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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魏晋风骨遇嵇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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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亭公主的轿子慢悠悠走在大街上,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的街亭,里三层外三层人头攒动,听见震天动地的喊声:“嵇叔夜嵇叔夜”,她早听闻嵇康大名,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不但为人豪爽且义薄云天,帅到没朋友,举国上下人尽皆知。无论走到哪里,女同胞们歇斯底里呼声一片,值得庆幸的是:他那好看的皮囊,比卫玠皮厚了那么一点点,至少没有被看死在大街上,又或许是因为打铁练就的皮厚吧。洛阳城里为其倾倒的少女不计其数,上门提亲者络绎不绝,连皇家贵族都以目睹他尊容为耀。听到喊声的长乐亭公主掀开帘子,她好奇的放眼望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标志的人物,令这群人如此这般疯狂痴迷。只见人群中一男子伟岸俊美,气质绝然,卓尔不群,他坐在亭中间抚琴,琴声悠扬,一个醉酒的人在那里手舞足蹈。公主心头一颤:好迷人的一张脸啊!只此一眼,便再也无法忘怀。目不转睛看着这极品帅哥时,听见轿子扑通一响,脑路回神她惊呼:“莫不是有刺客?”一阵慌乱,下人回答:“公主不必惊慌,是一个毛手毛脚的孩子撞到轿子上,让您受惊了,定狠狠责罚这个小兔崽子。”而后一下人揪住小孩的耳朵破口大骂,旁边一个妇人带着哭腔跪地不停的求饶。公主一看孩子瘦骨如柴,地上瑟瑟发抖的妇人面黄肌瘦,一丝怜悯涌上心头。她赶紧说:罢了罢了,别吓着人家小孩子,”说罢走下轿来,扶起孩子一个劲问受伤没,孩子一张惨白的小脸,目光呆滞盯着公主不敢吱声,她吩咐道:“拿些银两,给孩子买点吃的吧。”下人拿出一些碎银,交到孩子母亲手上,那妇人千恩万谢后,领着孩子快速走开了。远处嵇康目睹这一幕,他赞许的看着女子,只见她衣衫华丽,清丽高雅,剪水双瞳,少女明媚的眼神,恍若神仙妃子,艳压群芳。听见下人叫公主,他明白了此女子身份尊贵。虽然心头一动,毕竟身份有别,他抱起琴拽着酒鬼刘伶,留下一堆追着大喊他的人,绝尘而去。

只因为人群中多看了嵇康一眼,公主的目光开始跟着他跑,奈何这人天马行空,我行我素,今天在山脚,明天在山头,后天在竹林打铁买醉,实在是踪迹难寻。那日家人来报,嵇康醉酒躲在在半山腰一棵树上,公主听闻喜出望外,她收拾停当,带着几个下人悄悄入山。山路崎岖,她又是弱质女流,爬到半山腰便娇喘吁吁,香汗淋淋。只见秋色尽染的山水巅,轻雾徐徐展开,风泉幽韵,老树远岫。举目望去,眼前的嵇康邀秋色与自己交杯,酒入愁肠,似一阙瘦词一潭秋水,横渡群山万壑间。醉眼迷离举止落寞,一丝眩晕的光彩璀璨夺目,似夜空中闪闪发光的星。他斜倚在山坡的一棵树杈中间正苦恼着,此刻山涛的那封荐举书,让他懊恼万分。这么多年的好友,他应该明白自己的心意,这不是引他入火坑吗?回头他又想,不过是一封荐举书而已,道不同不相为谋,回复他从此一刀两断不就得了,还浪费什么脑细胞呢?想到这里他心情瞬间开朗,于是耷拉着双腿,悠然自得吹着笛子。笛音在山林传开,悠扬缥缈,迅速传遍叠峰间,仙乐飘飘,美轮美奂,如同天籁。只见他身姿挺拨,风采非凡秀美出众。举止风流倜傥,气质豪爽,俊逸如玉树临风,又像挺拔的孤松傲然独立,整个山林因为他的空降而黯然失色,自成一道山涧最靓丽的风景。树下经过的樵夫看呆了,见树上的人灵气逼人出尘脱俗,犹似风中沙沙作响的松树,他以为是见到神仙了,赶紧跪地磕头祈求:“不知何方神人,请保佑我丰衣足食长命百岁”。嵇康见他如此虔诚道:“那就如你所愿,你谢过吧。”说完看着乐得屁颠背柴下山的樵夫,嵇康满脸戏谑的笑着。

