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妞长得不错啊。”
“放开我！放开！”
白日里阳光正好，只是走进小巷里，也只是迎接即将到来的冬风，所有的美好，都留给了外面的尘世。
在这里，有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个地痞围堵了一个妙龄少女，渐渐逼近再逼近，少女因害怕被他们逼得不小心绊倒，惊恐的看着两人脸上表情的猥琐和色.欲。
“救……救命！”
“操，嘴巴堵住！来吧宝贝儿，好好伺候你大爷！”高痞子猛地扑了上去。
“等，等等二哥，那边，好像……有人。”另一个矮痞子拉着那个高痞子道。
“嗯？”高痞子闻言不悦地朝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巷子的尽头，阴影全数盖在那个地方，而那里坐了一个戴着破斗笠的人，遮住了半边脸，又被阴影罩着，根本看不清，只能看到那人怀里还抱着一条长布包。
见那人一动不动，高痞子不屑地哼了一声：“你管他的，穿成那个鬼样子，一看就是个乞丐没要到饭指不定已经饿死了。”
“哦……哦。”
少女被那两个大男人擒着无法挣脱，她再怎么用力都抵不过这两个男人的力气，顿时她感到一阵无力感，被迫仰起脖子，眼睛里却刚好倒映出巷子里的那个人影。
她被强行捂住嘴，衣服已经被撕得稀烂，只有那眼神满是恳求，从一开始的希望，慢慢得变成绝望，眼里出现了泪花，却再也没有最初的光。
那两个痞子还未开始进行，突然，只见巷子里的人动了，起身缓步向他们走来。
矮痞子：“原来没死啊。”
高痞子吐了口口水，手还抓着少女莹白的手不放：“哎！兄弟，我看你还没玩过大的吧？要不要一起？”
斗笠人根本理都不理他，只是边走着，边拆掉他怀里抱着的的布包，逐渐地露出雪亮的白，一点点的，在两个痞子惊异的眼神下，亮出锋芒的剑。
斗笠人沙哑着声音开口：“两个男人在这欺负一个小姑娘，还真是忒不要脸。”
见这利剑直指他们，两个痞子也再不敢乱动，连忙直起身，笑呵呵道：“哎哟，没想到是位侠士，侠士手下留情，这剑可不长眼睛，那咱们这就走。”
“走什么？！”
蓦然，一道厚重的声音传进小巷。
几人都往外看，那两个痞子一见来人，瞬间扫空方才的惊恐，皆喜道：“大哥！“
那个被叫大哥的长着肥壮的身体，身材又高大，大肚子隔着几层衣服都能瞧见里面的赘肉，又不知道是他人大还是巷子小，总之当他走进巷子里，越往里巷子就逐渐塞不下去他，连走路地上的石子都会震上一震，叫人见了生怕。
地上的少女被松开，见此情形立马爬起身拉住自己的衣服让自己看着不那么狼狈，刚要跑走，结果被那个大哥一把拦住。
少女急的要命。
斗笠人见状，立刻调转剑身刺向大哥。
但大哥却轻而易举地用那身肥腻的肉的力气截住了剑。
他嘲笑道：“什么侠士？不就是个捡了把宝剑的垃圾？一点屁劲儿没有。”
斗笠人浑身一震。
说罢，大哥突然将少女甩到地上，硬生生把人甩晕了过去。
那斗笠人见状立马换转剑刃斩向大哥。那大哥轻松一躲，脸上得意，却不过须臾，热热的液体从他脸上滑下。
他用手一摸，竟是满手的血！
霎时间，大哥气极，抓起斗笠人的剑刃就是一拔，居然生生把剑抢了过来扔到地上，扔完便迅速踹了斗笠人一脚，斗笠人吃痛，闷哼了声，猝不及防被踹出了好远。
“一个纸老虎，作什么威！你们两个给我打！”
那两个痞子得到命令，兴奋地走到捂着肚子无声打滚的斗笠人面前，猛地就是一踢，开始对地上的人拳打脚踢，溅起了一片灰尘。
