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鱼洗完澡,很快就睡着了。但还没睡得很熟,他迷迷糊糊听到手机滴滴响了几声,是扣扣里的哪位好友给他发了信息。
他把手伸进枕头下,拿出手机看。
此时屋内很暗,眼睛忽然接触亮光,晃得他头昏眼花。
他眯着眼睛努力辨认那些文字。
什么“裴愈家”、什么“报警”、什么“颜狗交流群爆了”……
这些字眼从他眼里滑过,没留下痕迹。
这些信息根本没有进入他的大脑。
他打了一个哈欠,好困,天塌了也不能妨碍他睡觉,于是他迷迷糊糊地重新闭上眼睛。
第二天,他醒来时,发现手机压在腰下还有些郁闷。等解了锁,那些信息瞬间映入眼中,他大脑宕机了一会儿,忽然坐起来。
“什么叫昨晚裴愈家里来了警察?!”
他瞪着手机屏幕,快速打字询问宋小小具体内容。
信息发过去后,他盯着手机,一动不动维持现在的坐姿。
等了一分钟,宋小小都没有回应。
他看了看时间,原来现在是晨读课,对方可能将手机静音了。
姜小鱼心烦意乱地饶了饶头。
能将警察引出来,昨晚裴愈家中一定发生了大事。
可他昨晚收到信息,也看到信息,却直接忽略过去了。
系统肯定要……
等等!
对裴愈的状况不管不问,这算是消极攻略了吧,为什么当时系统没有及时出声提醒,也没有扣他的分数?
姜小鱼的眼睛倏地亮了。
它没有时时刻刻监控他?
还是它已经离开了?
当他心里产生猜测时,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分不清男女的机械声音:
【叮——】
【检测到宿主消极态度……】
姜小鱼不想听下去了!他用力捂住耳朵,不想听到扣分的事!他还用力啊啊喊,想用自己的声音掩盖那道犹如瘟神般不吉祥的声音。
可是没用,那道机械声仿佛是从脑海里响起的,震耳欲聋得让姜小鱼垮起脸来。
——他被扣了2分。
……
“咚!咚!”
孟芳平敲门问:“发生什么事了,小鱼?”
姜小鱼放下捂耳的双手,慢慢爬下床开门。
孟芳平凝视他,“你刚刚在叫?”
他白着脸:“如果我说做了噩梦呢?”
姜小鱼不擅长说谎是家中众所周知的情报,孟芳平打量他惶恐不安的眼神,他伸出手轻轻安抚他的后脑,将他压至自己的胸膛。
“如果是做噩梦,那我就没法入你的梦替你打败那些吓唬你的敌人了,不过我可以让你拥抱一下。”
姜小鱼靠在孟芳平温热的胸膛上,他静静地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样,感到好些了吗?”
姜小鱼吸了吸鼻子:“芳哥,你是不是知道我说谎了。”
“……”
“我听着你的心跳,你说谎我也会知道的。”
孟芳平只好承认了。
姜小鱼便嚷嚷道:“怎么谁都能发现我说谎。”
孟芳平温声道:“你下次说谎,记得目光不要闪烁,最好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这样就行了嘛?”
“还有。”
“还有啊?”他声音上扬道。
“说谎的时候,如果控制不住手上的小动作,那最好揣进兜里,让别人看不见你慌慌张张的手。”
姜小鱼垂着眼睛看自己正攥住孟芳平腰间衣服布料的手。
他松开手,退出这个温暖的怀抱,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孟芳平,“那我衣服没有兜怎么办呢?”
孟芳平注视着他,“你也可以握拳。”
姜小鱼若有所思地点头,随后奇怪地与他对视:“你居然教我怎么说谎。”
“很奇怪?”
“太奇怪了!”他重重点头道:“我从小到大接受到的教育,都是教我怎么做一个好人。”
孟芳平反问:“说了谎,就不是好人?”
姜小鱼眨一眨眼,呐呐道:“那也不是。但说谎总是不好的。”他想到该怎么表达了,“那应该是不正确的,不被提倡的。”
他说着,声音逐步降低,他显然想到了自己。
他已经对裴愈说了那么多谎话了。
脸上不由得心虚起来。
孟芳平伸出手摸他的头,“但全世界的人都在说谎,假如人人都说真话,那才恐怖呢。学会说谎,能避开不少麻烦。”
姜小鱼想起那个臭系统,非要他攻略裴愈,确实是个大麻烦。
他点点头,但忽然“唉”了一声,“你教我说谎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还要把手握成拳头,不被人发现小动作。那……”
他抬起眼睛,小声说:“那我以后在你面前说谎,那就是在厕所里点灯——找死了。感觉学到一团空气。”
孟芳平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给他梳理乱蓬蓬的头发,“只能被我知道,这样不好吗?”
姜小鱼抿着嘴没有说话,他眼珠往左移动,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半响,他点头。
“只对你失效的话,可以接受的。”
孟芳平弯起嘴角。姜小鱼的发型被他整理好了,几乎不需要梳子再理一遍了。他收回了手。
“好了,既然提前起床了,便刷牙洗脸吃早餐。我不赶时间,还可以送你去上学。”
姜小鱼见他要走,连忙喊住他。
孟芳平回头,目光温和地落在他身上。
姜小鱼十分不解道:“你已经知道做噩梦是谎话了,为什么不继续问下去了?”