寻他至此的公主,远远看到跪在树下的樵夫满脸敬畏,她对着嵇康娇嗔道:“干嘛这样糊弄一个老人家”,嵇康道:“动动嘴皮子,哄他一个心满意足,何乐而不为呢?”而后他斜着脑袋,摸着下巴看着公主,斜阳的余晖穿透山林,映在公主的脸上,白皙光滑的肌肤,像波光粼粼的湖面,潋滟生姿。他心想:好美的一张脸。两个人就这样站着,场面静默,过了许久,公主打破了沉寂:“好香啊!看池子里的荷花开的多娇艳。”嵇康吸吸鼻子,果真丝丝清香入肺,顿觉心旷神怡。公主接着说:荷花梅花都有一股子相似的清香,如果池子边盛放几株梅花,荷花的轻烟娇影与梅花的摇曳生姿相得益彰,那就让人满心欢喜了。”嵇康诧异:好雅致的人儿,七窍玲珑心啊!看来我不得不刮目相看了。嵇康说:“好傻哦!时节不同的花草,不可能同时开放的,这小脑袋想什么呢?”公主:“想想都不行吗?这么美好的场景,想想也是美不胜收的,我开始醉了。”说完公主扬起挂着幸福的小脸蛋,嵇康看着她,心中的百转千回,化作脸上藏不住的喜悦,看着她的眼睛不觉一笑。公主莞尔,素目滑落红尘,匆匆一眼,朱砂凝聚眉间,山水清欢初见,你如人间四月天。一幅画卷,途经遇见,你是我梦幻中万紫千红的呈现。所有的色彩斑斓,都不及你熠熠生辉的一眼。他看到香汗淋淋的公主,突然有些怜惜,毕竟她金枝玉叶娇贵无比:“你是不是走了好些路来寻我?这不是傻吗?以后还是不要这样子折腾了。”公主说:“我自己愿意,与你何干?你是不是有一点心疼我,问阁下一句,你可愿娶我”。嵇康:“好歹一个女孩子家,你可否矜持一点”?“嵇叔夜以坦荡如砥闻名于世,我又何必惺惺作态?我愿以身相许,你可愿娶?”公主道。眼前的这个少女明艳如花,他无法拔出自己的眼睛。只是如今政治风云旋涡中,曹家的这浑水他也不想趟。“草莽之人蹬不得权贵世家的大雅之堂,身份有别,在下告辞,公主请自便,”说完飘然而去。留下一脸愕然的公主杵在那里,倍感委屈,只好带着家人悻悻而归。

下山路上他仔细想了想,这封荐举书定是司马昭的意思,便是天王老子只要我不愿意,能奈我何?区区一个司马昭又算什么呢?从山上下来他回到家,顾不得吃饭,通宵奋笔疾书,不多久一封《与山巨源绝交书》横空出世,书中他把山涛狠狠羞辱一番。天未亮,便差人送到山涛府上,山涛一看差点惊掉下巴。本来山涛想引荐他出仕,以护他周全,谁知道这小子不识好歹。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些担忧,以司马昭的阴狠,一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风格,怕嵇康没什么好果子吃,他杀了那么多名士,山涛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多一个嵇康也无所谓的。此刻他不无担忧的想:事已至此,自己无能为力了,但愿这小子福大命大,顺利躲过此劫。很快司马昭知道了这封绝交书,他怒不可遏,鉴于自己家族来路不正的江山社稷,臭名昭著天下皆知的欺世盗名,他难免有点脸上挂不住。本想借此机会,拉拢一位天下名士来收买人心,奈何嵇康这个重量级的大咖,自视甚高丝毫不鸟他,让他倍觉脸上无光。看着这份《与山巨源绝交书》里面写到:“头面常一月十五日不洗,不大闷痒,不能沐也。每常小便而忍不起,令胞中略转乃起耳。又纵逸来久,情意傲散,简与礼相背,懒与慢相成,而为侪类见宽,不攻其过。”他更是勃然大怒,拍案而起破口大骂:“他妈的什么混蛋逻辑,怕虱子咬得痒,朝堂上没法挠,喝水多了尿频尿急,怕膀胱被挤爆,不想入仕的理由千万条,他居然能找出这种不入流的下三滥手法,破天荒天下第一不识好歹的东西,得罪劳资的下场你小子应该明白性命堪忧啊!从此这封诀别书,便让他与司马昭结下了梁子,触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之徒,祸患其实已经埋雷。从此心上打了一个死结的司马昭:小子最好不要让我逮住收拾你的机会,等我砍下你脑袋已卸我心头之恨。