那大哥似乎气不过，也加入了进来对斗笠人进行殴打。
那斗笠人始终都只是护着头，任他们打、扇、踢、拽、踹，揍。
“大哥，这人怎么都不叫？”
“哼，他敢叫一个试试？不叫更好，操他妈的，敢伤老子，都给老子往死里打！”
斗笠人一点一点地蠕动着，好像是想逃，可没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那个矮痞子率先停手，失声叫道：“大……大哥！我们真不会把他打死了吧？！”
“打死了更好！解气！大哥之前又不是没杀过人！”
这边大哥也叫他们停手，见那斗笠人真不动了，便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走了。
……
阳光明媚，却挥散不开巷子里的血腥气。
等了一会儿，地上的人儿动了动手指，缓缓挪动着，终于抓住了掉在另一边的剑柄。
又趴在地上一会，斗笠人才有一点力气撑着剑缓缓站起来。
巷子里早已没了任何人，那个被甩晕的少女也不知什么时候醒来逃走了。
檀玥胡乱地擦了下扰乱眼睛视线的血痕，再缓慢地捡起布条去包裹他的剑。
最后捡起那个破烂不堪的斗笠，一瘸一拐地走出巷子。
阳光一照，格外刺眼。檀玥面部扭曲了一下，过了好半晌才适应外面的阳光，那是久违的温暖。
他坐了下来，靠在墙上，支起一条腿，闭目享受。
“娘亲，你看那个人，好可怜！”
“……”
尘嚣入耳。
檀玥穿着一身破布灰衣，脸上憔悴，布满了青紫的痕迹，整张脸都是个肿的，红的，他还抹了把嘴，擦掉留在嘴边已经有些干的血迹。
他既然都这个样子了，总该不会有人再认出他来了吧？
忽然，两枚铜币映入眼前。他低眸一看，是个穿橙黄色小棉袄扎丸子头的小女孩，不过五六岁，举着两枚铜钱正眨巴着眼睛看他。
檀玥僵硬地扯了下嘴角，身体依然不动，道：“小朋友，我不是乞丐。”
他现在已经不是世子了，但他也不是乞丐，总得要有最后的尊严。
小女孩闻言，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过后，又天真笑道：“我不是给你钱，就当我借你的，拿着好不好？”
“……”
疼痛，饥渴，疲惫无时无刻不冲击着檀玥，这些感受总是环绕着他，他赶不走，每天就像幽魂一样过活，真的不像一个人。
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接住那两枚铜钱：“好，谢谢。以后一定还你。”
小女孩咯咯笑着：“不客气！”便蹬蹬蹬地离去了。
说是以后还她，却没有告诉他姓甚名谁，又是哪家小孩。
檀玥望着他以前从不缺的东西失神了好久，最终还是饥饿感迫使他站起来，晃悠悠地走着。
“……”
“来！给我来两个包子。”
“喏。”
不禁走近这条熟悉的街，檀玥往那固定的位置望了望，却没有他预期中的影子。
钟大叔不在，转而替代了一个一脸凶相的壮大汉子。
说实话这汉子委实凶悍，导致他的包子摊很少有人来买他的包子。
檀玥去买包子，他心情本就不好，在听到价钱后又惊道：“三文钱？！”
凶汉子道：“对啊，三文钱，有问题？”
檀玥：“以前在这的钟大叔呢？”
凶汉子不屑道：“他？死了呗。”
檀玥一怔：“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凶汉子摊手：“心脏不好，儿子不争气，给气死的呗。”他又抱臂，“你问这么多，到底买不买？不买别挡我做生意。”
檀玥急了：“可是以前钟大叔都是卖两文钱的。”
