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孟芳平说:“我给你拿药。”
姜小鱼轻轻碰了碰额头,感觉额头变厚了。
门没有关紧,留下一道漆黑的缝,孟芳平拉开门刚要走出去,就见到脚下的白色药箱。他提起药箱,看了看左面孟栖的房间,那扇蜜蜡色大门紧闭着,他几乎能透过门看到孟栖那双心虚闪烁不定的眼睛。
他提着药箱回去,轻轻关上门。
姜小鱼看到那只药箱上面的红十字标记,“孟栖也说给我找药。”
“这就是了。只不过他放在门口,自己躲起来了。”
姜小鱼不懂,“为什么躲?”
他要起身,孟芳平让他坐好,自己屈膝半蹲,打开药箱,搜出一管药膏来,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日期。
姜小鱼看到包装上面的英文,“这是什么药膏?”
“能让你消肿的。”孟栖站起来,“幸好没过期。”
“果然肿了吗。”姜小鱼低头自语,伸出手想再摸一摸,被孟芳平抓住了手腕。
“还摸。只要是伤口,都不能用手去碰。”他语气忽然加重,“当心明天肿成寿星公!”
姜小鱼瞥了瞥他,“你一定是在吓唬我。”
孟芳平不可置否,挑了干净的棉签挤药,接着弯腰掀起他重新掉落的额发。那沾了白色药膏的棉签越来越靠近,姜小鱼忍不住盯着它,快把眼睛盯成了斗鸡眼。
“疼不疼的啊?”姜小鱼悄悄后仰,仰着仰着就被一只大掌扣住,进退不得了。
看他缩得双下巴都出来了,孟芳平不得不说些其它的,用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怎么剪的头?很整齐。”
计谋成功了。姜小鱼眉头一皱,似乎回忆是一件让他痛苦的事情,“我以前听说的。只要把碗扣在脑袋上,沿着边缘剪,就能剪出一个很成功的发型。”
孟芳平在他红肿的地方擦药,闻言道:“那确实成功了。”
感受着药膏清凉的滋味,姜小鱼已经很放松了,孟芳平下手很轻,没有弄疼他。
“好像也没说错。成功是成功了,就是不好看,会被人嘲笑的!”
最后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就差点名道姓了。
孟芳平懂得怎么让弟弟熄火。
“等一会儿你就有机会嘲笑他了。”
姜小鱼激动:“你也要给他剪头?!”
孟芳平摇头:“不敢,他会跟我拼命的。他说:发型是男人的第二条命。”
姜小鱼挺直的背又垮了下去。
他暗自嘀咕道:“那他每次去理发店,岂不是去鬼门关走了一趟。”
孟芳平弯了弯眼,“他十岁以前留的就是你现在的发型,有照片的,看不看?”
姜小鱼双眼亮了,“要看!”
孟芳平给他擦好了药,从药箱里拿出干净的纱布,姜小鱼表情拒绝:“我又没有流血,为什么要包纱布?”
“怕你把药膏弄到头发上,又怕你睡觉打滚,沾到枕头上。还怕你……”
姜小鱼比停。
“不要说了,快给我包上吧。”
包上纱布后,孟芳平换上一把剪刀一把梳子,仔细修剪头发的同时,还要阻止姜小鱼忍不住摸纱布的手。
等孟芳平说可以起来了,姜小鱼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碎发,孟芳平也拿毛巾给他擦后颈。
“弄不干净,稍后再去洗一个澡。”
姜小鱼点点头。
接着把手一伸,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孟芳平:“相册呢?”
孟芳平拍他的手,“你不好奇修剪后的效果?”
他抿嘴笑:“好奇的。好不好看?”
孟芳平很肯定地说:“比半小时前好看。”
姜小鱼很开心。
“你去照镜子,我这就去找相册。”
孟芳平放相册的地方是一个带锁的小柜子,里面都是照片,自己的照片、孟栖的照片、妈妈的照片……还有小学、初高中的毕业照。
姜小鱼听话地走进浴室,把灯点亮,看向镜子时那期待的目光化作闪烁的星光。
额前的发剪到了眉毛上方,两侧和后侧的头发都剪出了层次,很清爽。就是那纱布显得人病弱了些。
他很满意了。
笑容满面地出了去。
孟芳平也正好翻出了那本家人相册。他坐在床上,相册摊开放到腿上,睫毛垂下覆盖住一小片阴影。
姜小鱼放慢了脚步。
孟芳平余光捕捉到他蹑手蹑脚的身影,便招招手。
姜小鱼靠近,坐他身旁,依偎着,并不说话。只是目光往相册上面瞥。
“喏,你看。”他指着一张照片,“这就是孟栖小时候。”
姜小鱼原本激动的心情没那么激动了,瞅了瞅那西瓜头少年,轻声问:“芳哥,你有没有小时候的照片啊?”
孟芳平也轻声回答:“有。”
“我能看看吗?”