话归正题,自从山上再次相见 ,终是那前不见古人后人难企及的逆天颜值惊艳了公主,来无影去无踪的洒脱风格,和魅惑一笑,更让她痴痴入迷。眼前脑海全是那张俊美的脸,日思夜想辗转反思难以入眠,终于相思成疾。作为沛王的掌上明珠,家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们知道了女儿的为情所困,于是他们四处托媒人,顾不得身份有别,只要女儿安康便是晴天。是啊!这样的男人世间确实难寻,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一眼千年。经年后,一个人对着他器宇轩昂的儿子嵇绍说,人群中他如同一只姿态优雅的仙站在鸡群里(这爷俩又一次响当当给我们词库里贡献了一个成语:鹤立鸡群)此时向秀长叹一声,无不感慨说:“那是因为你没见到他爹”。《晋书·嵇康传》“身长七尺八寸,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惜字如金的史书,用了这么多字描绘一个人的相貌,千古以来,惟嵇康一人。他很小的时候就失去父亲,是由母亲和哥哥抚养长大的。因为哥哥怜他无父体弱多病,从小对他宠爱有加,原本应该接受正统严格的教育,而他却从小醉心于山林,过着鸟儿一样自由自在的日子,所以养成了他洒脱不羁的个性。不过他从小天生聪慧,有着常人难以超越的才华,悟性极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的书法在魏晋时期排名第二的,而著名的书圣王羲之,当时排名不过第八。放眼望去,古今中外能与之抗衡的人几乎微乎其微。他身高近一米九,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却从来不修饰自己,不修边幅不洗澡,将原始质朴的状态,随心所欲发挥到淋漓尽致。嵇康与阮籍还有其他五贤提倡玄学新风,主张“越名教而任自然”、“审贵贱而通物情”,他是“竹林七贤”的精神领袖,也是那个时代最具影响力的人物。后来的时代风气与价值取向,都是受他生平际遇的影响,他强大的号召力确实惊艳了千年。嵇康工诗文善草书,他的诗风格清峻奇丽,爱憎分明,他的书法如龙飞凤舞恣意洒脱,字字独立,气脉顺畅;笔力筋节如松,笔画从来都是无连贯,收笔处又略带“雁尾”结字贵奇,承合转换处运笔自如。他的音乐造诣很深,凭着对音乐特殊的感悟能力,嵇康视音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甚至是灵魂所在。他的琴音慷慨清冽,时而雷雾万钩,时而幽怨凄清,时而昂扬激越,表现出他蔑视权贵、超然物外的思想自由和心灵放纵。从小博览群书,他文章盖世,卓尔不群,字字珠玑,句句锦绣,时人称之为“龙章凤姿”。著名的《嵇康集》作品反映出魏晋老庄思想,并且给后世思想界文学界带来不可多得的启示录。他还写过一篇《养生论》,这是我国比较早期的养生名篇。书中说出为什么要养生的道理,并提出了一系列具体的养生操作,还有“饮食不节,以生百病”告诫人们不要暴饮暴食,等等细致入微的养生步骤。《养生论》一经发表便引起全国的轰动,读过嵇康文章的人们都想一睹这位才子的绝世姿容,可这家伙神龙见首不见尾,云里来雾里去。虽然这家伙跟阮籍一样经离叛道,行为举止异于常人,涂脂抹粉,服药行散,放浪形骸,不拘小节的外表下,隐藏着忧国忧民,生不逢时报国无门的忠心。在诗歌创作上,绝对不会违背良心遵从本质,忠于文学作品本身本质。

