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此刻却像只雄孔雀,继续谈着自己刚拿的bonus和salary。
他边说,还边朝着沈回靠近,似乎以此能弥补自己外型条件上和对方的差距。
雄性在某种程度上,对于此类场景极度明锐。
可以说,从沈回出现开始,詹姆斯就做好的「战斗准备」。
“你的学历和工作经验怎么样?现在在沈建的职级...”
“诶,时间不早了,我还有点事儿,要不...”
“Are you kidding?我可是抽出了team building的时间来和你约会,你现在就要走?”
池意:......
池意从未如此感激服务员送来的酒水,他看都没看就夺过一杯喝了下去。
他拿着空杯,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砸沈回还是金融男。
最后,池意无奈坐了下来。
下一秒,沈回就将晚餐单递到了池意面前。
池意刚拿起,詹姆斯说话了。
“他们家steak是specialty,但我觉得还是比不上之前我在Texas吃过的Tomahawk steak,我一般都是点rare,诶!你怎么还点medium?听我的,就要rare...Waiter!”
池意被惊得张大了嘴,看着自作主张将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甚至将配菜都安排好,还跟自己说起戒carbs的fit益处。
沈回原本撑住下巴的手,伸出手指,虚虚挡在唇前,静静看着池意。
池意咬牙应下,手在桌下给柳舒云发了数条痛骂文字和表情包。
牛排上来的时候,詹姆斯终于结束了列举「沈建十宗罪」和劝说沈回跳槽的话题。
“现在国内的Workplace environmen,对于像我们这类人还是不够friendly,你看,像国内,哦,这位Mr.申是吧?工作的沈建,有多少人能够出柜...”
呲——
池意扒拉血呼啦差肉块的刀叉,在瓷盘上咯出刺耳声响。
“But,you know what...在我们Goldman Sachs就不会有这种问题,religion or sexual orientation都是你的personal business。如果我们在一起,你可以出席我们所有的Team building以及前往NYC的总部party...”
池意抬眼看向沈回,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
“Anyway,从我个人而言,我对你还是挺满意的,至少你...诶?这是seasonal vegetable 你怎么不吃啊?你不会真的要在晚上吃carbs吧?”
“所以,你觉得你的求偶优势就在于,你可以带着他出席公众场合的聚会吗?”
沉默许久的沈回说道。
詹姆斯摇头:“这不是优势,只是在relationship中,作为partner的基本要求。”
一句话,池意和沈回同时陷入沉思。
先动的是池意,他微笑扭头看向面色不虞的沈回,一脸「你口中的蠢货都比你有出息」的表情。
沈回别开脸,望向挑剔起牛排的詹姆斯,问道:“听说,你正在申请前往高盛总部,你公开伴侣的意图,会和这有关吗?”
此话一出,另外二人都有些意外。
这更加让池意确定,今晚和沈回的「偶遇」绝非仅仅只是「偶遇」。
“Definitely!”詹姆斯忽然拔高音量,“调至去NYC,光靠我的个人能力可不够,和我同批申请的人都去非洲领养了个孩子,瞬间就成了「亚裔单身父亲」,我都不知道我亚裔同性恋身份能不能压他一头。”
池意:?
沈回轻笑一声,端起气泡水抿了小口。
“说到这个,诶,你们那个Rural primary school的具体资料发到我邮箱,这是个非常不错的履历,对于我的申请帮助也会很大。诶,你英文怎么样?刚刚看应该还不错,不过也没关系,到了NYC都可以学,只要口音纯点就行。啊!那也不重要,带点accent才更有味...”
“你觉得,我在村小当老师,工资虽然不能养活我,但这份工作却能美化你的履历吗?你干嘛不干脆给我们学校百八十万来扶贫,你的履历更好看。”
詹姆斯对池意一整晚的甩脸子,本就有些不悦,都看在他长得不错的份上才忍了又忍。
现下,池意话讲得难听,他也不想再忍,说道:“So what?年薪百万,总不能让我扶贫吧?谁家傻子,上赶着找个月薪3k,还成天在深山农村里待着,就等自己倒贴的啊?你长得好看,也不至于这么狮子大开口,眼高手低的吧?”
