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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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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怕张良不爱这些,实际上自己才更是对祈雨的节日不感兴趣,加之天色已晚,人又熙熙攘攘,一大两小在人群里兴奋地穿来穿去,刘邦更是没什么看花灯逛街的兴致,眨眼都小心翼翼,怕把人磕了碰了又怕把人给弄不见了,一路上可谓是心力交瘁,忙得好像隔壁的老妈子。

偏偏那人体谅不出他的辛苦,每路过一个摊位都要停下脚步细细地看,末了还要掏出钱来买些无用的东西,邀功似的跑到他面前晃一晃,再把东西塞到他手上,拍拍袖子继续逛。

倒真是他逛得开心,商贩也开心,过个节大家都其乐融融。

等到张良第五次想要打开钱袋的时候,刘邦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把他拉开,不由分说地揽住他的肩膀,不许这人再买些次品糟蹋钱。

就这样走了一路,跟着人流一起走上了桥。

桥上人多空间窄,两人不能再并肩而行,刘邦只能更紧张地紧跟着张良一前一后前行,盯着不让人走丢,还要注意躲过人群,只走到一半像走了半辈子,汗都快出来了,比下田还累。

“刘兄。”

人群中声音嘈杂,刘邦却能一下子捕捉到那清亮的声音,堪堪让过旁边的一人向前走去,抬起为了看路而低下的头时又停在半路。

一只如柔荑般细长嫩白的手伸在他面前,见刘邦久久没有动作,还轻巧地摇了摇,示意他快点把手放过来。

刘邦伸手过去,便被轻轻握住,紧接着被小小的力道牵引着,来到了桥的栏杆边。

“刘兄你看。”

张良扒在栏杆上向下望去,映照着星星点点灯光的水面微微荡漾,托着数不清的粉色河灯缓缓涌动,如清风拂过的夜晚莲池,“我很喜欢莲花。”

“为何?”

旁边的人靠近了一点问道。

“高洁?花中君子?如果问我的是非兄,我一定会这样回答。”张良忍不住笑了几声,“不过我知道你不想听这个。”

“嗯,‘喜欢’这种东西,往往是想不出理由的。”

张良闻言一笑,转身想要说点什么,却在与刘邦的对视下忘却了所有话语。

那是太专注的眼神,炙热又真诚地只停留在他的身上,甚至让人有些不敢逼视。

歌女清浅的吟唱也不知从哪里传来,直唱进他心里。

张良神色略有慌乱地转回去,松了牵着的手向桥那头走去,急着走了两步却又放慢步调,关心身后的人是否跟上。

刘邦得见张良这副可爱的样子,被松开手的失落感倒是减淡了,嘴角衔着笑慢悠悠地跟着走。

到了桥头,两人方与陈家四口人会合,一齐向客栈走去。

*

这一排的建筑皆是建在水边,沿河灯火盏盏,在夜晚的水面投下天上星阙,影影绰绰间是众多的游人结伴谈笑而行。

今日是重要的祈雨,四面八方的人便都涌入丰邑,此处虽客栈不算少,但也需要因为“客满”而辗转几次,张良和两个小孩此刻累了不爱走,一起蹲在河边随意赏着花灯,身旁的小孩也多,叽叽喳喳地,倒是别有一番热闹非凡。

“张良哥哥,听说你是韩国的大人物,竟然也喜欢这里吗?”小女孩年纪大些,毫不讲究地坐在地上,道出了些许疑惑。

张良也坐下,无奈地笑笑:“你听谁说的我是什么大人物?”

“你们来的时候整个中阳里都传遍了,”小男孩凑过来,脸肉嘟嘟的,表情夸张得可爱,伸着手比划,“你们的马车有四——匹马。”

“这只是沾了父兄的光罢了,我并无何等成就,钱财多也不能代表就是‘大人物’。”张良没忍住地捏了捏小孩肉嘟嘟的脸,“况且我从未出门见过这样的场景,见识还没你们多呢。”