话说那日他闲来无事,手痒之际,缠着向秀街市上购置打铁用具(真不明白他为何好这口,打铁其实蛮辛苦,还要有被烫伤的危险)两个人正比划着农具长短方正,前面一辆轿子停了下来 ,一阵香风飘过,公主从轿子里盈盈走出来,日月生情,想你朝暮,忽见心上人恍如隔世。她含着幽怨,满脸委屈的眼神飘向嵇康。向秀脑袋凑过来问:“你小子又惹风流债了吧,瞧一眼就知道寻你而来的。长成这损色难怪烂桃花多”。公主不好意思的看着他:“小女子长乐亭拜过先生”,向秀赶紧道:“小老儿向秀拜过姑娘”。嵇康看着公主消瘦许多,一丝复杂交织的感觉涌上心头,“公主寻我何事?乡野村夫实难匹配高高在上的侯门千金,望公主恕罪,”说完拽着向秀便走。向秀被他拽着步伐趔趄,嘴里却不停戏谑:此等美事,怎么就没轮到我头上呢?你小子艳福不浅啊!实在不浅,这公主看上去知书达理,温婉贤淑,样貌也上乘,你若有意,便从了她吧 ,软玉温香在怀,管他什么帝王将相,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向秀自顾自言喋喋不休,说完哈哈大笑。嵇康也没有理会他,只是他有点焦躁,回头看看公主那落寞的身影,竟然有一丝不舍一丝疼惜。公主眼里泛着泪花,恍恍惚惚走进轿子,开始失声痛哭。丫鬟赶紧劝慰:“公主金枝玉叶,他一介草民,有什么了不起?咱们回去让王爷许配个高门大户世家公子,气死这个不识好歹的狂夫。”公主嘤嘤道:“除了他我谁也不嫁。”丫鬟赶紧说:好好好,回家让王爷想办法,我看这狂夫对公主有意,只是碍于身份,他不敢高攀。”公主立刻转悲为喜:“真的吗?他当真对我有情吗?我怎么没看出来?”丫鬟说:“公主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我,一看他眼神就明白了”。“你个臭丫头啥时候这么机灵过人?”丫鬟:“近朱者赤,公主冰雪聪明,跟随久了,自然人也跟着机灵。”“我也不像你说得脑袋瓜子那么好用啊”?公主说。丫鬟:您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吗?我自然得奉承几句。”公主:“你这个臭丫头,原来是夹枪带棒的讽刺我”。“我哪里敢啊!不过公主心地善良,貌美如花绝对是真的。”他们聊着聊着,不觉已到家。

时光飞速,几个月过去,向秀看着闷闷不乐的嵇康,他乐呵呵:“你小子也有怀春的时候啊!看来英雄始终难过美人这一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嘴硬呢?对人家有意就有呗,这样子折腾自己太没劲啦,门第观念不同冠冕堂皇废话,居然出自你口,超凡脱俗的嵇叔夜也不免入了俗人之流啊!”听着向秀的责怪,嵇康道:“我不想跟他们曹氏有任何瓜葛,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恐惹世人耻笑。”向秀道:“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吗?俗了不是,自古两情相悦男欢女爱,人之常情,食色性也。要是我钟情的,管他天王老子家的圣体仙胎,照收不误。你嵇叔夜,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扭扭捏捏女儿态,老夫真受不了你。心里钟情那个公主,作为过来人的老夫我是绝对不会看错的,心仪就心仪,有些东西需要自己紧紧抓住,就看你怎么做了。”一语道破天机,嵇康内心突然觉得拨云见日,眼前闪过公主的身影,一颦一笑都让他顿觉明朗。