不等池意会怼,沈回开口道:“据我了解,你们还处于互相了解阶段。如果你对池老师的职业和工作环境抱有这种想法,你们的确也没必要再继续下去。”
池意好似吞咽下了一口寒冰,怔愣看着他。
詹姆斯同看向沈回,没接话茬,反而将新的矛头对准了他。
“任先生是吧?你在沈建具体的职位到底是什么?okay,just listen,marketing赚得太少了,就算是在沈建的高层也没有我们投行赚头大。你什么学历啊?”
“硕士。”
“啊,也行,将将够用吧,还是得具体看专业排名,什么学校啊?国内真没有好的...”
“光华。”
詹姆斯愣了一秒,动了动肩膀,不屑道:“硕士也就那样,都是交点钱就...”
“本科。”沈回说,“硕士在沃顿。”
詹姆斯抬起手,揉了揉鼻尖,轻咳一声:“学历,现在都不看学历,就看工作经验!你进沈建之前,还做什么?”
“没有,一直都在沈建。”
詹姆斯嗤笑一声,端起高脚杯,摇晃着:“沈建不招应届,清洁工都只招有五星级酒店经验的。怎么,你当沈建是你家开的啊?你没工作经验就能进去?”
沈回看着他,指尖在胡桃木桌面轻轻敲击,缓声道:“也会有破例。池意当初就是以专业排名第一的成绩毕业,直接进入了沈建。所以,你嗤之以鼻、养活不了自己的村小老师,已经在各种意义和层面上,强过你一个需要同性伴侣,才能有底气申请职位的平庸利己者。”
沈回一字一句说得坚定。
池意原本还因气愤而收缩的肩膀,被他说出话语化作的无形大手,渐渐安抚直至平静。
“我?我平庸?我看你就是...”
詹姆斯咬牙切齿地站起身,忽然,他看见沈回和池意在此刻对视的眼神,瞬间反应了过来。
他伸出食指,指着二人,厉声道:“好啊!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两个分明就是故意给我难堪!我看你什么沈建,什么沃顿说出来不过都是唬人的!别以为自己穿得人模狗样,就当自己是盘菜了是吧?还什么包场!我看就是你跟这家店,合起伙来给我下套!等会儿是不是就让我来结账了啊?”
沈回眼皮都没抬,继续看着池意。
詹姆斯被他这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模样,气得不轻,手立刻指向池意:“诶,你,你到底是不是什么老师,不会是这家店的酒托吧?不就是以为自己长得多好看,钓不着女的,就开始钓...”
“哥!”
池意起身,拽住沈回。
沈回镜片后的双眼沉得骇人,绷紧的身体在池意出声下才缓和一分。
他扭头看向池意,最后,覆上池意的手背,同他一起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詹姆斯再次被气到跳脚,把二人祖宗十八代翻出来骂了个遍。
池意觉得自己牵住的不是沈回,而是他松手后,就会立刻引爆的核弹。
“把人当猴耍,你们俩还真有情趣啊?哈?我告诉你们,惹到我算是你们踢到铁板了!我堂堂高盛高级金融...”
“老板,紧急电话。”
一道女声,打断了詹姆斯的独角戏。
苏青青握着手机,快步走到沈回身边。
沈回看了她一眼,没有动,而是看向池意。
“还有个疯子在这儿呢,一时半会儿我走不了。”
池意嘟囔道。
沈回这才点头,拍了拍池意的手,站起身,接过电话,离开了酒吧。
苏青青捋了捋长发,白了眼破防的金融男,坐到了池意身边,说道:“小池你看这外面到底有多险恶!学个金融就当自己是巴菲特,转头说不定吃完饭还要你买单,说是能跟他吃饭是你无上荣耀!”
池意笑了出来。
“看到了吗?像老板这样的,你只能放小说里找!不霸道、不说教、有钱只是他出厂设置,根本不是他底牌。而且,他还巴不得你图他钱呢!”
池意看向玻璃窗,盯着沈回站在路边接听电话的背影出神。
让他收回眼的,是詹姆斯惊呼的声音。
“苏小姐?”
苏青青拿起鸡尾酒杯上的橄榄吃了起来,斜眼看着就差趴在她桌前的人。
“你谁啊?起开!”
“苏小姐,我是James,就是我在manage你的account,之前我们在club有幸见过。”
“说人话。你当这考四级呢?”
“我是高盛的詹姆斯,我在负责你的投资账户...”
