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可汗与王后名义上育有两个儿子，如今孟恩已死，只有贺兰檀为父送葬。

在贺兰檀说出送父汗回归草原长眠之后，金帐里一时静默，良久之后，有人出言反对，他先站起行礼：“尊敬的王子，按礼制，应传十六部首领……”

贺兰檀撩起眼皮冷冷一瞥：“无碍，首领们日后有很多机会祭拜父汗，但是现在，我只想尽早让父汗入土为安。”

他的语气淡漠，勉强也算得上和颜悦色，那人却是被无形的气势逼迫地后退一步，脸色发白地跪在帐内，额头触地，掌心朝上以示臣服。

贺兰檀的神色瞧不出他是否满意，只是吩咐一些事情下去，众人起身告退，布尔和在外面等着自己的父亲，见到了人立马迎上去：“父亲。”

“布尔和，”他的父亲面容黄沉，布满了岁月的皱纹，“日后在王子身边，要小心做事。”

布尔和随口应了，他只关心一件事：“王子有说过，咱们何时去夺同云州吗？”

这孩子人高马大的，嗓门儿也大，引得追随贺兰檀来到乌赤的中原人投来戒备的目光，但布尔和没有察觉，他的父亲拍了他后背一巴掌，脸面挂不住，负手走了。

加哈力喝完了奶茶，来到了布尔和身边，勾着他的脖子：“布尔和兄弟，你要记住，王子现在打西戎也不会打大梁。”

布尔和不理解：“为什么？是因为王子在大梁长大吗？”

管事端着碗走出来：“半斤八两还嘚瑟呢。”

这话一出，加哈力灰溜溜地端碗走了。

只留下布尔和摸不到头脑嘟囔：“跑什么啊，至少告诉我是不是……王子。”

贺兰檀处理完送到他面前的公事，没有理会布尔和，回了自己目前起居的帐子。

他身边飞着小电视：“亲，这是你已经离开燕京第九天，要写一封信给孔鸿雪报平安吗？”

贺兰檀没有理它，但是小电视隔一会儿提一次，直到贺兰檀把它扣在了碗里：“想他了？那还跟着我做什么？去找他啊。”

小电视：“……”

不好意思，在66我心里，孔鸿雪和宿主也是“半斤八两”，而且前辈们和从前的宿主都说异地恋辛苦，66我还不是为了宿主你的爱情考虑。

不写就不写嘛，你还能一辈子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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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赤与西戎不同，没有天葬的习俗，两日后，贺兰檀将父亲安葬在草原深处，回王庭途中，留守王庭的管事策马寻来。

贺兰檀不等他喘两口气传话，先道：“克善部来了？”

管事点点头：“还未到达王庭。”

“既是我母舅前来，”贺兰檀若有所思，“吩咐下去，好生招待。”

小电视听这话便只觉如鲠在喉，它想起了背调资料中有关宿主的前世，虽然其中没有写清宿主到底灭了哪三个部，但想来就包括这个克善部。

它顿时打起了十万分的小心。

自从父亲回归草原的怀抱后，又有身为王后的妹妹，那日松便成了克山部的首领，他这人性格鲁莽冲动，说好听点是有勇无谋，难听的就是没有脑子，如果不是依赖着王庭，克善部或许早在几年前便被西戎吞并。

那日松并不知道王后毒杀可汗一事，也不知道孟恩已经身死，他只知道妹妹传信给自己，说大梁相助王子贺兰檀离开燕京，回到乌赤企图与孟恩争夺可汗之位，比起十几年未见的贺兰檀，那日松更愿意扶持孟恩。

孰料贺兰檀回得竟如此快，如此的顺利，那日松在与妹妹失联的第二日，便决定启程去王庭，将叛逆不孝的贺兰檀降服，当然不会要外甥的性命，只需要将他再送去大梁度过余生，以解后顾之忧。

那日松想得完美，见到贺兰檀时愣住了。

即便是在中原长大，贺兰檀依旧长成了草原的好儿郎，他裸着上半身，露出漂亮紧实的蜜色肌肉，正在靠着围栏保养自己的佩刀，听见声响回过头来，黑发蓝眸，生得好一张俊美倜傥的皮相。

仿佛不久前才见过，贺兰檀没有生疏，笑道：“那日松舅舅。”

那日松难得敏锐，察觉到这个外甥不简单，他粗着嗓音：“我要见王后。”

贺兰檀转身，双臂撑着围栏：“母亲身体不适，舅舅若是有事，不妨和我一说。”

那日松眉一沉，想要上前，却被下属拦下，长相精明的下属行礼道：“不知现在该如何称呼您，王子，还是大汗？”

