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傍晚,海面风平浪静。
散着橘光的夕阳还没藏匿到地平线下,深蓝的乌云不知从何处席卷而来,侵染了整片天空。
轰隆一声,闷雷打响。
有人加快步伐,有人暂避屋檐下。
街角花店的老板娘还没来得及把花都搬进屋内,雨就停了。
前后不到一分钟。
一场毫无预兆的急雨在城市喧嚣中悄然而过。
只剩围栏处挂着雨珠的三角梅、不停摆动着的雨刷器还有被淋湿的衣服,来证明它曾经来过。
玻璃幕墙上反射着最后的余晖,整座城被照的透亮,湿漉漉的空气里热气和潮气交织,混在鼻息间,闷得人缺氧。
车停在酒店门口,后排的女生先下了车。
微卷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胸前,精致的锁骨被埋藏在下边若隐若现,红色的碎花吊带裙,衬的女生肤色更白,米白色的袜子堆叠在脚踝处,乖里透着不乖。
五官精致圆钝感,明艳的长相却不显攻击性也不娇媚,一双桃花眼,不做表情的时候带着淡淡的疏离。
陆之溪这个长相到哪里都会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但却没人敢靠近。
时间掐的刚刚好,路砚带着人从旋转门里走出来“可算是见到你俩这两个大小姐了。”
陈舒冉从副驾驶下来自然的把手里行李推给他“少贫,先干活。”
三个人是发小,高二的时候路砚因为家里原因转学去了宵淮,赶着高考过后的暑假带着朋友来临港玩,叫上了她们俩一起。
手上的行李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过。
贺霁与没在意身旁传来的目光,听见女生小声的一句“谢谢”点了点头,示意让她先进。
转门的隔间逼仄,几秒钟的时间,两人并肩站着,可能因为挨着近,身上的香气混杂,一时辨别不清是香水还是柔顺剂的味道。
送好行李以后找了一家大排档。
车上路砚开口简单了介绍了下“这是贺霁与,这是他妹贺倾怡”伸手拦过正玩手机的人“这是徐舟逸。”
“这俩是我发小,陆之溪和陈舒冉,跟你们提过的。”
差不多的年纪,气氛没那么拘谨,粗略的打了招呼。
贺倾怡拉着她和陈舒冉一起聊天,昏暗的灯光不时的照在脸上,陆之溪看清女生的长相,眉下那双杏眼明媚灵动,和陈舒冉给人的感觉一样,俏皮可爱。
陆之溪视线只能看到副驾驶坐着的人的侧脸,清晰的下颚线,高挺的鼻梁,贺霁与说着一口流利的粤语正跟司机交谈着。
声音像是刚喝过薄荷汽水一样清冽,让人想多听几句。
他一个宵淮人粤语怎么说的这么好?
到了地方坐下,才看清每个人的长相,三个男生并排坐着,各个都长相出挑,十八九岁的青春少年感扑面而来。
“还是这边待着舒服,宵淮太干了。”
“在宵淮委屈你了呗。”
陆之溪没去听他们闲扯,眼神跟着身旁起身的人一起。
贺霁与拿了几瓶水过来。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水汽还没凝结成水珠,陆之溪接过的时候手指印还赫然的印在上面“冰的啊?”
贺霁与把水分给别人,没着急坐下,站在她面前“不能喝凉的?”
只顾着天气热,喝点凉快的可以降温,忘了考虑女生会有不能吃凉的时候。
垂眼看她等着回答。
“嗯?能喝。”
贺倾怡加上她的微信,三个女生拉了个群,分享着衣服的链接。
烧烤上来的快,一边吃一边闲聊。
贺霁与随意的靠在椅子上,水瓶在手里上下颠倒,里边剩下的半瓶水摇晃间传来声响,陆之溪瞥见他手腕上戴着的红绳,上边好像有条印制的小鱼。
来回的动作间磨着腕骨那颗黑色的痣。
不知道有什么寓意,但感觉跟他身上透出来的那股子不受拘的气质不太搭。
路砚和徐舟逸是嘴不闲着的主,话不停。
相比起来贺霁与的话不多,但一开口就憋着坏,几分笑意混着,带有这个年纪的男生独有的肆意。
打量完陆之溪心虚的抬头,想看有没有被发现。
不偏不倚的撞上他的视线,猝不及防的对视,不知道是因为被抓现行的紧张还是别的原因,心头一颤。
他倾身把水放到桌上,又靠回去,轻佻着眉梢,意思是问她刚才在看什么。
慌乱的避开视线,扫了一圈,她总不能说我觉得你手怪好看的吧?
半晌盯着他憋出一句话:“你头发好像长了。”
贺霁与被她没头没尾的话逗得轻声笑“第一次见就这么关心我?”
“......”
当她刚才什么话都没说。
有点别扭的气氛被贺倾怡的话岔开“你们俩教我我点粤语吧,感觉好好听。”
陈舒冉也注意到车上的时候贺霁与跟司机的在聊天,疑惑的问“你哥不就会吗?”
