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激活自动攀爬模式后，轮椅左右两侧各会伸出三条机械足，像是蜘蛛，灵活平稳而又迅速地沿阶梯往上行走。
安寻跟在轮椅后面。
在他把季泊凛端起来时，他就被季泊凛告知了轮椅的自动功能。于是有了现在的这一幕，轮椅自动攀爬阶梯，季泊凛只需坐着不动。
安寻不由感叹：“你的轮椅好厉害啊，不过……”
安寻疑惑：“既然它都可以自己爬楼梯，为什么不能自己推自己呢？”
季泊凛：“……”
当然是有的，是他在假装没有。
季泊凛很镇定：“我也不知道。”
“真奇怪。”安寻念了句就抛开了这个疑惑，问起了另一件事，“那你会一直坐轮椅吗？你以后都站不起来了吗？”
轮椅爬完三层阶梯，停在楼梯口位置。安寻跨完最后一级台阶，刚好停在季泊凛身旁，低头就能看见他苍白羸弱的侧脸。
四楼更靠近中庭的天空，光线比下面略微明亮。安寻清楚看见了季泊凛面上的低落，他漆黑的睫毛低低垂着，难过得好像要碎掉了。
他没有回答，但安寻已然从他的表情看到了答案。
季泊凛站不起来了。
季泊凛的表情实在让人心生怜悯，安寻笨拙地安慰道：“你别悲观，肯定会好起来的，人类不是有治愈系异能吗，我听说S级的治愈异能连晚期癌症都能治呢。”
季泊凛偏过头，他的嘴唇苍白得没有血色：“S级的治愈系异能者，已经给我治疗过了。”
但他现在还是坐在轮椅上，最终结果不言而喻。
安寻感觉心脏被戳了一下，泛出一股又涩又麻的难受来。他蹲下身，仰起脸看向季泊凛，这是一个示弱又可爱乖巧的姿势。
“没事的。”安寻道，“等我……”
等我恢复了力量，我可以治好你——这句话被安寻及时咽了回去，他现在只是个觉醒了力量异能的普通人，不能暴露他【天灾】的秘密身份。
季泊凛垂眸，看着安寻黑白分明的眼，眼珠圆润透亮，干净得没有杂质。
季泊凛嗓音有些哑：“等你什么？”
安寻硬着头皮说：“等我放假了，会给你祈福的，到时你就会好起来啦。”
季泊凛哑然一笑，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期待安寻为他付出吗？
怎么可能呢。
**
鬼楼从四楼开始，便是住宅区。早年间，安全城市刚刚建立，面积并不大，所以居住人口密度高，一条走廊看过去，密密麻麻都是门和配套的窗。
有的门锈蚀严重，大大敞着，暴露出宿舍一样的狭窄内部。
这上面更静了，除了轮椅的压过地面的声音，以及安寻的脚步声外，没有半点其他动静。
死寂得有些诡异。
安寻站在走廊上，一侧是拥挤密集的腐朽门板，另一侧则是鬼楼中庭。
一颗粗壮巨大的树扎根在中庭，枝条旺盛舒展，有的甚至伸进了走廊。
从走廊往上看，这棵树遮天蔽日，令人震撼。
那股奇怪的气息，就盘旋在这附近，安寻能感觉到它，但无法确定具体位置。
安寻前后看了眼，选择困难，就问季泊凛：“我们接下来走哪边？”
“往前走。”季泊凛示意安寻看前方的地面。腐烂的落叶、干枯衰败的野草和经年累月的厚厚尘土，铺满了整条走廊地面，而在一处湿烂的叶子堆里，有一枚几乎快要无法辨认的烟头。
“有人来过这里。”季泊凛声线淡淡，冷漠又理智，“在好几年前。”
两人往前，行走不过半分钟，就在一道紧闭的门前发现了东西——满地腐朽的烟头，还有标签褪色的空酒瓶。
季泊凛目光扫过。
烟头数量很多，近乎上百枚，分布散乱，腐烂程度也不同。酒瓶有两个，一个几乎被腐烂的淤泥淹没，另一个露出半截瓶身，内部生长着乌黑的苔藓。
这些东西，是在不同时间里留下的。
有人定期来这里。
