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莫老师，快快跨火盆！”
“诶，池老师和沈总也跨一下！”
莫望山刚想说这未免太过隆重，但他看了看身后脸上挂彩，就连身上都缠着绷带的二人，还是带了个头。
“无妄之灾，此番历劫，定有后福！”
张校长看着几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池意和沈回笑着对视一眼，低头吃起了饭。
柳舒云放下筷子，倒了碗酒，站起身：“池老师，我知道你肯定会说不用，但我还是得跟你赔个不是。当时，是我太冲动了，以为你仔细看那些个「证据」是不相信莫老师。对不起！”
说完，柳舒云一口干完。
饭桌上，众人目瞪口呆。
张校长拿起少了半瓶的二锅头，眨眨眼。
池意咽了咽喉咙，小声道：“柳老师，你想喝酒就直说啊！我让沈回再拿点。”
沈回看向柳舒云，认真点头。
柳舒云扑哧笑了起来，刚坐下没多久，徐闻一句话，让她恨不得往他嘴里倒二两红星二锅头。
“池老师，我怎么老觉着，你跟沈总之前就认识啊？”
柳舒云：......
莫望山：......
赵哲玮：......
池意欲言又止，他扭头看向沈回，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不用。”沈回在餐桌下，用裹着绑带的手握住了他，“这是你的个人隐私，不必因为任何人，包括我，而让你被迫做出选择。你永远有保持沉默和拒绝的权利。”
看吧，这就是我爱的人。
池意笑起来，反握住沈回的手。
他扭头看向徐闻，平静道：“嗯，我们之前就认识，我从大学的时候，就和他在一起了。”
哐！
众人循声看向，还保持捧碗动作的张校长。
看着张校长一脸见鬼的神情，池意心里也不免打鼓。
“哎呀，我还差点把我表侄女介绍给池老师，还好没瞎操这个心！”
张校长重新端起碗，从桌上挑起掉落的一坨米饭。
“那池老师这个情况，可以申请使用我们校舍的二居室，就是需要填个表格。诶，对了，徐老师之前女朋友来的时候，是怎么弄得来着？”
池意和沈回同步眨眼。
徐闻吐了口鱼刺，刨了两口饭，含含糊糊道：“之前，我们校舍就是平房，哪有这表格啊！”
张校长连连点头：“也是，我打电话问问王老师，张老师学校那边手续怎么走来着.....喂？王老师啊，诶，我问问啊，那个池老师要申请夫妻住房，诶，对对对，就是和沈总，诶.....”
池意不解，大为不解。
“这事儿得谢我。”
池意被忽然出现在他身后的声音吓了大跳。
一回头，就看见萧衍的脑袋正搁他和沈回中间。
“是是是，多谢你这个不要二皮脸的，非得上我家族谱！张校，啤酒搁这儿了啊。”一旁的江淼放下啤酒箱，白了他一眼，“闹得全村都知道，我找了个不害臊的男媳妇！”
“那是！爱他，就要上他族谱！啊啊啊啊！”
“张校长，各位老师，你们慢慢吃啊！走！”
看着江淼拧着萧衍耳朵走远，池意这才慢吞吞反应过来，若有所思道：“哦...原来，小淼和萧哥，感情的确不错啊！”
“你才知道啊！”柳舒云瘪嘴，“那怪不得，人莫老师千里迢迢为了...啊！”
莫望山收回脚，微微一笑：“好好吃饭。”
池意疑惑歪头，出声问道：“什么意思？”
见几人都不搭理他，池意转头看向沈回。
后者也像是没听见一样，少见地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唯一没有回避池意目光的，就只剩下莫望山。
池意挑眉询问，却只换来对方用公筷夹来个大鸡腿。
“好好吃饭。”
-
“席间不便，还没来得及和沈总当面致谢。”
莫望山将背篓放在地上，拿起铁杆，勾下血橙树枝丫。
沈回嗯了声，伸出手臂，就着被莫望山拉低的果树枝，摘下圆润诱人的果子。
“我留意了你很久，战术外泄时，还特意查过你，自然知道你不会是「内鬼」。”
“很明显吗？”莫望山腋下夹住铁杆，同摘了起来，“沈总那段时间，来学校的次数并不算多。”
沈回隔着墨绿树叶和橙黄果子，定定看着他，淡淡道：“很明显。”
莫望山却笑道：“池老师看不出来。”