那日沛王府里家人报,嵇康他们在酒馆喝酒,好像是喝到没钱付酒水,店家不让走。听闻,公主顾不得身份尊卑,她匆匆赶去小酒馆,眼前几个醉意朦胧高谈阔论的男人,正张牙舞爪似群魔乱舞。一地堆的小山高的酒壶让人叹为观止,见惯大场面的公主也忍不住眉头一紧。再遇,抬眼对望,恍若隔世,流年似锦里,人群中他依然面如冠玉眉眼如画,白里透红的脸上挂着一丝迷人笑容,像千年纯酿,一笑倾人城,一见倾人国。此时他正在和刘伶拼酒,衣冠不整露着肚皮的刘伶正满口醉话,向秀一旁招架着东倒西歪的他。阮籍一看公主的到来,戏谑道:“美人闻到酒香而至吗?”而后几个醉鬼齐刷刷看向公主,公主羞涩低头搓衣而笑,嵇康定定眼睛诧异看着不速之客。清醒一些的向秀对着几个酒鬼道:“赶紧撤了,给人家小两口腾地方。”说完嘻嘻哈哈,几个人摇摆而去。嵇康看着公主,眼神尽是宠溺,初始的高冷荡然无存,千年坚冰,即将融化。他对公主说:你来这里作甚”。公主点点头说:“因为你也在这里啊!”世上那么多好男儿,你干嘛总是围着我转”嵇康说。“因为嵇生只有一个,独一无二”。公主说完吩咐下人把酒水钱结了,然后两个人默默走出酒馆。远远家人后面跟着,他们知趣的不肯多往前一步。两个人漫不经心的走着,不知不觉已走到山脚下,极目远眺,山色缤纷,水面如镜倒影着荷花圆叶,月下潋滟如图画。此时亭子里下人们备好美酒佳肴,还有一张古香古色的琴。他们走进亭子对坐一角,相见的时光洒满诗意,月色倾城,浮光掠影间,远处池水半卷荷影。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清浅如水的月色,稀疏浮动的花影,桃花的人面,墨韵的菡萏,荡几圈欢喜的涟漪,春山澹澹处,秋水盈盈目。故事捻成弦,在你心头流转,公主羞涩的拨弄着琴弦,若有若无的馥郁清香布满衣衫。此刻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两个人,遥望南山,采菊东篱。从容举杯与你,临风古琴曲,清欢茗茶壶。在秋笙水岸里承欢相见,一世安好,浅喜相伴,清风明月下,与你从今万事足。他望着公主说:“你可愿随我归隐田园,我打铁你做饭”。公主深情款款望着他:“我愿意啊,等这一天好久了,我喜欢田园生活的简单,就像家里的曲廊拐弯抹角,看似奢华其实亦如上上下下的人心复杂,我只喜欢简单纯粹的东西,一日三餐两人粗茶淡饭足矣。”嵇康:你不怕吃苦吗?毕竟你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公主:“只要跟你在一起,所有的苦与累都会有归宿,要饭我也愿意。”嵇康说:那好吧,挑个良辰吉日,我去你家提亲。”两个人就这样互诉衷肠,私定了终身。不偏不倚,正好遇见你,十指相扣的缘,是与你奔流年。山头白雪、云间清月,皎洁无瑕,千山落目皆是你,一生所求,晨暮春秋,风雨途中与你共携手。

