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摸了一会猫,虞前雪抬起手看了眼表,指针划过“7”:“季涯,活动课快下课了,走吧。”
季涯点点头,拉着他站起来,两个人向高三教学楼走去。
宿舍通往教学楼的那条小路没什么人走,但是会路过高三楼旁边的宣传报。
宣传报上大部分内容都是经验鼓励文,是已经考上顶尖大学的往届毕业生写给学弟学妹们的。上面唯一一篇作者还没有毕业的,是虞前雪的。
他是阳桓高中这几年来竞赛成绩最好的竞赛生,所以许建也邀请他写了一篇。
然而,虞前雪现在的感想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当时是真不知道,这个会被学校请广告公司印出来,贴到墙上,还和其他文一起印成册子,发给同学,被反复“学习”。
走到荣誉宣传报的墙旁边,虞前雪加快了脚步,想带着季涯赶紧走,但季涯在后面拖着他,笑:“别走啊,我还要看。”
“你都看了多少遍了,开头都会背了吧。”
“谁说的,”季涯拽着虞前雪,两人停在了虞前雪那篇占了半面墙的分享经验文下面,“谁说我只会背开头的,我全都会背,从头到尾的那种会背。”
“——我的桌子垫板下面就是这个,每天看,当然会背。”
阳桓高中的每张桌子上都配有一张透明垫板,下面可以压几张纸。虞前雪压的是单词,季涯压的是那本册子里撕下来的虞前雪的分享文章。
虞前雪:……
见季涯真打算给他表演从头背到尾,虞前雪上手捂住了他的嘴,准备把他硬拖走。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女生,虞前雪竟然发觉有几分眼熟,仔细一看,居然是戚云。
戚云见到两人,先和季涯打了招呼,随后略有犹豫地看向虞前雪:“……你好,虞前雪。”
虞前雪心里已经在打鼓了,戚云现在对他来说,就像是个随时可能发布魔鬼任务的NPC,但他还是装作波澜不惊地回答:“你好。”
戚云点点头,略加快了些脚步走远了。
季涯问:“怎么,你认识她吗?”
虞前雪心里警铃大作,立刻飞快回答:“不认识。”
季涯没有怀疑,毕竟虞前雪平时就“两耳不闻窗外事”,戚云虽然是隔壁班的,但和虞前雪没有同班过,不认识也正常。
因此,他没注意到虞前雪主动攥住了他的外套,小有紧张。
-
戚云和虞前雪打招呼的那天,他短暂地担忧了一阵,但见季涯毫无反应,又放下心来。
晚上做完一口气做了六科的卷子之后,更是把这件事直接抛之于九霄云外,忘得一干二净。
周三,上完下午第三节课,虞前雪还在写最后一道分类条件特别多的数列题,坐在座位上继续推算。
周围有些吵,虞前雪也没在意,过了一会,教室里空了一片,季涯拎着包坐到他前面同学的位置上,问:“什么时候能好?”
“还有两分钟吧,”虞前雪分神看了季涯一眼,问,“你上活动课拎包干什么?”
季涯小声笑了起来:“没什么,你先算你的。”
过了一会,算了快二十行的变量“m”总算被消掉,虞前雪划了一个斜杠在上面,站起来丢下笔:“好了,走吧。”
“去哪里?”
“操场啊。”虞前雪拿起椅子上的外套,边穿边回答。
“您知不知道今天是几号呢?”
“三十……三十一?”
“十二月三十一,”季涯终于没忍住,笑得趴在虞前雪的桌上,“你真是学傻了,今天放元旦假啊。”
虞前雪拉外套拉链的手停住,看了一眼讲台上方的钟:“……天啊。”
“昨天宿舍里,你妈妈还打电话来,你在改卷子,我帮你接的,她说去找你爸爸了,让你到我家来……”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虞前雪拿出书包,飞快装书,“我当时记着了,又忘了。”
季涯笑着看了他一会,突然收了笑容,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纸,递到虞前雪面前,语气显得尤为平静:“等下,你先看看这个。”
“什么东西,等会看——”虞前雪转头瞥了一眼,发现是一张纸条。
季涯有什么纸条要给他看?
他接过,展开。是一张淡粉色的便签纸,上面的字明显不是季涯的。
落款是戚云。
?
动作这么快吗?
开玩笑的吧?
虞前雪刷地合上纸条,看向季涯。季涯安静地等着他看纸条,眼角微垂,但坐着的他仰视着虞前雪,等待着他的反应。
?
你这,是什么反应?
见虞前雪看他,季涯用及其难得的堪称温柔的语气说:“就是前几天在窗口和我说话的那个,长得挺漂亮的,她人挺好的……”
季涯不高兴。
很明显。
不是那种生气的不高兴,而是失落的不高兴。
他的长睫毛缀在眼皮下,虽然在和虞前雪说话,却反常地移开了视线。
!!!
一级警报。
虞前雪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连着没带一点停顿地飞快说:“谁啊我根本就没印象不认识不熟悉高三还是好好学习先总之——”
他停下换了一口气,把纸条塞回季涯手里,手按在季涯胳膊上:“既然她托你送,那我也托你还。”
季涯的话头被虞前雪截住了,他眨了两下眼睛,表情转变成了懵,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条。
季涯:?