他看过来,在男孩眼瞳里发现自己的倒影,“不能。”
姜小鱼失落不已。
“不过……”
姜小鱼又打起精神来,仔细听下去。
“不过我现在想好明年送你什么生日礼物了。”他看着他的眼睛,“等你生日那天,我送你一本家人的相册。你觉得怎么样?”
姜小鱼抑住兴奋,指了指自己,“有我?”
“当然。还有你妈妈。”
“那我要给你我小时候的照片吗?到时候一起做成那种有岁月痕迹的成长类相册!”姜小鱼兴奋得手舞足蹈:“就好像……我们从小就生活在一起了!”
孟芳平轻笑,“那再好不过了。”
姜小鱼用手机拍下了孟栖西瓜头的照片,等他洗完澡,将照片发了过去。孟栖没有睡,很快就有了回音。
讨厌鬼孟栖:“????”
那种不可思议的震撼情绪通过几个问号便已经显露出来了。
姜小鱼捧着手机在床上嘻嘻笑。
讨厌鬼孟栖:“我现在过去,你可以给我开门吗?”
姜小鱼回信息:“不可能!所有门窗我都锁好了,你不可能进来的!”
孟栖发了一张扣头的表情包。
姜小鱼再次笑倒在床上。
不久,他熄灭了灯,睁着眼睛等待每晚的系统播报。
这次他很期待。
他觉得,自己会加分。说不定今晚能及格呢。
当系统声音响起,姜小鱼握紧拳头屏住呼吸,听到加了整整五分后,他没忍住耶了一声!
五分!是五分啊!一个大题的分数啊!
现在他已经有六十分!他及格了!
姜小鱼坐了起来,翻出枕头底下的手机,给自己认识的亲朋好友分享自己的喜悦——“我终于及格啦!”
宋小小正在打游戏,看也没看,就把通知条滑走。
裴愈已经睡着了,手机静音。
姜女士也睡着了,谁也不能阻止她睡晚上十点钟的美容觉。
孟栖迅速回了好多条信息:“什么及格了?”“你考试了?”“不对啊!今天才开学。你不是刚发新书吗?”“开学考试?那么卷?”
孟芳平什么也没问,只回道:“厉害!”
姜小鱼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很有先见之明,发完信息后便关机了,倒头就睡,谁也不能打扰他休息。
他是在第二天早上才发现孟栖和孟芳平的短信的,连宋小小也发了一个问号过来。姜小鱼没准备解释,解释不清楚,只要他们收到自己的喜悦之情就好啦!
今天心情很好,起得很早。他把情书仔细妥帖地放好。洗漱时,他拆了纱布,发现情况好转了,便拎着书包下楼吃早餐。
孟栖还没有醒,姜小鱼很庆幸地拍了拍胸口。虽然照片是孟芳平提供的,但他知道孟栖欺软怕硬,只会找他麻烦。
他迅速吃完早餐,跟孟芳平道别,跟狗狗毛球道别,坐上了李叔的车去学校。
车停在校门口,吸引不少目光,有见识的人纷纷向同伴讨论这是什么车,又能卖到什么价。
裴愈正在学校外面的各个摊子前买早餐。
他买了一份豪华版手抓饼、两屉小笼包、两杯豆浆、一碗猪血米粉……两手都拎得满满当当。
姜小鱼下了车,看见他,殷勤地上去帮忙。
裴愈冷着脸避开,先把早餐都放进书包里,然后抱着书包在保安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走进校园。
他走得很快。
姜小鱼的书包很重,追了一小会儿,那两条腿就不听大脑指挥,硬是慢了下来。
进了教室,几个同学围了上去,裴愈打开书包发放早餐。
没错,这是他继代写作业后的另一项生意——代买早餐!
姜小鱼走到自己的座位,放下书包,看着那个方向。
有一碗米粉漏了点汤,那男生抱怨道:“我汤都漏光了,你不给我一些补偿?”
裴愈问:“什么?”
“至少退我一块钱吧!”他们的早餐钱昨天傍晚放学就已经给了。
拿到包子就开吃的人骂道:“别斤斤计较行不行?”
“什么呀!不仅漏了汤,我那纸碗也瘪了!”
裴愈没说什么,利索地退了钱。
“还是班长爽快,瞧你那小肚鸡肠的样!”某位男生递出一个小笼包,“班长,吃不吃?”
“谢谢。”裴愈接过,咬开,发现是汤很多,滚烫油腻的汤汁漏了一手。他有些僵在原地。
那非要退一块钱的男生笑道:“班长别浪费,赶快舔一舔!”
裴愈脸色没什么变化,将剩余的包子塞进嘴里吃了。正准备去洗手间,一张纸巾忽然进入他的视野中。
他顺着那只白皙的手,一路看上去,平淡的目光落在姜小鱼的额头上,那青肿的痕迹很明显,在细嫩的皮肤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他看得有些久了,姜小鱼不好意思地扒拉头发,企图遮住。
裴愈收回目光,摆摆手拒绝姜小鱼的纸巾,但想了想,临走前还是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