听说公主要随嵇康归隐山林,阖府上下一片反对声,母亲对公主说:你是金枝玉叶,从小锦衣玉食,高高在上,十指不沾阳春水,又怎能忍受茅屋竹舍里的粗布麻衣?公主说:“他是一只麋鹿,只能奔驰于原野上,任何人都不能束缚他,他也很难被驯服,只有回归山林,自由自在才是他的归宿。许配这样一个我行我素的人,未尝不是我的宿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愿意追随。如果这是一场赌注,我棋落无悔,愿赌服输。”婚姻如饮水冷暖自知,或许沉浸其中的人是幸福的,因为偶像嫁明星,对自己来说是无上荣耀王者体验,何况是天价男团第一当红辣子鸡。就这样公主兴高采烈,盛装出嫁,幸而嵇康心仪公主,他非常欣赏公主的高贵品质和善良本性,两位璧人就这样完美结合了。娶了公主没多久,他就实现自己的诺言,带着公主归隐山林。从此日落夕阳下,你打铁我种花,你抚琴我吹笛,瑶池神仙不过如此。那日嵇康得到新曲,痴迷到夜不能寐,起坐抚琴,公主一旁凝神聆听,突觉琴声优雅,愤慨不屈的浩然之气声声入耳。曲罢嵇康问:“此曲夫人有何高见?”曲中有一种怨恨凄怆的情绪,从怨恨到慷慨,然后慢慢沉稳到坚贞不屈,而后是无尽的沉思,同时也有内心的愤慨与不安。”嵇康赞叹:“夫人真是我的知音也。”公主打趣:“茫茫人海,知音难觅,你可要好好珍惜我呦!以免我死后,你摔琴而去。”嵇康:“胡说什么呀!要死也是我先死。”经年后,回忆当初,嵇康可知一语成谶?洞中一日,世上千年,快乐的日子似水流年,忽觉光阴似箭。有时听他弹琴,有时看他跟向秀挥锤打铁,有时备好酒席,看他们烂醉如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有时公主会在一旁吹箫应和 ,箫声如泣如诉,他含情脉脉望着吹箫的公主:箫音略带寒气,旁边的花儿都跟着瑟瑟发抖,你是不是冷?”他摸摸公主的小手道:有点凉,小心风寒。”说完从身上解下衣服,批在公主身上,仔细把胸前的罗带系好。一系列操作下来,公主有些感动,附在他怀里:有你在好温暖啊!一点都不冷,赶紧去招呼你的朋友们,别冷落了他们。”嵇康:“我嵇叔夜何德何能,得此贤妻,就算明天死期到来也值了。”公主捂住他的嘴巴:“不许胡说八道,我们还要生一大群孩子呢!我吹箫你弹琴,他们承欢膝下,叽叽喳喳。”嵇康眼睛一酸,贤惠温婉的公主,就这样润物细无声,一步步攻入他的城池,让他孤独的世界分崩离析,此后笙歌皆寂寞。余生两个人的鱼水之欢,一起惯看春花秋月,细数花好月圆。

昔日司马懿的得意门生钟会,少时便成名,才华横溢,他幼时拜读过嵇康的文字,对嵇康的崇拜是五体投地,直至成为嵇康炙手可热的铁粉。等他权倾朝野的时候,觉得自己有实力与嵇康一决雌雄,而且坚信两个人的辩论,必成天下主流佳话,流芳百世。于是带着几百随从,浩浩荡荡从洛阳来到山阴。走到嵇康大门外,远远看到两个光着膀子的大老爷们,健硕挺拔,玉树临风的那男子,抡着大锤咣咣当当,在火光四溅间挥汗如雨卖力打铁,拉风箱的那个也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他们面前一群农夫排着长长的队伍,争先恐后等着要他们锻造出来的农具,只见两个人谈笑风生间,忙的不亦乐乎。刹那惊呆了见惯大场面的钟会。打铁的人看着钟会和他都几百号人,头不抬眼不看毫不理会,对杵在那里的钟会连句问候都没有,钟会的脸上大写着尴尬。看到自己的偶像如此粗野,钟会也是心有嫌隙。不再像年少时把手稿扔进嵇康院子便逃走,他走到铁路子一旁,高傲放下自己的手稿,期待着嵇康翻阅,只是等了好久,除了打铁声,他们一言不发。钟会摇摇头,灰溜溜的走出嵇康家门,没想到他的手稿嵇康看也没看 ,随手扔出来墙外 ,这可爱的招数啊,充分诠释了老子的“复归于婴儿状态。”即使招惹了这个小人引来了杀身之祸,他也全然不顾。情商低又如何,杀身之祸何惧?生的坦荡,死的洒脱,绝不委屈自己,哪怕对方掌握着生杀大权,除了死你还能把我怎样?嵇康就是嵇康,如果他懂得逢迎,懂得左右逢源,那他便不是嵇康。公主看了无不担忧的对他说:“此人看上去非善男信女,好歹应付他一下,何苦招惹这种小人。”嵇康道:“夫人无需多虑,过街老鼠而已,不必理会。”只是终究有一天人要为自己的单纯买单,只是这单很快就到了快递路上。

