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喜欢你”。

虞前雪和他说，喜欢你……

季涯从来没想过他能从虞前雪这里听到这三个字，虽然好像严格来说，不算听，是看。

看到这三个字，冲击也好大。

虽然季涯心里警告自己，不能完全相信虞前雪的话。他这么说，有大量的成分是因为怕失去他这个朋友、是处于友谊的干扰，不能算作是他真诚的想法。

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他心里雀跃的想法，那种自然而然因为他的一句话就飘飘然的感觉，完全无法被他的“理智”克制。

季涯控制住心里跳得乱七八糟的心，从微信保存的几个系列的表情包里找出了一个拥抱的表情，回复过去。

实在难以发出任何话，怕他的心思会被泄露得太明显。

他不希望虞前雪得知他具体的心理状态，觉得这是见不得光、尤其不能被他本人得知的。

虞前雪下午难得喝了点咖啡，胃口不是很好，把筷子插在面里搅了两下。

发出“喜欢你”这条消息之后，虞前雪多少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最近，他们聊天的频率虽然高得吓人，但并不一定超出了“朋友”的界线。

如果季涯只是原因普通的出国，那他们两个应该也是这个聊天频率。

但是，直说“喜欢你”，就显得十分直接了。

但相比之下，季涯的反应显得有几分平静，并不像虞前雪设想中那么……激动。

……是为什么？

从来没有过任何感情经验的虞前雪产生了一丝困惑。

2

虞前雪的学业越来越忙了，即将大四，虽然他板上钉钉会跟着现在的导师读研，压力不算很大，但是导师已经让他提前进入了高强度打工模式。

这天，实验室的数据弄得晚了一些，他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虞前雪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晚上九点多，他记得今天季涯有早课，已经开始上了。

……靠，这下没陪他发消息，季涯等他这么久，不会伤心吧？

虞前雪连晚饭都来不及点，先切进微信。季涯有数条消息，但只是回复他白天、他睡觉的时候发的“留言”。

“？”

虞前雪又从上到下把季涯的回复看了一遍，的确，虽然他的每句话都回复了，但并没有给他发任何一条问他为什么不在线的内容。

而且，平时虞前雪这个点一定至少会给他分享一下晚饭的照片，但今天他没来得及吃，当然也就没有发。

可是季涯连这也没有问，难道他连他吃没吃晚饭都不在意吗？

虞前雪感到格外郁闷，然而季涯现在在上课，他也不方便问他为什么。虞前雪背上书包，沿着学校的夜路，准备出校吃口饭，再回寝室。

……季涯，为什么没问？

虽然虞前雪理智上想相信他只是不想打扰他、或者不觉得这是一件严重的事情，而非故意，但他控制不住的心慌。

他真的还那么在乎他吗？

虞前雪对着季涯的微信聊天界面，想了想，点了他的头像，进入他的信息界面，想看他的朋友圈。

依旧停留在去年的四月十九，没有任何变化。

……为什么呢？

他们都已经和好了，他为什么还是不更新朋友圈呢?

虞前雪模糊地记得季涯的微信好友数目，好像是他的八倍左右，里面甚至还有很多季涯并不认识的人，只是因为都是一个学校的，申请他就会通过。

他的微信界面像网红公众平台账号的后台私信一样，有很多未读的信息，随时都是九十九加。

这样的账号，这么久不更新，会产生什么影响呢？其他人会怎么猜测呢？

虞前雪不知道。冷风吹过，他点开另一个界面，是ig网址。

就是原本保存下来用来看季涯号的网址。

然而，现在上面一片空白。

季涯把这个号注销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为什么要注销？

虞前雪不知道他心里怎么会这么乱，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猜测。季涯不可能会瞒着他，也不可能会对他的感情轻易改变。

