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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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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今日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这一年过得着实没什么感觉,浑浑噩噩地就过去了,过年的时候还是被父兄叫去一起帮忙杀猪,才从混沌之中猛然惊醒。

原来又是新的一年。

没办法,普通人的日子总是这样的,千篇一律,毫无激情,平生能得一两次不凡经历,便已经是来之不易了。

中阳里就这样过了不知多少年,有人嫁娶了高兴一下,有人辞世了悲伤一下,其他的,便是静静等待,等春去秋来,等秋收冬藏,等一年变成下一年。

刘邦也从来不是什么爱恋恋不舍的人,拿得起放得下,消沉也不过那十余天。

他承认自己确实动了不该动的心,但也知道这感情从头至尾都不可能有结果,于是他把它放下了,像是打扫屋子把旧东西收到盒子里一般,其实以后几乎不会用到,但等你打开盒子,看到它,心里还是会感慨两下。

也只是感慨两下而已。

不过,如果非要说出几件非常事,他想起来,倒也不是没有。

那酒肆的武大娘子,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对他做了什么亏心事,这都快一年了,居然都没有催过他一次账。

一次都没有!

他也跑去问过了,可樊哙和萧何都没有帮他付过酒钱,那她到底在酝酿些什么坏水?

这事导致刘邦好几天都没敢和那群酒友一起喝到太晚,生怕她被什么山精野怪给夺了舍。

但等了一阵子,刘邦又自个儿想通了,觉得不喝白不喝,她不催他正合他意,有什么好害怕的,便又回到了平常的日子,偶尔良心发现,也会把之前自己记住的赊账给结了。

奇也怪也,收钱的时候,那武负也收,可如若不付,她也不催,倒像是从今以后不打算靠卖酒赚钱,只把它当消遣了一样。

如果不是和武负是老交情,加之她这么久了也不曾有其他动作,刘邦都要往不好的地方想了。

毕竟自己长得也算村中,不,至少是县中翘楚。

那敲门声敲得急了,大有他再不开就要踹门的架势。

刘邦徒劳地抓了抓一头杂乱的头发,翻身下床,心里堵着一股起床气,想着要好好教训一下扰人清梦的家伙。

谁不知道他刘老三要睡到正午才会起来?

门伴着吱呀声打开,刘邦看清了面前人的脸,当即就要发泄起床气,破口大骂。

“萧——”

他的嘴被捂住了。

萧何一脸严肃地捂住他失礼的嘴,对他摇摇头,然后笑着往身后看去,道:“这人便是刚刚路过的老刘家三儿子,兄弟三人实际上并未分家,只是他是个懒汉,惹了父兄生气,被赶出来几日。”

刘邦循方向看去,两人身穿戎衣,手里拿着张木片,听了萧何的话正专注地写着什么。

别在腰间的两把剑晃了刘邦的眼,他有些后怕地把骂声咽了回去。

什么情况?!

刘邦的想法在脑子里电光火石地闪了一下,又听萧何收回手转身补充:“这是个脑子不好的混蛋,村里人都不爱招惹他的。”

“……”刘邦眨眨眼,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三人,半晌,露出个傻笑来,嘿嘿两声。

两位士兵皱眉看了他一眼,像是受不了这个表情,转身直接走了。

萧何跟着两人走了两步,等到要走远了,悄悄转过来对他做了个手势。

*

刘邦是真觉得自己区区二十几年的平民人生何德何能经历这么多稀奇事情。

他盯着自家粗糙酒碗里清澈的酒水,是萧何从武负酒肆里拿来的,那酒液被倒出来,在碗沿晃晃荡荡的,他一时间觉得脑子有些发懵。

他不过是因为上田干活累着了,一躺躺了一天,怎么这外面就完全变了天?

不是,他路上也没围观仙人下棋啊?

“不怪你懒,”萧何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酒,挑了一块不大不小狗肉放嘴里,语气却不像面上那样轻松,“这一仗打得快,已然灭了两国了。”

樊哙见不得萧何这种小家子气的样子,往他碗里拨了好几块,督促着他吃完了,不甚在意地道:“你管他那么多?”

“刘家三个兄弟,至少要去一个,樊大更不必提,”萧何含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樊哙,闷了口酒,“我实在没办法。”

“刘家老大和樊老大,这一役是躲不了了。”他颇有些自责地看了吃肉的樊哙和刘邦一眼,把碗中的酒一饮而尽,“抱歉,我尽力了。”

“嗐,道什么歉?”樊哙不是心思细腻的人,也见不得好兄弟这样一副表情,大手往萧何的背心拍了一掌,倒反过来安慰他:“我这一身力气,也不能只用来杀狗啊。”

萧何勉强松口气地笑笑,又沉吟片刻,正色看着樊哙,笃定嘱咐道:“明日午后便要启程,你的那些狗皮自己收着点,想个法子悄悄塞入装甲中,把自己防护好点。还有,见势不对不要莽撞,当逃兵就逃兵——务必保住性命。”

樊哙觉得自己也不像是脑子不好,还需要萧何嘱咐这些的人,听了这话,豪迈笑一声:“保命?那是自然——”

“萧何,什么意思?”刘邦却快他一步反应过来,打断樊哙自擂的话,盯着萧何的眼睛,确定道,“什么意思?”