嵇康的好友吕安的妻子因貌美,被自己亲哥吕巽惦记很久,那日他趁弟弟外出摆家宴,灌醉了垂涎三尺的弟妹,他按耐不住禽兽之举,强行了周公之礼。弟弟回来大怒,对着哥哥大打出手,这种龌龊至极的丑事,让吕家鸡飞狗跳,不得安生。而且此等桃色丑闻很快人尽皆知,人们作为茶余饭后谈论的笑料,吕安的老脸算是丢尽了。忍无可忍时,决定请来嵇康主持公道。嵇康听闻此事,大骂吕巽畜生,快马加鞭赶到吕家一看,尽管事情过去许久,留下的阴影,致使吕家剑拔弩张,山雨欲来风满楼,全家老少都卷入这桩丑闻里,无一幸免。虽然嵇康恨吕巽恨的咬牙切齿,这种眼里容不下一粒沙的人,也不免冷静处理,就怕自己稍有偏颇,便火上浇油。在他不停的劝说协调下,吕安答应将此事低调处理,因为家丑不可外扬,毕竟见不得人的丑行传扬出去,吕安的名誉也是扫地的。就这样的处理结果大家长舒一口气,以为事情圆满告一个段落,可是心胸狭隘的吕巽却怀恨在心,居然倒抓一耙,一直诉状将弟弟告上法庭,理由是不孝。他串通上下,送礼行贿,世道昏暗,人尽皆知的冤大头吕安,荒唐到莫须有般的罪名居然成立。换做现在不孝只是民事纠纷,可是在当时孝治社会,那可是牢狱之灾的死罪,听说了这个荒谬绝伦罪状的嵇康,愤怒到了极点,他这样义薄云天的人,他眼里容不下一粒沙,立刻写了一封信,痛骂吕巽,并慷慨激昂的写书一封《与吕长悌绝交书》(这至纯至真的人儿,两封绝交书,祸起萧墙他浑然不觉)三百多个字,字字句句都是悲愤交加。他亲自前往洛阳,为吕安开脱,也是要为他辩护,还自己好朋友清白。只是为他辩护便是为不孝辩护,是对法理不满,而他不管不顾毅然决然而去。对礼法的不满也就是对司马家族不满,于是嵇康无辜牵扯下狱。听见嵇康身陷囹圄,举国上下一片震惊,京城名流们一片愕然,老师们罢工,太学士罢课。纷纷请缨与嵇康一起坐牢,他们义愤填膺奔走相告,可是文人的笔杆子,终究斗不过政客的枪杆子,因为自古枪杆子里出政权。在司马氏的疯狂打压下,他们不得不四散而去。此时小人得志的钟会终于逮到了一雪前耻的机会,他想方设法置嵇康于死地。他趁机挑拨离间说:“这么多人为嵇康助威呐喊,恐怕这嵇康是或跃在渊,总有一天飞龙在天,难以掌控,国之大难啊!国之大难。”司马昭一听腾空之龙,那还了得心想:当然得趁此机会除掉这小子,以免撼动了自己的统治,再说了那封与《山巨源绝交书》本来就让他十分难堪,欲除之而后快,这小子赶着往刀尖上凑,也别怪我不仁不义了。只是司马昭表面还要装一装:“这样处理不好吧,恐难堵悠悠众口?”钟会:“天下那些酸腐文人有什么可怕的?王道就是霸道,作为君王要霸气外露,谁敢在背后议论君上,况且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趁这个机会整治一下朝纲,巩固一下江山社稷,这可是天赐良机。”司马昭听后说:那就倚你所言,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吧”。

看到那么多人求情哀告,家里想着奇迹发生的公主,听说嵇康要被砍脑袋了,心里反而释然了,四处为他奔波终究是无用的。她的眼里已没有眼泪,哀莫过于心死,那日她平静的走进牢狱,看到被折磨的枯槁的人儿,心如刀绞道:王朝更迭,江山易主,对我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本以为我们可以长斯相守,一起与山河岁月变迁,守候一场姹紫千红的花事,看一场红叶落满南坡,与你在冷暖交织的光阴里慢慢变老,奈何今日却是生离死别。他愧疚对妻子说:“本该享受荣华富贵,你却以千金之躯下嫁,与我一起归隐田园,为我洗衣做饭,不在乎粗茶桑麻,我终究还是坑你一场。请你理解,绝不会向污浊的司马家族低头。就是死我也要遵从自己我的内心,不会出任他们司马家的一官半职。我已经把你跟两个孩儿托付给了山巨源,他是一个稳重厚道之人,不会亏待你们,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原谅我先行一步,如果有来生,你可愿与我日出看红霞,黄昏温酒煮茶,直至两鬓霜华”。