尤其不过三个星期之前，他还飞过去找他了，并且……甚至和他亲了。

虽然季涯没答应和他谈恋爱，但，但他应该不是不喜欢他的。

然而混乱的猜想和乱七八糟的揣测依然不停翻滚。虞前雪抬头一看，发现他走过了原本想去吃的那家店。

他立刻掉头回去，强迫自己在冷风中调整呼吸。进了店，买到饭，他拍了张照片发给季涯。

【化合物臭氧：好饿，现在才打完工。】

【化合物臭氧：这个研负一我是读不下去了！】

季涯回复很快。

【y：你现在才吃上饭？】

【化合物臭氧：当然啊，不然我会发给你的。】

虞前雪咬着筷子，等着季涯的回复。

【y：好，慢点吃，饿的时候别吃太快。】

……好平静。

如果他给他爸妈发消息，也会得到同样的回复。

虞前雪并不质疑季涯在乎他，就算真的只是朋友的过去，他也能时刻感到季涯在乎他。

但谈恋爱也只是“在乎”而已吗？

他的情绪，难道不会因为他的喜欢而产生任何改变吗？

3

暑假，虞前雪给季涯发了他回家的车票。

其实导师劝过他留下来，干几天再走。但据师兄师姐提醒，留了可能走不掉，虞前雪还是拒绝了。

虽然，其实就算一整个暑假不回去，他也未必在乎。

可是，以后他肯定会更忙。所以他现在要先抓紧时间，把季涯骗到手，抓住他，然后再放心地投身于科研中。

季涯对他什么时候回去、带了多少东西等等方面，展现了事无巨细的关心，直到虞前雪告诉他已经在他的位置上坐下之后，才放下心来。

可是季涯并没有告诉虞前雪，他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难道他看不出他的言下之意吗？他感觉不到虞前雪告诉他自己回家，就是等于问他什么时候回国吗？

就算他是头一次和人发展恋人关系，暗示不到位，退一万步说，难道季涯就不应该主动告诉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虞前雪耐不住了，他直接问季涯：“你什么时候回来？”

【y：我要稍微留一阵子，回来了提前告诉你。】

但他对“一阵子”大概是多久，拒不回答。

虞前雪不相信他连自己组的活要做多久一点数也没有，除非他就是想留，才会不清楚。

他是不是并不想见他？

虞前雪起初觉得愧疚。他觉得季涯不愿意见他、不问他的具体情况，是因为季涯知道他的“喜欢”里有被迫的成分，这些问题的根源在于他。

但当虞前雪在家一个人无所事事地过了两个星期，暑假已经过去四分之一，但季涯的归期还是遥遥不定时，他开始改变想法了。

他不够喜欢季涯，那季涯不应该想办法追他吗？季涯不应该多努力吗？

再者，难道他不够喜欢季涯，他的魅力就减少了吗？他对他的喜欢好像并不在乎。

他明知道虞前雪应该是因为自己才回梅江的，为什么却不早点回国呢？

虞前雪给他打视频电话，问季涯什么时候回来。视频那里的季涯是晚上，他拉着窗帘，屋子里亮着一盏辐射范围有限的台灯。季涯坐在床上，床单是单调的白色。

季涯看了眼镜头，又很快移开视线，回答：“快了吧。”

虞前雪忍着问他：“还是没有具体的归期吗？”

“……我过两天问问导师。”

再过两天问导师，再过几天他的暑假也快结束了。虞前雪感到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而他又仿佛对棉花过敏，皮肤上开始细细地泛出痛觉。

季涯回答完这句话，就发现虞前雪把电话挂了。他有几分不解，给虞前雪发了个“怎么了”，虞前雪没回复他。

……他也能意识到的吧，他是故意不回去。

从临近暑假的时候开始，季涯就意识到他即将回国，和虞前雪见面。

既然他们已经和好，那也就意味着他将重新得到在虞前雪身边的机会。他可以每天和虞前雪呆在一起，在他的卧室或者虞前雪的卧室。

白天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他没敢细想。但夜里，他的意识变得诚实，他梦到虞前雪出现在他家的卧室，在和他接吻。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减轻他的罪恶感，梦里的虞前雪非常主动，显得他自己仿佛才是这个吻被动的承受者。

多么无耻。

接下来的梦越来越不受他的控制。他和虞前雪在他们俩任何一个人的卧室里，接吻，拥抱，甚至最后发展到了让季涯觉得十分冒犯虞前雪的最后的程度。

……

季涯不得不承认，承认一件他一直在逃避的事实，那就是，他只是抱着朋友的表皮，在对虞前雪进行非分的妄想。

如果是其他人敢这么幻想虞前雪、还和他接近，他会上去挥对方一巴掌。但如果是他自己，他能怎么办呢？

季涯不知道。他无法控制自己。所以，他想，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要让他出现在虞前雪身边。不要让他靠在一起玩游戏的人，是个梦里会拿他当幻想对象的变态。

虞前雪：这到底是谁恐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