了司机慢慢开，却没想一眨眼就到了小区门口。
扶着小熊下车时，她仍有些懵。
这么快？这就到了？
严慕文自然见过醉鬼，儿时陪父母参加聚餐时见过，读大学后也见过。
而小熊和她记忆中的醉鬼一点也不一样，格外省心，除了走路不太稳当，需要严慕文将他整个人半搂在怀里搀着走外，压根不用担心他大喊大叫扰民或是横冲直撞摔了自己。
像赵艾那样喝醉后大骂渣男三个小时，又拉着严慕文挨个敲陌生寝室门演讲《独立女性说》，最后遭遇宿管阿姨上门警告的情况更是不存在。
严慕文把小熊扶出了电梯，走到自家对门。
二人相顾无言半晌后，严慕文指着电子门锁提醒：“这里，需要你指纹解锁，不然我们进不去。”
熊昱舟闻言，乖乖把手搭在严慕文伸出的手上。
不知是不是他喝过酒的缘故，原本体温偏低的人此刻双手滚烫，温度奇高。
严慕文平心静气地深呼吸两口，抓着他的食指凑近大门。
“嘀——”一声清响，大门打开一条缝隙，严慕文一只手推开大门，另一只手则稍一翻转，熊昱舟的手就落到了她的手心里。
家里没开灯，牵着他的手是为了不让他摔倒，绝对不是因为私心。严慕文自我开解着。
动作轻柔地将熊昱舟放倒在了沙发上后，严慕文拿出手机，翻找出江屿的头像框。
严黄子孙：【现在有空吗？来一趟小熊家，他喝醉了。】
发出去后才反应过来，前段时间好像江屿在群里说过他和乔思安出去旅游了，现在还没回来，今天白天还在朋友圈刷到了他的游客照，咧着大嘴显得又黑又傻。
轻点屏幕，严慕文撤回消息。
……
江屿趴在酒店的大床上，一边等着乔思安洗澡，一边愉快地打着欢乐斗地主，两只脚高高翘着，随着欢乐动感的背景音一抖一抖。
如果这局再赢，他就能获得十五连胜。
牌面揭晓，江屿定睛一看。四个二！大小王！这简直是副天命神牌！
他激动地吹了声口哨，手速极快抢下地主，又信心满满加倍了几轮，将单局欢乐豆倍数炒到最高。
这种天命牌局，简直是来给他送豆的好吗？！不加倍不是中国人！
这局的运气真的非常好，打了几轮过后，江屿正好耗空小牌和单牌，手里仅留下两幅炸弹。
这时上家出了个三带一。
该用哪个炸弹来让这个即将破产的农民体会到地主的险恶呢？
江屿手指停留在二炸和王炸中徘徊，犹疑不定。
这时，他突然想到了前段时间和严慕文聊天的内容，不禁失神，手指停在半空中。
好端端的，严慕文怎么突然关心起这种事了？不会有女生和她表白了吧！
严慕文的魅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喜欢她，还男女通吃？
系统响起最后三秒提示音，召回了江屿的注意力。
见时间即将截止，江屿来不及思考，慌忙选中四个二扔了出去。
好听的系统女音传来：“三带一！”
江屿瞪大眼睛，他哪还剩什么三带一，不早就出完了吗！
再一瞧。
靠！他刚不小心选中了三个二和一个大王！因为这样出也符合出牌规则，系统并没有进行阻拦。
但哪个傻逼会这样去出牌？
江屿眼睁睁看着他的下家仅用四个三炸掉了他史上最大三带一，然后又出了两个巨小无比的对子，直接赢下这局游戏。
靠靠靠靠靠！
一把下来，攒了一周的豆子全部输光，地主宣布破产，农民起义成功。
江屿咬牙切齿截图，发给严慕文，手指将屏幕摁得啪啪作响。
江屿：【你赔我豆子！】
江屿：【我的十五连胜没有了！】
江屿：【我差一点就是微信好友区第一了！】
江屿：【我攒了好几个礼拜的豆子啊，就这么没有了！】
江屿：【大哭.jpg】
江屿：【大哭.jpg】
……
刷屏了几页后，江屿终于收到了严慕文的回复。
严黄子孙：【闭嘴，在忙。】
严黄子孙：【再烦拉黑。】
江屿：【？你不是在家吗？有什么好忙的。】
江屿：【欸，我才发现你撤回了消息。】
江屿：【撤回了什么？】
没有再收到任何回复。
……
此刻，严慕文正盯着熊昱舟喝蜂蜜水。
蜂蜜水到底能不能解酒，她并不确定，但是起码热腾腾的蜂蜜水下肚后，能让宿醉的人明天不那么难受。
喝醉后的小熊比平日里更加听话，她说什么是什么，严慕文觉得十分省心。但与此同时，某些不该有的念头像乘坐螺旋桨般，止不住地在脑海里盘旋上升。
在熊昱舟把一整杯蜂蜜水都喝干净后，严慕文接过玻璃杯，将它往茶几上放。
肩膀骤地一沉，严慕文杯子没拿稳，玻璃杯与茶几发出了响亮的碰撞声。不过幸好，严慕文及时稳住了手，没有将杯子摔碎。
心脏急速跳动，即将冲破身体的桎梏。
却又在转头看到他安稳的睡颜后趋于平静。
睡着后的小熊，看起来真的好乖。
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家小姑娘，能不能就是她严家的。
严慕文被脑海中不要脸的想法逗笑了。
几分钟后，她小心翼翼将熊昱舟的脑袋搁回沙发上，又从另一个小沙发上拿起薄毯，动作轻柔缓慢地盖在了他的身上。
打着冷空调睡一整个晚上，如果不盖些什么，很容易着凉。
她又熟门熟路从电视柜下方摸出一支驱蚊水，在客厅角落喷了喷。
离开前，她最后深深看了眼闭眼沉睡的熊昱舟，然后轻手轻脚关灯离开。
……
大门打开又关闭。
黑暗中，沙发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他目光清明澄澈，不见丝毫醉态。
他起身开灯，走到了卫生间，对着镜中短袖衬衫领口大开的自己盯了足足几分钟，然后无奈扯了扯嘴角。
这个方法好像不太管用。
一个，一个，他又重新扣回了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