多年以后,我们看到的嵇康对公主的态度:愿我一生伤心泪,换你一日欢颜。残缺的故事,常常夹杂着暗伤,生活有打压,岁月亦有偏爱,他只需轻描淡写,便九州月光一酿,世人皆醉杜康。坚持正义的豪情、凌寒独自开的气魄,和深入骨髓的不屈。造就了他的狂傲,也是他的保护色,看似冷漠坚硬,终不过是不愿俯首帖耳,为五斗米折腰一身正气,肩挑万里霜。此后一个人寂寂月色,长眠半山孤寂,当全部爱给了公主,至死方休。

王羲之说我的书法名扬天下,嵇康嗤之以鼻,论名次我第二你第八,竟敢在劳资眼皮底下班门弄斧?李白四下挥动笔杆子,想引起天下皆知,只扰乱了半个盛唐,而他随意拿起酒壶,便是整个洒脱魏晋风。他引领了那个褒贬不一的行为艺术年代,直击心灵的美就是产生共鸣,而他用的是本真自然美,无需讨好世俗,却天下轰动。王维挤得头破血流,求人引荐给玉真公主,而曹操的孙女长乐亭公主满山林寻他,只为制造一场偶遇。王勃用一首《滕王阁序》到处推销自己,而他只需要铁锤一挥火光四溅便迷倒众生。这才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寂寞的时候看火光四闪,斜阳影里,英姿飒爽,泼墨挥毫,临摹秋天万里霜,功名何须?此生博得天际逍遥客。千年前那日他在后院树荫下,搭起炉灶,又在一旁垒了一个水池子。挥汗如雨,累了,就跳入池子痛快淋漓,如此酣畅快意,人生几何?在官场上曲意逢迎,阿谀谄媚,如何可比打铁趁热?念一段往事,老一段伤口。生命是一场璀璨的烟火,终将以沉寂甄灭,只要盛放过,与自己华丽决裂,那便是是最后的愉悦。世人浅薄,总以为长命百岁便是上苍对自己最大的馈赠,岂不问闻命在于宽度而非长度,而对于嵇康来说,顺应自己的心意活着才是重中之重,魏晋骨风,绝不是为活着而卑微而活,坚持自我大义凛然的死去,哪怕高官厚禄,我也横眉冷对。人生于世间,只要值得何惧苦短,最贵的外衣便是丰盈,最美的灵魂是率真自由。深情的活着,潇洒的退场,天人合一的真性情,是难能可贵抛弃世俗挂碍。“言心中所想”、“行心中所愿”,与生俱来的纯真,哪怕生死抉择,依然无愧于心。

行刑的日子就这样来临,天地间风起云涌,刑场上暗无天日,两个孩子嘤嘤而泣,公主拭去眼泪,正色对孩子说:“不要哭了,你们的父亲是天之骄子,他是上苍最得意的作品,老天不舍得让他在这污浊的世间,停留太久,我们要开心,因为他要做神仙去了。”此时三千太学生跪地求情,哭声惊天地泣鬼神,奈何司马昭之心,又岂是他们几滴眼泪所能打动。他大声疾呼: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不要再浪费口舌了,在此感谢各位不弃,让嵇某最后一次为你们抚琴一曲。”说完他转身看着哥哥嵇喜:“拿琴来”《广陵散》从他的弦下倾泻而出,曲中的悲愤如漫天花雨,洒向人群。琴由心生,刑场上他终于琴人合一。琴弦从高音急促而后进入低音扑进,内心不可竭止的怒火熊熊燃起,不多久便火光冲天,咄咄逼人,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的场面,凝滞于琴声里。令人惊心动魄的演奏,形成曲子完美的高潮,人们痴醉在这天籁之音里,忘记了这是刑场,仿佛这是嵇康一个人的战场,所向披靡。“纷披灿烂,戈矛纵横”宁死不屈战斗场面跃然耳畔。十指勾勒出壮阔豪迈、怫郁慷慨的恢宏气魄。乱声和后序渐渐短小激进,将内心激昂和痛快淋漓的决绝演奏到出神入化。

他回头看了公主最后一眼,曲终琴罢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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