安寻问道：“所以羊就是这个人偷的吗？”
季泊凛道：“不是，上次有人过来，至少是几年前了。”
安寻转头看着这间屋子。
门紧紧闭合着，生锈程度也是最低的，旁边是窗户，灰尘覆盖了整面玻璃，就算里面的窗帘没有拉上，也完全看不见内部。
安寻仔细感知了片刻，那股奇怪的气息仍旧萦绕在周围，没有变得更强烈，也没有指向屋内。
真是奇怪。
“你在这儿等我。”安寻抓住老旧的门把，“我进去看看。”
季泊凛没有阻拦，只说：“小心，有情况叫我。”
“嗯。”
安寻应了声，没怎么用力，就顺利推开了门。灰尘四散，沉闷腐朽的气味铺面而来。
天光从中庭射入，将屋内照亮。
跟前面的屋子不同，这间是一室一厅。客厅还残留着家具，满是灰尘的地板上，印有清晰的脚印，从门口，直抵卧室。
安寻抬步往前。
卧室没有窗户，非常黑。安寻凭借着敏锐的视力，看见卧室正中间跪着道漆黑的人影，边上散落着黑乎乎的影子。
里面没有床和家具，只有那些影子。
安寻走进卧室，距离拉近，他终于看清地上的黑影是什么了。
是穿着破布衣服的骷髅白骨，因为没有皮肉，骨头一节一节地散开。
真奇怪，这些人定期跑来这里，就为了寻死吗？
安寻感觉人类这个物种永远都很神奇，总是能干出一些让安寻意外的事来。
“安寻。”季泊凛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怎么样了？”
“发现了一点骨头。”安寻说着，绕到跪着的人影面前。
跟骷髅不同，这个人形如干尸，皮肤皱缩发紫，眼窝深陷，嘴巴大大张开，表情痛苦。
安寻上下看了眼，这时，他才注意到卧室里不寻常的地方。
天花板和一侧的墙壁上，竟然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藤蔓，地上也有。绳子一样从墙上爬出，延伸到跪着的尸体下方。
安寻蹲下身，准备仔细看看藤蔓与尸体的关系。
他低头看去，才发现那不是藤蔓，而是树根。从墙上生长过来的树根，钻进了尸体的衣服里。
安寻伸手，刚要掀起尸体衣服，忽然听见咔嚓一声，尸体的头竟然掉下来了！
咕噜滚到安寻脚边，断口朝内，甩出一截颈椎和干枯的血管。
安寻下意识低头看去，而这时，尸体脖子里，有东西涌了出来。一粒一粒的，像是喷涌的大米，落地便开始扭动、伸长，然后快速的爬行。
是虫子！像是蚂蟥一样的虫子！
这干尸肚子里不知道装了多少虫子，一群接着一群的涌出来，伸长着身体往安寻身上爬。
速度快得甚至已经爬到了安寻脚背上！
这一幕吓得安寻魂飞魄散，尖叫着跳了起来，他甩开脚背上的虫子，转头就跑。
季泊凛这时正好进到卧室门口，安寻想也不想，整个人跳到季泊凛腿上，两手死死抱着季泊凛的后颈，惊慌大喊：“快跑快跑啊！”
季泊凛愣了一下。
“簌簌！”交织成长蛇状的虫群快速移动，追逐着活人。
安寻看了一眼，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搂紧季泊凛的后颈，身体使劲往季泊凛怀里缩：“快跑啊！”
喊完，安寻忽然反应过来，季泊凛行动不便啊！根本没法带着他跑！
虫群逼近，已经到了季泊凛的轮椅边。
季泊凛正要烧了这些虫子，怀里突然一轻，安寻离开了。季泊凛下意识握紧手指，只有空气从他指尖滑走。
安寻反应飞快，跳到地上，两手举起季泊凛的轮椅，拔腿狂奔。
季泊凛：“？？”
安寻冲出房间大门，意外地在门口碰见闫雅、萧燃等四人。
“快跑！”身形纤瘦的安寻高举起着轮椅和季泊凛，速度飞快地从几人身旁掠过，这震撼人心的画面看得闫雅几人当场愣住。
