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603的妈妈就正式上宋清川的门来当面道谢，她感激的话说了一箩筐，搞得宋清川有点难为情。最后还特地邀请宋清川跟她们一起去迪士尼乐园玩。

“啊？迪士尼啊？”话说她来上海这么久，还真没去过迪士尼。一开始是觉得贵，后来又觉得人太多。

女孩娇娇说：“阿姨，去玩吧去玩吧，迪士尼可好玩啦。有玲娜贝儿，有公主，有米老鼠唐老鸭。”娇娇大力推荐着。

宋清川捏捏娇娇又香又软的脸颊：“娇娇想去迪士尼玩对不对？”

娇娇妈妈笑着说：“之前她就一直想去迪士尼，可是我没时间，这不是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上海了嘛，走之前满足她一下。”

听到这里，宋清川干脆答应：“行啊，反正我明天也没别的事，我们就一起去吧。”又转过头对娇娇说：“阿姨也没有去过呢，到时候娇娇带着阿姨一起玩啊。”

娇娇差点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一大早宋清川就和母女俩出发了。到了后然后宋清川就发现陪孩子玩那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

半天时间下来，她对迪士尼的印象就只剩下，人多人多人多，排队排队排队。

终于能坐在草坪上休息的时候，宋清川精疲力尽地想到，或许我该去健健身，再顺便学点防身术，起码下次再遇见娇娇生父这种人，不用被连踹两次。她肚子上和腿上的青紫至今未消。

不过今天也算是完成了一个小愿望。直到娇娇累得昏睡在她妈妈怀里，她们三个人才悠哒悠哒地离开。

结果却在大门外，宋清川再一次遇见了那个骑着摩托车寻子的父亲。她压根连跟他对视都不敢，更不敢看他摩托车上贴着的孩子照片，侧过头匆匆路过。

娇娇妈妈看着也不忍，下意识把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些。

直到走了很远，她竟又一次特别真诚地对宋清川说：“小宋啊，我真的特别感谢你和白警官。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真的要见不到我的女儿了。”

她喃喃自语一般说道：“你还没孩子，所以不知道孩子对于她们的父母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一刻，宋清川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的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人。她在玉禅佛寺外见到的寻子母亲，骑着摩托车全中国寻子的父亲，还有康叔。

坐上回去的地铁，宋清川接收到今天更新的信息。听完后，她把脸埋在掌心里。

我到底该怎么做？宋清川问自己。

而另一边，白家却意外地陷入了争吵之中。白妈抓住白爸：“你去劝劝小明吧。”

白爸修理空调遥控器的手一顿，老调重弹一般：“他心里有数。”

“有数？有什么数？”白妈腾得一下站起来。“还不都是你灌输给他那些奇怪的想法。”

白爸皱眉：“你胡说什么呢？他又不是小孩子，难道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了。”

“不行，我不管，你去劝劝他，让他过年后就辞职跟珊珊走。”

“辞职？辞什么职？你说的轻巧，好好的工作不做跑去国外，他去国外干什么啊。”

白妈控制不住声音：“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小明大学学的是计算机，他就算到国外也可以找到工作的。”

白爸皱着眉头：“你这么有自信，那你就去跟他说啊。”

白妈：“他要是听我的，我还用你去说。珊珊今天的话，已经很清楚了。如果小明不跟她过去，那就只能分手。”

“你说的容易哦，国外有那么好去的吗？退一万步讲，就算小明愿意出国留学，也要起码一年时间准备的，好吗？她叶珊珊当初花了多少时间多少钱才拿到国外的录取通知书，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她嘴巴一张，就要让小明年后辞职，他下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呢，你让他拿旅游签证去国外啊？”

白爸甩甩手：“她其实就是想分手。”

“你说的容易啊，他们在一起那么久了啊，讨论婚事都不只一次。”白妈听完颓丧地坐会床上，好半天才说：“这都是你的错。”

“怎么又都是我的错了，你没话说就别说！”

“怎么不是你的错！”白妈不依不挠：“他那时候才两岁，哪里会有那么多记忆。他现在脑子里的那些偏执，全都是你教给他的。”

“对对对，全都是我。我该死，行了吧！”白爸显然也上了火气。

白妈还要说什么，却听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白克明的声音：“姆妈，我出去走走。”

白妈对着门喊了句：“这么晚还出去啊？”

白克明：“出去抽根烟，马上就回来。”说完紧跟着下楼的咚咚声。

白爸丢下手上的工具：“好了，吵得儿子跑掉了。”

白妈：“那怎么办？”

白爸：“给老大打个电话，让他劝劝吧。”

宋清川给宁波出身的鞠奶奶摆上了一盘五彩汤圆，转头看见窗外此时下着细密的冬雨。

就在她家小区不远处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市民公园。与其说是公园，不如说是一处植物角。因为里面通共就十几棵大树，四五张长凳，外加一个小花池。