“啊?怎么会?”两个小孩疑惑地发出声音,又为他感到遗憾似的,一声感叹拖得老长。

“我自幼身体羸弱,加之长辈都想要我多多读书,将来能担大任,出门的时间都少得可怜,唯一一次看花灯还是王上见我可怜赏我一盏,我将它挂在庭院莲池边,这才得以略微窥见灯节美景一角。”张良留恋似的看着微微荡漾的粼粼水波,像是要刻在脑海里,“也只有见到后才知道,一盏花灯与此相比未免太过寒酸,也太过孤寂。”

“那有钱人也太无趣了。”两张圆圆的脸近乎同步地一起皱起,纷纷表示张良太过可怜,以后便不要走了。

“他们应该差不多了,我们去看看。”张良不置可否地笑,站起身来拍了拍尘土,又将两人从地上拉起,准备去找刘邦。

几乎是同一时间,刚刚一起打闹的小孩们突然爆发出一阵惨叫,张良闻声回头便看见旁边一个六七岁的小孩正向河里摔去。

这里的河岸精心修缮过,铺的是石板,不像天然的河那般有浅滩,如若摔下去便会直接掉进深水。

事发太突然,张良虽然当即决定拉他一把,伸手的动作却慢了一拍,指尖擦过小孩伸手求救的手,眼见着就要落入水中。

张良陡然感觉长衫被一股力量牵引,直拽得他向下一跪,在不自主向前扑的过程中被小孩抓住了手,以一条腿堪堪滑跪在岸沿,整个上半身几乎悬在空中,一只手扒在岸边的危险姿势拉住了人。

一边的膝盖磕在地上又被拖扯的滋味实在是难受,撑在岸边的手也已经用力到发白,更别提他身子本就瘦弱,只用一只手拉着一个大胖小子了,张良此时只觉得自己要手臂脱臼,再被拖入水中。

这样的场景也许很短暂,但张良额上已经有了一层薄汗,只觉得僵持了千万年,周遭的声音好似被隔绝,只能听见自己的如鼓心跳。

到底怎么回事……

脑海中瞬间蹦出这样一个想法,却又几乎马上丢弃,紧张得只留一片空白。

在此千钧一发,张良却感觉自己已然坚持不住,撑在地上的手抖如筛糠,只再要片刻便要落入水中。

忽然的一阵水花响声后,张良手上终于没有负担,自己也被圈入了一个拥有熟悉气味的怀抱,精疲力竭地长叹一声,不想再讲话了。

刘邦也是不想再讲话,或者说是讲不出话来,脑中“嗡”声不减。

他就知道自己不应该留着这人一个人跟着俩小孩待着,这才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就如此危险,自己都瘦弱得要人扶还去当什么热心肠的大好人,险些把自己也搭进去。

旁边那堆臭小子全都吓傻了,要不是陈家那两个小孩见状不敢乱帮忙,直接叫喊着跑去找他,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刘邦半跪着抱住张良,把那小孩从水里甩到岸边,看着怀里的人苍白的脸色更是心跳如鼓,感觉自己手脚发凉,只想把这人揉进自己怀里。

张良闭着眼睛轻喘着气缓了一会,睁眼看见的是面色铁青的刘邦,安抚地用仍在颤抖的手轻轻回抱了一下,开口想要解释。

刘邦却不想听,确认怀里的人完好无损后便放开他,拉着他起身向找好的客栈走去,手劲大得让张良倒吸一口凉气后才微微松了力气。

张良对着前方惊魂未定的两个小孩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事,成功让两个小孩子放下心后才有些疑惑地回头看。

刚刚那个落水的小孩已经不在原地,只剩下一块被润湿的石板和一串脚印,想是被吓到后去找家人了。

张良皱着眉一边被刘邦牵着走一边向后盯着那处,总觉得不对劲,却又想不出所以然,只得回过头,将疑惑压在心里,转而关心此刻着急生气到快要冒烟的刘邦。

张良心知他这是因为在意自己,却也并不擅长于处理这种事,往日做错了事,父母总是给出闭门思过或者抄写典籍这样的相应惩罚。

刘邦这样一言不发,让自己有些犯了难。

就这样沉默着走了一段,倒是刘邦先开了口,虽然语气还是不善:“我知道这路上有家店平日里会有一两件成衣卖,虽然料子粗糙尺寸也肯定不会准,但今日你我一身汗,用它将就一晚——我倒没想到你衣服脏成这样,是必须要买来换洗了。”