“哦,原来就是你啊...”苏青青捻起张纸巾,慢悠悠擦着手指,“Niki是你主管吧?前几天,还特意请我吃饭,给我赔不是,说是她领导无方,让我亏了那么多钱。”
苏青青挑着发丝,环胸道:“今日一见,果然是个蠢货。Niki倒真没唬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问老板他的bonus有多少的,哈哈哈!”
苏青青笑倒在池意肩头,支了支他道:“诶,小池,你是怎么做到没笑的啊?还有那什么,‘你当沈建是你家开的啊!’哈哈哈!”
“苏小姐,上次是因为受倒局部冲突,而...”詹姆斯脸上讨好笑容瞬间消失,僵硬在原地,“你,刚刚说什么?老板?”
詹姆斯此刻才反应过来,他站直身,看向店外的沈回,难以置信地扭头问道:“他,他是你老板?”
“嗯哼。”
苏青青挑眉看他。
倒是池意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低头将一打龙舌兰喝了大半。
“他,不是marketing的吗?”
“买卖就是市场,我老板这么说,也没毛病吧?”
詹姆斯大力咽着口水,不死心追问道:“你是沈建的总裁助理...”
苏青青耸肩点头。
詹姆斯冷汗直流。
“除了你把沈建说得一无是处,把他俩祖宗十八代翻来覆去骂了个遍,其他都说得挺好的!特——别——有胆识!”
苏青青对他打了个响指。
“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家吧。”
詹姆斯哐当一声,瘫坐到椅子上。
-
“好,辛苦了。”
沈回挂掉电话,一回头,就看见苏青青站在酒吧门外。
他环视夜幕降临后,人潮逐渐涌现的街头,却始终没看见他想要见到的那个身影。
“他呢?”
苏青青没说话,抬手指了指左侧的街道。
「走了。」
沈回垂下眼。
「还是走了。」
浓黑的眉毛和睫毛下,深色眼眸像被浪潮拍击的岩石,在被海水漫过时,有一瞬间的闪出水光,又暗了下去。
*
“你老是这样,什么都不肯说,明明巴不得我留下来。”
“嗯,是我不好。”
“如果我真的走了,怎么办?”
“再去找你。”
*
沈回抬起头,转身冲进人潮。
咚!咚!
池意弯腰从自动贩卖机中拿出两瓶苏打水。
“啧,傻吗我?他车上怎么会没水...”
池意掂着两个沉甸甸的塑料瓶,脚步也跟着放缓。
身旁的脚步匆匆,马路上的汽车鸣笛,两侧餐厅奏起的音乐。
这些都让忽然停在他面前的皮鞋和高大人影,更显突兀。
池意抬头,看着鼻翼翕动,胸膛还在起伏的人。
沈回的黑色风衣让他原本就因站在暗处,看不清表情的脸,更显得沉默又阴郁。
沈回几乎是逼着自己开口,低沉的嗓音有些哑:“不是说,不走吗?”
站在他面前的人,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随后又像是认命似得放下了拿着水瓶双手。
“没走。只是耳朵被吵得有些...”
沈回紧紧搂住他。
夜风吹来,池意说出口的两个字,也莫名地被吹得有些嘶哑:“难受...”
“我抱着你...”沈回说,“会让你觉得难受吗?”
池意听着,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过了良久,直到周围路过的人群投来好奇或鄙夷目光,沈回都没有松开他。
池意却真被被勒得有些难受,尤其是他突突直跳的心脏,在被沈回炙热胸膛的紧贴下,几乎就要击败他那点仅剩的自尊。
“推开我。”
沈回说。
“推开我,我现在就离开,绝不会再来打扰你。”
沈回安静等待着池意的凌迟,甚至不敢再用上一丝一毫的力气触碰他,双臂虚虚地环着怀中的人。
“你抱得太紧了。”池意说,“推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感谢、无法仅用文字表达的感谢大家的支持。
写作本身从某种层面上是孤独的,但我有来自笔下世界和阅读、评论和收藏读者的支持,所以我并不觉得。
很开心大家喜欢这篇文章,也希望自己可以做更多的来「回报」大家的支持和表达我的感激。
一是好好日更,二是可以给评论的大家回赠小小心意。
前者,是我一直在做;后者,也是我正在做。
希望,等到尘埃落定时,能够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你们,一路上,我最想感谢的人之一:我的读者。
请大家期待我的好消息。
(唔,那啥,周五大概率会请假一天,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