出征危险,大家自然都盼望兄弟平安凯旋,但萧何这句话却不那么对味,不是怕樊哙贪功忘死,倒像是……

倒像是笃定了这仗打不赢,要他注意保全自己。

果然,萧何压低声音,与凑近的两人耳语:“依我看,此战必败。”

刘樊二人都是一愣。

他们三个,萧何确实是最出息的那一个,平民一个,从这个破落中阳里一路求学,直做到了县里的官。

他做县里的官,不是因为只能做县官,而且只能做到县官。

再往上,便不是平民能上去的地方了。

刘邦这兄弟满腹经纶,却实在是过得憋屈,好在是能力着实出众,得大人赏识,一有大事时不时要找他商量几句,才不浪费一身才学。

萧何断不是因为对此事心怀怨恨胡言乱语,咒楚国灭亡的人。刘樊二人对视一眼,又一齐看他,等着他的下文。

萧何拍拍手,挽起袖子,将盛着酒与肉碗摆起来,要与两人解释。

“且慢,”刘邦心里紧了下,想到一事,预感不妙忽然按住他的手,问,“你说已灭两国?是哪两国?”

“这正是我要说的。”萧何赞许地看他一眼,深知自己这个兄弟心思敏捷,于此类事情上颇有天赋,只不过是懒了些,甚是欣慰。

他将两个碗并在一起,手指划过中间的缝隙,道:“韩国扼于秦国函谷关东,不管秦国欲攻何处,必先攻韩。”

刘邦愣了愣,看向萧何冷静严肃的眼睛,心跳陡然加快。

“面对秦军,韩国南阳守却忽然主动投降,献出南阳地,秦军由此南下渡过黄河,直击韩国新郑,杀入王都,韩王自刎而死。”

“从秦军兵临南阳,到新郑沦陷,所用时间,”萧何伸出三根手指竖在两人面前,“不到三个月。”

不到三月。

刘邦双手都有些发麻,一股寒意从指尖攀上背心,然后冷到全身,惹得他不禁打了个小小的寒颤。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那城里的人,该怎么办?”

萧何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么短的时间,倒戈的消息再快也不会比秦军快多少,而这第一仗正是需要提振士气的时候,王都的人……”

他沉默片刻,说:“凶多吉少。”

说罢,他移开一个碗,指着另一个道:“函谷关畅通无阻,形势严峻,赵国却恰逢饥荒地震,灾民遍地,秦国趁其之危,派杨端、王翦南北夹击,攻破邯郸,赵王被俘。”

“只花了五个月。”萧何补充,手指摩挲着下巴,有些不解,“我看了卷宗,与他们商议几次,但都不理解为何不派出李牧迎战,不然应当能坚持得更久些。”

刘邦这个小小的房子里一片寂静,中阳里岁月静好,却不成想外头已是战火一片。

樊哙是要上阵的人,与刘邦的纷乱心绪虽不尽相同,但也一块儿沉默了。

“樊大,”萧何叹了口气,“如今秦国屯于中山,兵逼燕国蓟城,又派李信攻我,所幸此人行军冒进,不敌项燕将军,我们才能有喘息之机。”

“这不是往常的小打小闹,从韩国一再割地开始——不,可能更早,秦国的目的便明确了。”他洋洋洒洒一挥,剩余的狗肉炖得烂熟,盛在碗里被端起来,统统落入萧何口中,“手法狠辣,直驱各国咽喉心脏,要的就是一鼓作气,一口吞并周天子的百代江山。”

“从此,宗法颠覆,分封不再,礼崩乐坏。”萧何笃定地看着两人,眼里闪着些意味不明的光。

窗户早就被关得严严实实,只有一点暖色的烛光摇曳,在墙上映照出三个人的身影。

任是三人处于中阳里这样一个犄角旮旯,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世道的天翻地覆。

这是时代的船只在启航,这是每个人本从未有机会改变的命运,在脱离周朝统治近八百年铺陈的,摇摇欲坠的轨道。

*

阳光本该炽热,刘邦却莫名觉得有些冷,心思沉重得很。

他捏了捏兄长的手,又握住樊哙的肩膀,紧了紧,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纵千万般不舍担忧,临行前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中阳里的这条路送走很多人,不论是求学做官,还是旅客行人,如今,便要送走保卫家国的战士了。

萧何与樊哙的家眷轻声说着话,好不容易才止住她们的哭声。

反而是樊哙不在意地大笑着分别在萧何刘邦背上落上一掌,拉着刘家大哥跟上队伍。

“兄弟,保重!”

尘埃伴着一群人的脚步扬起,依稀还能辨得两人褐色的布衣。

“我帮你偷看了卷宗。”看了一会,萧何忽然在刘邦耳畔道。

刘邦一愣,心里扑腾扑腾地跳起来,有种想要打断他,让他别说下去的冲动。

“韩国相国府童仆三百皆死散,相国家眷全数自刎殉国。”

远处路上滚滚沙尘,与路边翠绿的树木揉在一起,已然看不出人形了。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历史上秦灭六国的速度已经极快了,但在文中我还是进行了加速,将时间压缩至三年左右,就相当于给秦国加了个武力值buff吧~

大部分按着史实走,但如果我记错了什么也难以避免,后面的转折较大,我需要一些时间再捋一捋。

事实上这章的时间一跨就是一年也让我有些忐忑,但是这也确实没有办法,以我的能力有些难解决时间跨度的问题,很难写出想要的感觉,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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