张良看着他紧绷着的下颌线,突然福至心灵,细声唤:“刘兄……我有点疼……”

“什么?”刘邦果真马上停下脚步,皱着眉靠近。

话都是这样,最难的是开头,只要开了口就能顺着继续往下说。

“手疼,膝盖也疼,还没力气。”

刘邦看着那只自己只使一点力便留下红痕的手,掌中还残留着灰尘,另一只手也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着,更不用提他直接跪在地上的膝盖了,青衫虽未彻底磨破,却也伤痕累累,看得出来伤口不会多轻。

刘邦这满肚子的闷火再怎样也烧不起来了,舍不得让他再走,又恨不得马上到客栈察看,想要直接将他抱起,却又怕他觉得自己把他当作女儿家看待。

张良被刘邦一边皱着眉头凶狠狠地盯着看,一边手里动作轻柔地按摩着手臂,一时间也揣摩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得小心翼翼地站好等他。

他正默默盯着路边沾了灰尘的草,下一秒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刘邦一把扛在肩上,惊讶得无以复加,徒劳地仰头伸腿几下,在牵扯到膝盖上的伤口后默默地停下动作,只在对方背后小声抱怨道:“我可不是什么痛都受不了的小孩子……”

接着便被上下一颠,抱怨的话也说不出了。

*

张良穿着褐色的布衣裹在被子里,静静地看着刘邦站在门口将两人换洗下来的衣服交予店小二去烘干,又从对方手中接过一小瓶药。

刘邦穿着和他相似的布衣,虽然都不符合二人的尺寸,但与他将衣服系得再紧也松松垮垮不同,衣物在他身上非常服帖,显得健康而干练,有与众不同的十足魅力,就算是与公卿相比也绝对不会逊色。

他靠近坐在床边,身上还带着刚刚沐浴过的水汽,示意张良卷起裤子伸出腿来。

“手怎么样?”刘邦将对方的腿搁在自己的大腿上,从瓶中抖出药粉来,“——忍着点,会有些疼。”

刘邦握住他的腿,眉梢一挑。

张良的腿长而直,竟不是刘邦想象中的那种瘦,反而细得匀称好看,像是平日操练过。

“感觉已经没事了。”张良闻言尝试着活动自己的两只手,“略有些不适罢了。”

等待热水时刘邦帮他悉心按摩了许久,也好在那小孩不算很重,张良也并没有拉住他多久,这时候已经没有那种钝痛,只是不可避免地酸痛。

刘邦“嗯”了一声,再次提醒道:“上药会很痛,忍不了可以随便抓个地方——抓我的手也行。”

话音刚落,一只手就已经拉住了刘邦的衣角。

刘邦无痕迹地轻笑,手上速度极快地为他上药并包扎,当然还是无法避免药效发生作用带来的刺挠感。

“很疼吗?”

张良摇摇头,只是脸上皱起的表情和抿着嘴发出的闷哼都在帮他回答。

刘邦为他放下裤腿,想了想,哄着他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等张良点头,便用被子将他裹得像个密不透风的团子,只留下脸露在外面,自己则抱着团子踩上了窗台,也不知又踩了哪里,几下子便坐上屋顶,在夜里带起几声瓦片轻响。

“你太轻。”刘邦将张良安置坐好后叹道。

张良亮着眼睛从被子里钻出头来,恰好能见到不远处还未散去的绵延灯火,精致的五官被夜色与灯抹上柔光。

刘邦后来常常在百无聊赖中回想过去,思绪每每回到此时,都不自主地去反复描摹这幅场景于脑海。

这里太美好。

柔和的春风,搏动的星河,万千的灯火,若隐若现的喧哗与歌吟。

他们被笼罩在一个平和安定的空间内,刘邦却永远只能注意到那飘动的发丝和好看的侧颜。

刘邦永远不会忘怀当面前的人转过来时,周围一切都黯然无光,所有的色彩都汇聚到他身上,满街灯火落到他眼里,点点细碎的光芒在其中闪烁。

只是再定睛一看,当中不过只有他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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