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池意没能睁开红肿的眼，而是忍着酸痛，俯身从地毯衣物间抓起手机。
“喂？”
“老板，足球赛报名和...池意？”
听到何映秋的声音，池意反应过来自己接错了电话，嘶哑嗓子道：“姐，你等会儿...”
他强撑腰部难受，从身后紧紧抱住自己的人怀中，慢腾腾翻了个身。
“哥，映秋姐...”
池意熟练地将手机屏幕，盖到侧躺枕边人的耳上。
随即，继续往人怀里钻，直到嘴唇和鼻尖都贴到对方胸膛才心满意足地停下。
等会儿？！
池意睁开眼。
嗯，是沈回的胸肌没错。
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
池意蹭地一下弹起。
连滚带爬地从他自己挑的床垫，跌落到他和沈回在南欧复古集市买的地毯上。
这一通动作，让本就酸麻的身体，更是疼得他直呲牙。
此外，他找回了些昨晚的零散记忆。
“本届U12小学生足球大赛，江城地区冠名商是宋誉。”
“圣光的那个集团老板？”
“嗯，下午有酒会，和我一起去碰个面吧。”
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
没关紧的露台玻璃门，涌进江城夏夜湿热的江风，却让池意如坠冰窖。
池意双手一路从头发抓到脸，将脸当超轻黏土拉扯。
很快，他立刻反应过来，挣扎着爬起，小心翼翼地取下沈回耳边手机。
池意拿起才发现，电话已经挂断。
虽然，何映秋肯定会告诉沈回，但至少，别让自己现在被沈回抓包啊！
不敢开灯，仅有的光源是来自窗外两江四岸的霓虹。
池意颤颤巍巍穿衣服，手脚都在不停哆嗦。
沈回你还是人吗？！你这是乘人之危！
忽然，脑中又闪过片段——
“你喝醉了，我去客卧休息。”
“哥，你不想我吗？可是我真的好想你...”
“池池，我也想你。但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我不要，你抱我，抱抱我...”
池意生无可恋地把目光落向露台——
冷静，在这儿自杀属于高空抛物。
他在地毯上爬了半天，终于在沈回枕头旁看见了自己上衣的边角。
池意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拽出衣服。
好在沈回并没有醒。
可也是这一看，却让池意在床边跪蹲了许久。
在他的手就要摸到沈回深邃眼窝时，他及时回神。
——套上衣服，逃出了卧室。
黑暗中，沈回睁开眼。
眼前的昏暗和落锁的轻响，让他本就漆黑的眸色，愈发暗淡。
咔哒——
沈回眉心微动，闭上眼。
接着，温暖的橘色灯光透过他的眼皮隐隐传来。
沈回在蓬松被褥中的手指，渐渐攥紧。
很快，房间安静下来，屋外脚步声也归于沉寂。
沈回坐起身，目光落在墙角那盏小狐狸夜灯，久久出神。
-
池意拎着黑色垃圾袋，赶在轻轨收班前，换了三条线。可离竹湾村还剩下一半的距离，公交车早没了，无奈还是忍痛打车。
江城真是个很奇妙的地方。
有和沈回一个税阶的富人区，也有池意在偏远区县的深山老家，还有明明在主城，却前几年才修了通到村口马路的竹湾村。
小镇做题家走出大山的池意，其实并不觉得竹湾村和竹湾小学有多差。
——如果不是见过沈回给他的繁华奢靡，读过圣光发给他「预算无上限」的球队改建邮件。
所以他更明白，这个地方，有多需要老师。
沈回的出现，让池意再度想起这件事。
以及，他和沈回根本不是一路人。
“哇，衬衫西裤的池老师，梦回一年前初见啊！”
“啊？”
池意加入了正在吃盐水花生的仨人。
他在台阶坐下，可怎么都不舒服，顺手把装脏衣服的垃圾袋放到后腰垫着。
张校长乐呵呵地嘬了口酒，接着徐闻的话说：“你来的第一天，徐老师就说...”
“我说，‘看打扮，这肯定是个迷路的富二代，我们帮他指路，就能捐个百来万那种！’”
徐闻手摸下巴，正经严肃，旋即哭丧着脸，抓了把花生递给池意。
“结果，你比我还穷！”
池意抱拳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池老师可不单单是靠衣服，还有脸，你懂吗？”
“柳老师，你看池老师现在穿的，是不是贵气一下子就起来了！”
池意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
走前，他被自己衣服上的烟酒味熏得想吐，就从衣帽间，随手拿了件以前衣服。
池意顺嘴寻了个由头，说：“下午和沈总去见球赛冠名商，沈总大方，给我找了件衣服。”
张校长身体坐直几分，问道：“结果怎么样？”
“嗯，冠名商老板也是我之前学校的老板，谈得也算顺利。”池意说。
“诶，可不能靠着有沈总就走后门啊。”张校长语重心长道，“我们虽然穷，但旁门左道要不得。”
池意笑着点头道：“只是确认一下报名流程。校长，你放心，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池老师可是U18全国冠军教练诶！”徐闻揽过池意的肩，“这U12只是江城地区赛，肯定难不倒他。”
柳舒云坐到池意另一侧，同揽住他问：“奖金不少吧？！”
池意两眼放光，“八强都是五位数。”
“不仅是学校，还有孩子的。球队里几乎所有孩子家都是低保户。有了这笔钱，可以给他们缓解家庭负担啊。”
张校长感叹了句。
顿时，徐闻和柳舒云觉得胸前的党徽又红又亮。
二人异口同声，对着池意捏拳打气道：“池老师，加油！”
池意：“加油！”
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么扯到了沈回。
池意默默往后缩，起身走人。
柳舒云：“你们说，奶牛厂怎么就变成了沈建集团啊？”
徐闻：“管这个干嘛？人沈总又帅又大方，霸道总裁本裁！抱紧大腿就完事儿。”
柳舒云：“看来，这世界上，还是有太多未解之谜啊。”
徐闻：“举个chestnut.”