凶汉看了眼他手心上的两枚铜币，嗤道：“他卖两文老子就卖两文啊？告诉你，老子的包子可比他的又大又好吃，三文钱还是我亏了的！”
檀玥失望地低下了头，可不过片刻，手里的钱突然被人抢走，换成了一个又冷又硬的包子。
“看你可怜两文钱就卖你一个包子吧。”凶汉嫌弃地擦了擦被檀玥拿过的铜币，然后放进口袋里方才露出一个可怕的微笑，又小声嘀咕着：“正愁卖不出去，给个臭乞丐刚好，也算积了德，啧，脏死了。”
嘀咕完转头，见檀玥还在他的摊子前看着手里的包子发呆，于是他不耐地赶人：“还看什么看，有的吃就不错了，走走走！”
檀玥张了张嘴，却又闭上。
的确，有的吃，就不错了，他还在挑三拣四着什么。
他咬了口包子，脸色微变，却不过一会儿面不改色地吞咽下去。
这是菜馅儿包，菜已经馊了，包子味道有些怪，但是能吃，他之前还吃过更难吃的，这次算好的，能接受。
这样想着，又吃了几口，忽遇成堆难民涌过来，正争先恐后地去拿朝廷分发下来的施舍。
这施舍先前每天都在发，不过到后来就没有了，檀玥还靠着它活了几天，后面就有些艰难了，这次又开始分发，想来离城门打开要不了多久了，等喂饱这群难民，或许城门就开了，毕竟难民实在太多，京城也装不下了。
檀玥也跟着去排队了。
说起来也是可笑——前几月檀玥还站在那个地方当发施舍的人，如今却成了接受施舍的人，甚至地位更卑微、令人厌恶，人人都想抓他领悬赏。
他看着最前头穿得光鲜亮丽的官员和整齐衣着的侍卫，内心也已经麻木。
喝完清粥吃完最后一个馒头，终于饱了腹，有了些力气，刚准备躲起来，天色却变了。
云飘九转，转成乌黑色，行人匆匆忙忙，有些已经打起纸伞，转动，滴滴答答的声音立刻响起。
“快快快，下雨了，赶紧回家。”
“娘亲，天好奇怪呀。”
“乖，咱们回家，不逛了，娘亲回家再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我们不买了。”
“好~”
“兄弟兄弟！借把伞，咱喝酒去！”
檀玥不紧不慢地行于声色之中，内心无动于衷。
“雨要下大了！快过来！”
“等等我！”
“快着点儿，别得了风寒！”
“……”
他并不知道走去哪，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雨越下越大，伴随着愈加增大的雷声，身边行人渐渐少去，待一声轰响雷鸣后，檀玥这才发现，他的周围已经没有了人。
耳边清静了，屋舍稀少了，可耳边的雷声越来越大。
檀玥皱着眉，表情突然痛苦起来，他猛地蹲下身，双手抱头，嘴里发出呜咽声，却被雨声淹没。豆大的雨珠无情地砸在他的身上，雨势好大，闪电雷鸣，是一个很坏很坏的天气。
檀玥很怕很怕。
檀玥不知道他捂着耳朵有多久了，他只觉得身边居然没了声响，他却不敢放下手，就这么呆呆的，傻傻的瞪大眼珠盯着自己的鞋尖。
良久，突然一阵铺天盖地的晕眩感朝他袭来，也许太累了，他再也支撑不住，就这样直直倒在雨地之中。
雨还在下，没有停歇的意思。雷还在响，没有休息的意思。檀玥已没了知觉，他再不用这般害怕地度过雷雨天。
“我要闯荡江湖！”
“那是无家之人才会做的事。”
“尘儿累了吧？来吃芙蓉糕。”
“哈哈哈哈，小世子，跟我家雁儿订个亲吧！”
“爹……娘……”
“轰！！”
“爹！娘！”檀玥猛地睁眼，大口大口喘气。
终是一雷响，惊了魂。雨太大了，竟把他的所有，都冲走了。
檀玥额上大滴大滴的汗珠掉落，顺着泪痕滑下。
他躺在一张硬床上。没有风没有雨，只有一只油灯照着，和越发香的酒香味。
这里摆了很多酒坛子，各种香气扑鼻而来，其间还充斥着他身上的药味。
“小世子？你终于醒了！”