沈回没接这句话，转而将橙子轻柔放进背篓底部，说道：“但我留意你，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情。”
“嗯？”
“在你之前，学校也来过一个履历很优秀的老师，但是，他给学校添了麻烦，给池意造成的困扰更多。我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莫望山想了想，问道：“你为什么没跟池老师说过你的怀疑？你对我的「留心」，差点让池老师觉得我们两情相悦。”
沈回回想那段时间池意看他的眼神，忍不住笑起：“一、我没有证据，二、你们是同事，我不能让我可能错误的判断，去影响到池意。”
“哎呀，你俩真是绝配...”莫望山闻了闻柑橘清香，“甘拜下风。”
沈回：“应该的。”
莫望山：。
“那次这个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我知道沈来是你弟弟，也知道他的确脑子出了点问题，更知道你和池老师都是菩萨心肠。但要是就这么放过来他，实在是说不过去。”
“池意才是受害者，他报警也好，把他套麻袋里丢长江也好，都没问题。”
沈回拉下了新的枝条。
“他刚刚出门，就是为这件事情。走的时候，还管我借了个人。”
莫望山有些好奇地追问道：“借了个什么人？”
沈家主宅。
“小来，这都三天了，吃点东西吧。你受了伤，不吃东西怎么能好呢？”
“我不吃！小池什么时候来，我什么时候吃！”
“小来...”
沈江背手站在床位，本不想管，却在沈来掀翻他母亲递来的粥后，忍不住上前，夺过瓷碗，重重摔碎！
砰！
“还在这儿喊着那个男人的名字！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全江城的人都知道，我沈江两个儿子，为了个男人打起来！你还不嫌丢脸啊！”
沈来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冲着他大吼道：“我为什么要觉得丢脸？要丢脸也是他沈回，是他抢了自己亲弟弟的人！要丢脸也是你，是你没有管教好你的宝贝大儿子！”
看着面色苍白的沈来，嘶吼大叫，扔着枕头和被褥的模样，沈江被气得胸口阵阵发痛。
他指着沈来，半天说不出话。
“好了，你们俩父子怎么还吵起来了？”沈母将擦拭污渍的手帕递给佣人，走到沈江身边挽住他，“小来不懂事，你好好跟他说。阿回那边，我再去跟他...”
“沈回现在翅膀硬得不行！就差给他单开一页族谱了，他还能听得进去你的话？！我看...”
管家的敲门声音打断了沈江的话。
“老爷，夫人，有客人到了。”
沈江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把自己塞被窝里的沈来一眼，拂袖离去。
会客厅里，一人正低头站在沙发旁，看不清脸；坐在沙发上的人，在听见脚步声后，连忙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沈先生。”
“秦律？”沈江蹙着眉，坐到主位，“你怎么来了。”
秦律干笑两声，将公文箱放到了黑檀木茶几上，说道：“我，我今天，咳！”
沈江看着跟了自己十几年，集团法务部的老人，这般吞吞吐吐的模样，不耐烦地催促道：“有事就说！”
“好的，沈先生。我今天是代表我的当事人池意、池先生，来与您进行沟通的。”
“谁？！”
等到秦律将一桌子的「证据」和文书摆好，沈江才发觉，自己刚刚惊讶得未免太早。
秦律：“偷窥、偷拍的行为已经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的规定。”
沈江：......
沈江看着满屏的照片，不知道是该气照片上，和男人接吻的大儿子，还是跑去偷拍人的小儿子。
秦律：“用偷拍照片进行恐吓、勒索，则是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七十四条的规定。”
沈江：......