“卧槽。”王胖发出感叹。
“卧槽。”宋北堂也发出感叹。
“wo……”萧燃高冷地咽回感叹。
“你们看那里！”闫雅急忙道，“那是什么？”
几人立马警惕又畏惧地扭头看去。
能让安寻惊慌成那样的东西，肯定非常可怕吧！
说不定是什么狰狞又凶狠的污染物！
屋内光线并不明亮，交织成长蛇状的虫子快速移动着，乍一眼看去，就像是快速摆动的蛇。直到距离近了之后，他们才看清，这就是一群黑色的虫子！
众人：“……”
萧燃一团火焰扔过去，烧得虫群噼里啪啦的响。这一幕对于萧燃来说很熟悉，因为他前几天才在密室里烧过一次虫。
火焰呼啸，刺目火光里，竟仍有虫群冲出，差点就爬到了萧燃腿上。
萧燃甩开虫子，加大了火焰输出。
为了不让虫子爬出屋子，他一边释放大量火焰，一边往屋子里逼近，足足烧了一分钟，才彻底烧死这些虫子。
**
半小时后，还是那间有尸体的房子，但内外塞满了人，除了安寻他们一组的六个人，还有恰好在附近办事，然后被处理局安排过来的年云秋和秦记。
烧死虫子后，闫雅打了处理局电话，只是没想到过来的恰好是他们的导师。
下午五点多，鬼楼内光线更加昏暗，秦记和年云秋都打开了手机电筒，白光明亮，清晰照出爬满墙壁和天花板的树根，以及卧室中间的几具尸体。
经过探查，树根来自于中庭的大树。
秦记看着便携检测仪，稳定地显示着污染数值：8。
说明这里有污染物，但等级非常非常低，也许只是几只残留的虫子。
检查完卧室，年云秋走出去，跟率先发现线索的季泊凛谈话。
而秦记把安寻叫到卧室，让他讲述自己进入卧室后发生的所有事。
“……你当时是想看树根与干尸连接的地方，对吗？”秦记围着干尸观察了一圈，最后走到干尸面前。
干尸的身体已经空了，秦记跟年云秋仔细探查过，这尸体所有的内脏都被吃了个干净，成了虫子窝。可就这么一点血肉，不可能让如此多的虫子活到现在。
秦记掀起干尸的衣服。
一根黑褐色的树根盘绕在干尸腰上，尖端刺入干尸腹腔。
秦记皱起眉：“你过来看，安寻。”
安寻害怕还有虫子，一直站得远远的。
秦记神色无奈，但还是温和耐心地说：“没有虫子了，你可以放心过来。难道你就不好奇树根跟干尸的关系吗？”
安寻的确好奇，他鼓起勇气靠近，看了看插入干尸腹部的树根，又从干尸脖子处的断口看向腹腔。
仔细看去，能看见干尸肚子里爬满了血管一样细小的树根。
“我知道了！”安寻反应过来，“干尸只是虫子的容器，给虫子供养营养的是树根！”
秦记抬起头，温声问道：“你的意思是，中庭那颗大树，是污染物吗？可是那颗树里没有污染值。”
安寻也感到奇怪，如果大树是污染物，安寻早就感知到了。
“不过你的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秦记说道，“树根有问题是事实，我们的确应该调查大树，还有……”
交谈中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安寻的背后。
地面上，有树根被踩裂开了道口子，一根赤红色的，吸管一样的蠕虫，慢慢从树根里爬出来。它的头顶有一张满是细小獠牙的口器，不仅锋利无比，还能分泌麻痹感知的毒药，能让它在咬破人类身体时，不会因为疼痛而被察觉到。
蠕虫无声移动，来到安寻脚后跟处。
它支起头部，顶端口器的獠牙如花朵般张开，下一秒，它猛地咬到安寻的小腿上！
作者有话要说：明后天有事，更新我尽力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