檀玥闻声望去，见一女子惊喜地向他小跑过来。
他愕然：“小离……陈姑娘？”
陈小离扶着他坐起来，用十分感激的眼神看着他：“小世子，那次真的很感谢你，但我帮不上什么忙，等我醒来的时候他们还在打你，可是那地方偏，而且现在局势对世子你不好，我不敢随意叫人也不敢报官，所以跑出来我就去找了熟悉的人，可等我带人进去之后巷子里已经没有人了，我找不到你，对不起世子，是我害了你。哦对了，这是我娘的酒坊，世子晕倒在我家酒坊外，是我娘将你带进屋的……”
檀玥看着这个以前说一两句话就脸红的姑娘现在叭叭说了一大堆，心中了然。
原来白天被地痞逼迫的少女就是陈小离，只是他当时没认出来，但对方却先认出了他。
见他良久不作声，陈小离有些着急：“对不起世子，是不是哪里还不舒服，我这就去叫娘，世子你……”
檀玥忙伸手阻止她：“陈姑娘，无事，只不过，我已经不是世子了。”
不必这样叫我。
陈小离闻言一愣，却只是微微笑道：“好，那公子好好养伤。”
说完，酒坊外又来了个声音。
“哟，终于肯醒了不是？”
屋里，走进一个微微发胖的妇人，样貌算是和蔼可亲，可她那一口的家乡口音总会衬得她有种泼辣接地气的感觉。
“公子哟，你在我这里可睡了五天喔，有三日都在发高烧嘞，吓得我都不晓得咋办溜，也好歹没把你脑壳搔坏咯。”
陈小离嗔了她一眼：“娘……”
陈婶点头笑了笑，她想必也是听到了刚刚檀玥说的话，没有叫他世子，道：“晓得晓得，公子你等哈，我去给你拿壳稀饭，你这一身的伤哟，要不得，可得好好管管，年纪轻轻落下病根咋子办？要是老啦，你就莫得消溜！”
檀玥被她的一串话说的默不作声，只是微微点头，静了一会才道：“好……好，谢谢陈婶。”
陈婶：“冒事，要不是，我家闺女就让人给糟蹋了，我还要多谢谢您嘞！”
说罢便笑着走出去了。
檀玥看向陈小离：“陈姑娘，还有忘忧君吗？”
陈小离回答：“最近卖的火，娘酿的都卖完了，我还酿了两坛，还没开始卖。”
檀玥：“那卖我一坛吧。”
陈小离连忙摆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你现在还不能喝酒，况且我娘说我酿得太过火，客人是喝不了的。”
檀玥循循劝道：“怎么会，上次你给君珩那坛，飘香万里，但那小子就是不给我喝，给独吞了，可馋到我了，我可就念着什么时候也能喝上陈姑娘的忘忧君，陈姑娘，就卖我一坛吧，保证伤好再喝。”
陈小离本来就是个心软的姑娘，在听到心仪之人，脸绯红一片，却不答话。
檀玥又道：“陈姑娘，不会欠你钱的，放心，日后定双倍还你！”
陈小离惊到摆手：“不是不是，公子若是想要我可以送你的。”
檀玥微微笑了笑：“那还作甚犹豫？成交吧。”
陈小离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在檀玥渴望的眼神败下阵来，挪移着脚步，从暗中抱出来一坛酒，再转身对着床时，却见原本坐在床上的人突然站起来，于是又惊道：“公子，你现在还不能，”
话还未说完，她的脖子就被人横手一劈，直接晕了过去。
力道并不算大，檀玥现在也没有多大力气，此刻他只感觉身上麻麻的，却并没有很痛。
他轻轻将陈小离安放到床上，拿过她手中的酒，弯腰致歉致谢，便提起酒翻窗而去。
他很庆幸还有一户好人家愿意帮他，不过他已经不想再拖累任何人了。在开城之前，必定会有一次大搜捕，若是檀寞的罪大，他或许也是不得善终，是以他也不能连累任何人，这样的事，他再也不想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