沈江看着已经向电信局申请鉴定、不堪入目的短信内容，现在就想上楼。
秦律：“砸车属于故意毁坏公私财物，则是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七十五条规定。”
沈江还来不及想，站在秦律身侧的人就轻咳了声。
“咳咳！”
“哦，对了，这辆车不仅数额较大，还对我的当事人有特殊意义...”
“咳咳！”
“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我当事人让我原话转告...”秦律扯了扯领带，深吸口气，“‘这辆车，是我池意和沈回第一次XX的车。’”
沈江嘴巴张得快塞下个拳头。
秦律：“我们继续哈，剩下的还有我当事人的验伤报告，来，您也看看！这就不用我们多说了哈。”
“咳咳！”
秦律：“额，我还是说一下吧！袭击殴打这种行为属于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规定；绑架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第一款规定；杀人未遂则是涉嫌故意杀人罪，虽然未造成死亡结果，但犯罪者的主观故意和客观行为均极其严重，涉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二十二条规定。以上就...”
砰！
沈江一掌拍到桌上，愤而起身，扬声道：“他池意到底要多少钱！”
夹在沈江和沈回中间，里外不是人的秦律，吓得往后缩了缩，旋即正色道：“我当事人的诉求，不是为钱。他说了，‘钱不钱的不需要，反正沈回会给我。’”
沈江：......
“他要求沈来给他和沈总道歉，同时，沈来必须入院治疗，离开江城。”
“胡说八道！”沈江手指头都快戳秦律脸上，“他算个什么东西！还想让我儿子给他道歉！给他一个亿，让他给我滚！否则...”
“否则什么？”
沈江循声看去，那一直戴着鸭舌帽低头的人抬起了脸。
“池意？！”
“一个亿太少了。”池意摘下帽子，走到沈江跟前“你不会不知道，沈回在我二十二岁生日的时候，送了我一艘52亿的巨轮吧？现在还搁北大西洋航线拉货呢！”
说完，池意甩甩头发，坐到沙发上。
沈江：“你想...”
池意：“我的律师已经说得很清楚，以上，任何一条没有做到，我就会立即报警。”
沈江：“沈回...”
池意：“沈回都听我的，而且，你是在考验他一个道德卫士，会不会大义灭亲吗？”
池意呷了口茶，睨了面色铁青的沈江一眼。
他说：“你到底在不满什么？沈来做的哪一件事情，是我污蔑了他？你觉得沈来没有做错，那我呢？那沈回呢？”
“沈来，他只是个...”
“孩子？沈来今年都25了！沈回25岁的时候，都已经把沈建所有人都放弃药业集团给救回来了，顺手把它做成江城原料药第一出口集团！沈江，你未免也太偏心了？”
“沈来，他生病...”
“是，他生病了，所以我才说把他送回西森疗愈院。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可是就凭他有病，他就可以这么欺负沈回吗？！”
池意站起身，用着比沈江先前高数倍的音量，用他此生从未有过的怒吼道：“你知道他每天都在给沈回发消息吗？！你知道他发的是什么吗？！他每天都在咒沈回去死！！！”
池意低下头，不住地眨着眼，才没让眼泪流下来。
他抬头，继续道：“你知道，沈回在过去一年来，到底过得什么日子吗？你们尝试过了解他吗？你们甚至对他为沈建、为你们沈家做的一切都视作理所当然！当他因为失标被媒体攻击、股民口诛笔伐的时候，你还在为沈来开脱，你甚至都已经知道，这一切都是沈来做的！”
沈江死死盯着他。
这让池意明白，沈江永远不会觉得是自己和沈来做错了。
甚至，他身躯这一刻的晃动，也不是因为听到沈回遭受的精神折磨，而是因为自己「以下犯上」的举动。
池意掏出手机，按下三个数字，举到沈江面前。
“让沈来下来道歉，否则我立刻报警。”
沈江鼻孔狂出着气，才放下去不久的食指，又想要抬起——
“你...”
“爸。”
池意抬起头，见到了站在楼梯上的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