宋清川最近常去那里，是因为植物角里有一棵硕大的红茶花，那是她在上海见过的最大的一棵红茶树（除了植物园以外的上海）。

冬天的时候密密麻麻地坠满了红色花朵。其实红茶花配白雪花会非常好看。可惜上海这个地方一般下不了雪。雪往往掉下来就融化成雨了。没想到今天先是下了一阵小雨，然后是白色的雪花飘落了下来。

“哇，上海也会下雪啊！”她赶忙把单反相机塞进出门时用的帆布包里跑了出去。她得赶去给她的红茶花拍几张照。不然一会儿雪就停了，雪太薄立马就会化成水。

她搬进新出租屋后，就想着要重新布置一下房间。于是昏头昏脑地在自己的小red书询问神通广大的网友，网友们都建议她换掉屋子里老旧的家具，被她委婉拒绝了。

有人觉得她本人也不喜欢这种风格，就问她为什么不换，她就把原主人是个志愿军战士她想保留原主人痕迹的事情说了。结果反而吸引了一群热心网友，她的账号粉丝数从十几个人，暴涨到200多。

于是她就想着，反正没有找到工作，或许她可以经营一下她的小red书。这几天趁着还没放假，有些店铺还没关门。就给网友推荐了几个系统认证过的美食小店，给她点赞评论的人更多了。

可能是快过年了吧，最近她很热衷分享她生活里的小美好。

到了一看，果然被一层薄薄的白雪覆盖的红茶花真是美若天仙，而它的头顶正好有一盏明亮的路灯，更是映衬得它无与伦比。

嗯？怎么有烟味？谁啊？这么没有公德心，污染了她的茶花美人。

系统此时突然更新：“白克明的女友叶珊珊让他年后辞职跟她去国外，导致白家父母大吵了一架，白克明心情压抑，半夜跑到茶树下抽烟。”

宋清川整个人僵住。别这样吧，怎么每次他难堪的时候都被她撞见啊。

她想了想，终究还是绕到那一棵硕大的红茶树后面，发现了盖着黑色羽绒服帽子，正把手里的烟头扔易拉罐里的白克明。

白克明看见穿着白色羽绒服捂得严严实实的宋清川，一时没认出来。

他坐那里愣怔了一会儿。

宋清川摘下围脖：“你怎么在这里？”

看见宋清川露出脸的那一刹那，白克明心里有点慌，说了句一模一样的话：“你……你怎么在这里？”

宋清川从包里翻出单反：“我来拍雪中红茶花，你不觉得它很美吗？”

“哦。”他仿佛现在才发现自己坐在一棵红茶树下，“确实挺漂亮。”

宋清川忍不住怼他一句：“那你还在这里抽烟。”

白克明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站起来，“对不起，我，我刚刚没注意。”

此时他的脸正对着略发黄的路灯，带着一副粗框眼镜，向下的眼角红红的，不知道是不是偷偷哭过，嘴巴紧张地拧紧。

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离家出走的小狗在路边等着人带他回家的可怜巴巴。

宋清川发现，自己真的很容易对他心软。

她突然想起刚刚翻包时看到的眼镜盒，于是拿出来递给他：“这个给你。”

白克明迟疑地接过来一看，惊讶道：“我以为那天摔坏了，就没回去找。”当即换下自己的粗框眼镜试戴了一下：“你帮我换了镜片吗？”

宋清川想到自己床头柜抽屉里的破碎眼镜，含糊地应了声：“嗯。”

“多少钱？我把钱转给你。”

“你快别了，那天也是因为我叫你，你才把眼镜摔了的。这样弄就没意思了。”

“那，谢谢你了。”

雪越下越大了，倒是没觉得冷。甚至还有一丝微妙的浪漫。

“没想到上海也能下雪。”宋清川没话找话。

“对啊。”一点点的尴尬在蔓延。

两个人对刚刚白克明的失落闭口不谈。宋清川问他：“我帮你拍一张照片吧？上海这么美的雪可是太难得了，还有这么美的花。”

白克明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我穿的太随便了。”

“没关系，你把脸露出来就行。”宋清川拉着白克明摆姿势。又上前把他的衣领整理了一下。

白克明被摆弄得有点不好意思。

“没想到，你还挺腼腆。站好，我来找一下角度。”

白克明笔笔直地站着让宋清川拍。

“你笑一笑嘛。”

“对，再笑大一点。像你的本体小狗那样笑。”

什么啊，白克明忍不住真的笑出声。然后再看向相机后面眼睛弯弯的宋清川，哪里还能不知道她在逗自己开心。

宋清川把单反递给他，让他看看效果：“怎么样？”

“挺不错的。”

“我把这几张照片传给你吧。”

“可以啊。”

“白警官，你知道记忆替代法吗？”

“那是什么？”白克明很认真地思考起来。

宋清川说：“很久以后你再回忆起今天，脑子里就只会剩下照片里的白雪红梅和笑容。你就会想，啊，那天真是美好的一天呢。”

“……”白克明看着雪花落在宋清川的头发上，他点点头：“你说的对，那天真是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