贺兰檀歪着头，一双眼亮晶晶的，他缓缓笑起来：“那就要看舅舅，是否要决定臣服于我。”

有那么一瞬间，精明下属仿佛觉得，贺兰檀巴不得克善部反了他。

“你是什么东西，我认定的君主，只有孟恩，”那日松没有他的好敏锐，气急败坏踹倒了脚边的围栏，他拔出弯刀对准了贺兰檀，“念在你是我外甥，我饶你一命。”

贺兰檀身后的王庭中人，纷纷拔刀相对。

“蠢货，”贺兰檀嗤笑道，“母亲与孟恩，你们几个真是一脉相承的蠢，啊不对，许是他们坐山观虎斗，十分乐意看舅舅带着克善部的勇士们来试探我。”

贺兰檀摸着自己的刀，慢条斯理说：“我再给那日松舅舅最后一次机会。”

那日松咬牙切齿：“莫要喊我舅舅。”

“很好，那就请舅舅去下面追随孟恩好了。”

贺兰檀话音未落，那日松大喝一声便欺身上前，克善部的勇士随之冲进了王庭，与加哈力等人斗在一起，贺兰檀站在原地未动，冷眼瞧着一切。

小电视揪着他的小辫，小声提醒：“不过去，不要过去，不要先动手……”

贺兰檀依旧撑着围栏没有动，但是那日松没有脑子却武力不低，不过半盏茶后，他呲目欲裂挺着一身的血，劈向贺兰檀。

贺兰檀反手持刀挡住，用力将人震开，他瞥了眼妖怪：“我这算是……”

小电视大声道：“正当防卫！66我帮宿主顶住！”

终于，贺兰檀的眼里带了玩味，他与那日松缠斗，前几天较大的伤处再次撕裂，血顺着手臂滑落，贺兰檀手心一滑，差点被那日松找准时机割了喉。

小电视紧张地倒吸一口气，它不敢上前，就在一旁打气：“小心啊宿主，优先保护脖子和心脏……”

那日松得意大笑：“不过如此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能耐，结果离了这些人，什么也不是！”

“x的！他这是趁人之危，66我要揍他！”

贺兰檀扔走面前碍事的妖怪，他并不在乎那日松的笑，再次持刀迎了上去，他反手格挡住那日松的弯刀，左手握拳砸在了舅舅的侧脸，速度之快、力道之大，竟是将他掼倒在地。

那日松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消退，怔愣回不过神来，贺兰檀冷眼再给了他一记重拳。

“舅舅老了，”贺兰檀一脚踩在那日松的胸口，刀刃划向他的脖间，似鄙夷似惋惜，“也忘记不可大意待敌了。”

那日松被他的两拳砸下去，嘴里满是鲜血，他头晕看不清晰，只道：“再、再来……”

贺兰檀抬起刀：“我从不会给自己留隐患。”

话毕，手腕下沉，但是在刀刃即将没入那日松心口时，管家带着王后姗姗来迟，王后喊道：“贺兰檀！住手！都住手！”

打斗中的众人下意识停了手。

她想要挣脱，管事钳住她走到贺兰檀面前，贺兰檀偏头笑道：“母亲。”

“阿兄！”王后看着昏沉呕血的那日松哭出了声，“贺兰檀，你怎可这般阴毒，手足亲舅都要屠遍吗？克善部的人哪里对不住你？”

“怎么事事都怪我？”

贺兰檀叹道，莫名想起有一春夜，孔鸿雪靠在他的肩头，苦恼皱眉说着类似的话，他收起了思绪，仍旧对着那日松的心口问王后：“我说的事情，母亲考虑得如何？”

王后悲泣一声：“我答应你！但你要放了你舅舅，放了克善部！”

贺兰檀沉吟片刻，挪开了刀刃，王后见状松了口气，沙哑说：“你想让我同孔瑛宜说……你！”

刀光闪过，贺兰檀却是砍下了那日松的两只手，登时，惨烈的叫声响起，只听贺兰檀道：“即刻送那日松舅舅回克善部。”

加哈力大喘着粗气应下：“王子，这一双断掌也带去吗？”

“舅舅想要我的性命，追随孟恩，留着随孟恩下葬吧。”

王后终于从接二连三的震惊中缓过神，却是两眼翻白昏了过去。

贺兰檀的视线不在母亲身上停留，他接过细布自顾自地擦拭血，没有理会恍神的其余人，提着刀踏步离开了此处，管事跟了上来，低声道：“主子，储君来信。”

小电视看着宿主脚步一顿，伸出沾有血迹的手接过了信封，它的一对小翅膀鼓掌：“还是孔鸿雪比宿主更看重你们的感情，66我也想看他写了什么。”

贺兰檀团起细布，准确无误地砸中了妖怪，他道：“与你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