柳舒云：“胡夫金字塔...”
徐闻：“嗯。”
柳舒云：“麦田怪圈...”
徐闻：“哦？”
柳舒云：“池老师为什么会从市重点高中离职...”
徐闻：“嘿？”
柳舒云：“沈建集团为什么会来我们这儿扶贫...”
徐闻：“嘚！”
还没走远的池意：。
-
风过日升，鸟飞冲鸣。
“今天练跑动接球射门啊！”
池意把三角锥放到木质球门正前十米处。
竹湾小学现在足球队一共有13人，首发9人，替补5人。
池意知道，这跟名校的球队比起来，配置实在是弱，甚至大半位置都凑不出俩人。
但就是这13人的球队，却在池意来到一年里未尝败绩。
竹湾小学再次出现在区教育院公告中时，不再只是贫困村校代名词，而是U12足球冉冉升起的新星。
而在池意眼中，曾经圣光的富家子弟也好，竹湾小学未来的足球新星也好，都一个字——练！
“于兴格、陈鑫右边，杨雁、谢同左边。”
哨声响起，谢同先行跑至三角锥另一侧，同时杨雁传出球，谢同稳稳踢进；随后，转身绕过三角锥，再次接住另一侧陈鑫踢出的球，打门。
“下一组继续！”
“于建文，你要看着你队友的跑动位置！”
“江浩，速度提起来！想踢边锋这点速度怎么行，转身过点太慢，球都要跑了！”
“江洋，左脚太差了。从贝克汉姆那儿学的黄金右脚啊？可惜了，老贝不是你老师，左脚给点力！”
“别以为自己赢了几场镇子里的比赛，诶，就得意忘形！你们这点东西，放联赛里根本不够看。跑动起来！”
......
“哔哔——盘带三圈！”
池意靠在树干上，记录着训练评分，余光却瞥到被叫走的宋峥亭身上。
“峥亭，你功课温习完了吗？”
闻言，刚接到球的张峥亭，气馁地推了推眼镜，无奈地看向池意。
“王老师，早呀。”
池意礼貌笑着走过来，问道：“今天早读不是柳老师带吗？”
“上次小测，峥亭的数学成绩下滑了。”
王蓉冷着那张带班十几年的班主任脸。
“早上安排了他做习题，就不耽误你们训练了。”
“王老师，马上就要秋收停学。我们现在只能抓紧时间练。峥亭他...”
“池老师你应该知道，峥亭他爸也是中学老师，如果不是我在这儿，峥亭他是可以去镇子上读书的。”
王蓉身材瘦小，但在台阶上气势丝毫不比池意弱，严肃道：“我们对他的要求，可不是在竹湾小学考第一。”
池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孩子。
平日里，自己都在教他们尊老爱幼，尊师重道。可不能当着他们面，跟年长自己那么多的王老师呛起来。
“明白，那今天峥亭就先不训练了。”池老师微笑点头，“王老师慢...”
“峥亭，走。”
王蓉睨了眼他，扶着张峥亭进了办公室。
看着频频回头的张峥亭，池意嘴唇紧抿，两指甩笔，敲在夹板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
“看热闹呢！”池意转身放下东西，口哨一吹，“哔哔——江边长跑！”
热气从脚底冒出来时，足球队已经跑完回来。池意正带着在校门口拉伸。
他拉下淡蓝长袖运动服锁骨拉链，抬起肌肉线条饱满右腿，刚展示了波柔韧度，孩子们就异常兴奋地大叫起来。
一条腿近乎180°搁墙上的池意，对这个反应很是满意。
他双手环胸，微笑道：“很好，很给老师面子...嗯？？？”
忽然，所有崽子一哄而散，大叫着往他身后冲去。
“每个人都有，不用着急。”
身后传来好几天没出现的沈回的声音。
池意腿一软，差点没直接摔个狗刨。
回头看，沈建的工作人员正将小玩具递给上前的孩子，沈回也在一旁慈爱微笑。
可明晃晃日光下，池意只觉得沈回面部可憎！
“这个还要等会儿哦。”沈回指了指身后一大卡车的学习用品，蹲下身，“我担心自作主张，你们老师会骂我的。”
池意：。
哔哔——
池意口哨声刚落，十来个娃瞬间列队站好。
黑黢黢小脸个个表情严肃，站姿挺拔无比，这让沈回没忍住笑出来。
最后被池意瞪了眼，他才连忙举手，以示投降。
“我说解散了吗？一点组织纪律都没有！”池意厉声道。
沈回双手指向池意，口型道：「我就说他很凶吧？」
“嗯？笑什么！”
池意背着手大步上前，给了笑起来的娃，一人一脑奔儿。
“向右转！跑步去洗手，喝水准备上课！”
操场没人后，池意再看沈回就有了些心虚。
可很快，他就察觉到沈回的目光跟头顶大太阳似得，一个劲儿地舐着他汗津津的脸。
池意那点心虚也变成了气急败坏，狠狠瞥了沈回一眼。
刚转身，沈回声音在他身后幽幽响起——
“那晚回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
池意拳头硬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表面上：“你喝醉了，我去客卧休息。”
实际上：沈回已经锁上了卧房门，把池意亲了三个来回。
表面上：“池池，我也想你。但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实际上：沈回已经解开了自己衬衫扣子，拉起池意的手，让他检验起这一年自己也未曾停歇的健身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