“你决定好要告诉我真相了?”
触及到‘真相’这个词,仿佛拨弄到姜小鱼某根深邃的神经,他目光闪躲,嗫嚅道:“什么真相啊,只是刚刚大声喊了几下,也需要用到真相这个词吗?也许我是看见了蟑螂吓的。”
“如果你的房间里有蟑螂,那么需要解雇一批不用心的人了。”
“那我房间没蟑螂。”
姜小鱼说着低头捏自己的手指。
孟芳平善解人意道:“等你想告诉我了,就打电话给我。”
“打电话……”
“对。”他笑意有些莫名,“我要去大学报道了,以后会专注学业,回来时间不定,有可能每月回来几趟,也有可能放长假才回来。”
姜小鱼猛地抬头,“可是你已经跟我说好了,放假就会回来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我现在还不知道课表,也许这两天都有课呢。”
“啊,大学很辛苦吗?那周六周日也要上课吗?”
孟芳平点头:“哪天都可能有课。”
姜小鱼纠结地缠了缠手指,最后下定决心了。
他上前几步,将孟芳平拉进门里,再轻轻关上门。
“咔嚓。”
他还锁上门了。
神神秘秘的。难道他早上几道喊声里真藏着不得了的真相?
“我悄悄告诉你,你要保密啊,谁也不能说啊。”他紧张地盯住他的眼睛。
孟芳平郑重地点点头。
姜小鱼先长吐一口气,“我可能再过不了多久就会受到惩罚了。”
他用气音说话,一边说一边紧紧盯住孟芳平。
孟芳平面色不变地问:“为什么呢?”
姜小鱼高兴他平常的态度,继续用气音回答:“因为我的分数扣得太多了。”
“最近考试了?考得不好也没关系,我们都不会怪你,更不会惩罚你了。”孟芳平忽然一顿,声音发沉道:“你们学校的老师还会体罚学生?”
“不,不是考试。是我的……恋爱分数。”
孟芳平听到这句话,下意识以为是裴愈跟他做了什么可耻的“恋爱游戏”,本来故作平淡的脸色微微变了。
他很想脱口而出“不准早恋!”这句话,但忍住了。
他忍着,居然还能微笑起来,只不过这个微笑看着有些说不出的瘆人。
“你是说,那人扣了你的恋爱分数,然后惩罚你?”
“不是人。”
“唔?”
“是——”
姜小鱼忽然住嘴,因为他想起自己看过的系统类小说,书中的主角都不能对外说出系统的存在,一旦说出去,轻则会被电击,重则直接人道毁灭。
虽然自己脑袋里的系统并没有警告他不能说出去。
但是……就算说出去,有谁相信,只会以为他脑袋有问题。
他脑袋没问题的。他没病。
他不喜欢进医院,讨厌那里的气味。
姜小鱼紧紧捂住了嘴巴,呜呜呜地说出几个模糊的字。
孟芳平看着他被憋得通红的脸,这次他又把下半张脸捂住了。
沉默了会,他握住他细瘦的手腕,毋庸置疑地将他两只手移开。然后静静看着男孩大口地呼吸空气。
“谢谢芳哥,我差点不能呼吸了。”
孟芳平扯了扯嘴角,“刚刚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
姜小鱼舔了舔嘴巴,“我说——不能说!”
“不能说。”孟芳平重复。
“是的。我不能说,不能告诉你。”
“那需要我自己猜?”
姜小鱼眨眼看他。
他垂着长长的眼睫,拇指摩挲着姜小鱼的手腕内侧,他指腹有茧,一下一下地剐蹭那过于细嫩的皮肤,姜小鱼感到有阵奇怪的痒意,像透明的蚂蚁,钻进了他的血管里,随着血液爬遍全身。
他挣扎了一下。
孟芳平松开手,他得到自由,便抓了抓痒。
顿时他看孟芳平眼神很微妙,仿佛对方是一只大蚊子。
孟芳平笑得有些冷,“不是人,难道还是什么吃感情的怪物,专门为你规划一个恋爱游戏?”
既然姜小鱼说不是人,不像是说谎,那便排除裴愈是罪魁祸首的可能。
“吃感情的怪物……”
姜小鱼本来还在抓痒,此刻被孟芳平的形容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吃感情的怪物,这形容太绝了,那奇怪的系统非要他攻略裴愈,岂不正合上了。
“对对对,这样形容也没错,我觉得它就是怪物!”
说完又捂住嘴,紧张地转动黑眼珠,仿佛生怕那怪物听到他说它坏话而惩罚他。但幸好姜小鱼这次没有把鼻子一起捂住了。
孟芳平感到有些头疼,他怀疑姜小鱼是真做噩梦了。
“那么,”他打起精神,“它会怎样惩罚你?”
姜小鱼放下手,小心翼翼地回答:“也许是被雷劈。”
孟芳平:“啊?”
姜小鱼肯定地点头,表情很严肃,又有些真情实意地感到害怕。最近看的那本快穿小说,那个系统总是用天雷劈它那不听话的树妖宿主。他怕自己也被劈成一个焦炭。
孟芳平看他半响,还是愿意相信他做噩梦了,而且还没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