虞前雪什么时候学会饶舌了?
“你,要我去还?”
“对,就是你。”虞前雪点点头,把笔袋装进书包,拉上拉链。
季涯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条,把它重新装进口袋里,抬头问:“为什么?”
为什么?
哪里有这么多为什么?
他还想问为什么你要帮她送呢!
虞前雪感觉自己像被抓到了“即兴演讲考试”上,抽到一个最无话可说的话题,季涯就坐在评委席的正中间,手上随时准备按下红灯,判他不通过。
他艰难地挑选着措辞,还要佯装一点都不紧张地回答:“因为我不喜欢她,我和她不熟,你也不用违心给我介绍。”
“……没有违心,她也是我朋友,”季涯跟上虞前雪出了教室,伸手关掉教室的灯,“真的人挺好的……”
“重点不是她,是你,”虞前雪按住季涯,两人停在教室门口,他看着季涯的眼睛,“你不乐意我早恋,我也不打算;是谁不重要。”
季涯被虞前雪按着,像被调试好的机械木偶,僵硬地缓慢地点了点头:“……我不想,你就不会吗?”
虞前雪:……
好刁钻的问题,评委大人。
他想了两秒钟,也没想到答案,不能说不,但这问题……
季涯却反应过来,先他开口:“不是,我不是不许你谈恋爱的意思……”
“是,你不想我就不会。”
感谢评委老师,开了头后面说起来容易多了:“行吗?我听你的意见,你不想就不会。”
空气安静了几秒,虞前雪按着季涯的肩膀,维持着控制住他的动作,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而季涯就像是发条停转的老旧玩具,一动不动地和虞前雪对视,连眨眼都变慢了。
动作上,虞前雪处在上位,但是他觉得事实上,他自己才是那个被动的接受方,等着季涯评委的答案。
过了几秒,季涯笑了起来,用熟悉的语气结束对话:“那你完了,等着孤独终老吧。”
考试通过。虞前雪松了一口气,拉着季涯向楼下走,敷衍回应:“滚滚滚,快走,教学楼都空了,谁来接我们?你妈妈吗?”
“嗯,没事,她本来就说了晚几分钟来,错峰。”
两人半跑到一楼,随后并肩向校门外面跑去,这个季节本来没什么风,但他们跑得太快,甚至经过竹林的时候还带起了一点竹叶的声音。
沙沙的,挺有节奏。
季涯妈妈站在校门口,正和保安笑着说话,看见他俩:“……看,我的两个儿子来了。”
“喔,一样大,双胞胎?”
虞前雪站到季涯妈妈面前,打招呼:“阿姨好。”
“哈哈哈哈,”季涯妈妈拍了拍虞前雪的肩,“你一来就把我的牛皮戳破了,我还说我有两个这么大的儿子呢。”
季涯妈妈个子不高,但笑容和季涯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三人上了车,开向了季涯家。
车上,季涯坐在他妈妈正后方,他把虞前雪从右边拉到了中间,靠在他身边,压低了声音:“这是不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过跨年夜?”
虞前雪下意识觉得不可能,但仔细回想,好像就有这么巧,的确是,他们之前都是在网上互道新年好。
虞前雪点点头:“对。”
但这个跨年夜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虞前雪打着哈欠,在英语阅读上画出新的关键词,继续做题。
季涯就在他旁边,在看笔记本上的语文阅读。
虞前雪写完最后一道,扔下笔:“我饿了。”
他们在季涯家的饭厅写作业。季涯在顶楼,有两层。季涯的父母在楼上,已经睡了,季涯的卧室在一楼,两人在一楼的饭厅写作业。
“吃不吃方便面?”
“吃。”
虞前雪跟着季涯进了厨房,季涯合上移门,打开火。
虞前雪在旁边给他拆方便面袋子,季涯接过面饼,倒进锅里。
“有没有火腿肠?”
“没有。”季涯看了一圈厨房,找到了一叠牛肉片,“加这个?”
虞前雪点点头,季涯打开盖子,加了进去。
锅里的水发出嘟嘟的响声,季涯看了一眼虞前雪:“困不困?吃了就睡?”
“你的阅读笔记不是还没做好吗?”
“明天做。”季涯回答,又笑,“明年做。”
话音刚落,季涯口袋里的手机的闹钟响了起来。虞前雪还没想到这半夜三更的闹钟是为什么,季涯就抱住了他。
“虞前雪,新年快乐。”
原来是十二点的闹钟。虞前雪也伸出手,抱住了季涯,他身上这件毛衣的触感格外柔软:“新年快乐。”
梅江市是个小地方,没有人在阳历新年放烟花鞭炮。他们两个站在一片黑暗中唯一亮灯的小厨房里,周围称得上跨年bgm的只有锅里泡面的咕咚声。
仿佛这时候,世界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新作者头一次上榜(兴奋.gif),给大家发点红包。但我没什么评论(汗),就发到第十个留评论的读者为止~(小手绢,可不可以收藏我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