“我倒是愿意学,有人不愿意教啊”
“冤枉好人呢?”
他说普通话的时候,可能因为口音问题,加上他坐的懒散,听着倦倦的,像是漫不经心。
贺霁与说完喝了口水,喉结跟着吞咽的动作滑动。
有人天生难掩耀眼,惯会吸引人视线,轻狂和傲娇也显得与生俱来。
街上霓虹灯牌亮起,人潮在红绿灯变换中一波推着一波。
这趟旅程本来就不长,只有四天。
大部分时间男生女生各逛各的,但吃饭都在一起,晚上的时候凑在房间里打扑克牌。
相聚的时间短暂但是快乐,离别前一晚,几个人包了艘游艇。
人头攒动的岸上有人放眼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有人抬头凝视着灯火通明的百米大厦,这其中大部分的人都是这座城市的过客,耳畔有徐徐的海风吹过,也有人把这当做是对这座城的告别。
维港璀璨夺目的夜景,让人难以忘怀。
“还真有点舍不得。”贺倾怡坐在中间握着她们俩的手依依不舍的说道。
陈舒冉安慰她:“没准过段时间录取通知下来,溪溪就去宵大找你了呢,等我到时候回来去找你们玩!”
她早就收到了哥大的offer,月底的时候要飞美国。
“别整,再说下去我该不愿意回去了哈哈哈哈哈。”
“白天有兄弟陪着,晚上能跟美女一起吃饭,这好日子谁不愿意?别说你了,我都不愿意走了。”
贺霁与伸腿踢了下徐舟逸“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猥琐呢?”
“艹,你好意思说我,你哪像个好人啊。”
本来分别在即的伤感情绪被他们一闹腾烟消云散。
回酒店的路上,路灯下几个人的影子被拉的忽长忽短。
陆之溪今天穿了件粉黑配色的格子衬衫里面穿了件吊带,衬衫随意的在腰间打了个结,配了条短裤和马丁靴,一身打扮在临港的街头看着有些别样的复古风。
感觉到肩上多出来的重量和传来的温度侧头看过去,余光被男生挡住。
贺霁与把她往里推了下,看着前面的路牌缓缓说了两个字解释刚才的一系列动作“有车。”
他单手插在兜里,光落在脸上,照着清俊的五官一半在阴影里,看着更加立体。
看着不太正经,但还挺细心的。
陆之溪有点好奇他吃瘪是什么样子,脑子里闪过什么画面:“最后一天这么关心我,我会怀疑你也舍不得。”
最后半句她没说舍不得她,但话就是那个意思。
前边绿灯刚好亮起,陆之溪没去看他表情,拉着贺倾怡和陈舒冉小跑着过去。
好像听见他轻“啧”了一声。
那天第一眼见到她,贺霁与就知道她不是个软性子的。
没想到还这么记仇。
掀了掀眼皮扫到咖啡厅点缀门头的红玫瑰,觉得形容她正恰当。
一眼就能注意到,而且还带刺。
-
深夜雨滴滑落轻敲着窗户,其实这两天临港都灰蒙蒙的,像是憋了一场大雨。
终于落下。
这场以雨开始的旅程最后以雨结束。
不一样的是,这次听见了下雨的声音。
至于雨会下多久呢?
或许一整夜,或许不会停。
贺倾怡第二天到家把六个人拉了个群。
陆之溪当时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刚要睡着,微信的提示音在枕边响个不停。
她皱眉拿起一看,除了未读消息还有一条好友申请。
是徐舟逸的。
说不好当时的心情,好像更希望是另一个人的。
在群里冒泡说了几句话,就开了免打扰把手机丢在一边。
这觉睡的并不踏实,睁眼却不记得梦到了什么,有些烦的拿起手机。
一个小时前的好友申请【YJH】
备注信息简短的三个字:贺霁与。
通过以后陆之溪点进他头像,像是在海洋馆拍的,只有他一个背影,隔着玻璃抬头看着深蓝清澈的水里游荡的小鱼,不知道究竟在盯着哪一条。
想起他手上戴的手链。
这么喜欢鱼吗?
抬手把原有的备注删掉,改成了鱼的emoji。
【鱼】:刚睡醒?
流水溪溪溪:你怎么知道?
【鱼】:猜的
隔着屏幕都能想到他说这话的样子。
没过多久录取通知下来,群里炸开了锅,抛去陈舒冉和要去伯克利的徐舟逸,其他四个人都被录取到了宵淮大学。
还是重逢了。
就算没有临港之旅,他们也会认识,像是注定要有什么牵扯和交集。
深宜的夏天又潮又热,让人怀疑是不是住在太阳旁边,每天骄阳顶空高悬,让人无处可避。
窗外泳池里的水被晒得滚烫,柏油马路上不时有车驶过,留下吵人睡觉的轰鸣声。
有人像这夏天一样,尽管烦闷,但每每想起都只记得耀眼的太阳和连日碧蓝的天,过季以后会叫人时常想念,难忘之余也会牵起不知名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