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桌上用餐,孟芳平照旧还是一杯冷咖啡;姜小鱼喝豆浆,嘴边一圈白胡子;孟栖两样都要,喝一口咖啡,又喝一口豆浆。姜女士还在睡。
听到要送姜小鱼去五黄道,孟栖点头应下。
“送了,你就走哦。别妨碍我跟同学玩。”姜小鱼强调道。
“真无情。”孟栖说:“我是你的司机?”
“就当一天司机啦!”
姜小鱼知道他听孟芳平的话,专门去看孟芳平的脸色。
孟栖抬眸,对上孟芳平的目光,两者都意味深长,在短短瞬间达成合作,默契十足。
仿佛眼神对话:
“骗骗他,到时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没问题,交给我。看那位他心心念念的同学长什么模样。”
唉,管孟芳平是怎么想的。
孟栖自己补脑,就当他们这样对话过了。
他笑着,比一个OK的手势,说:“好吧,我心善,就给你当一回免费司机。”
姜小鱼不疑有他,心情很好。
吃到一半,姜女士姗姗下楼,打扮得风情万种,红唇黑裙,高高的发髻,高高的鞋跟,手上钻石戒指迎光一闪。
“你也出门?”姜小鱼问道。
“也?”她把墨镜一拉,“你去哪里?”
“见同学。”孟栖嘴快道。
“难得,你也有社交。”她狐疑的目光落在姜小鱼身上。最明白他的就是当了他十几年母亲的姜女士了。
姜小鱼不作声,孟栖接话:“是啊,前几天见了一面,今天还要去。”
姜小鱼急了,不想妈妈多问,再问就露馅,除了宋小小,他哪来的能一起出去玩的朋友?就算是宋小小,也仅限在学校区域交流了。
“妈妈,你今天真漂亮!”
“谢谢,我每天都很漂亮。”姜女士一笑,重新戴上眼镜,对于小孩子的把戏,只要无伤大雅,她都不会去管。
“好了,早餐我就不在家里吃了。朋友约了咖啡厅见面。拜拜,先走了。”
孟芳平提示:“李叔不在。”
“哈,那不要紧。”她拍拍包,“我自己会开车。”
她走出去,没等多久,大家都听到汽车启程的声响,一道红色车影经过门口漂泊出去。
孟栖没吃饱,继续吃,突然抬头叫:“她开着我的车啊!”
姜小鱼含着饭后甜点焦糖布丁,鼓起一边脸颊看他。
孟芳平淡淡道:“你最近不是喜欢机车?”
孟栖有些郁闷,“那是我的新车,还没临幸,今天打算开出去兜风的。最近严了,交警在抓没戴头盔的,实在不想骑机车。闷!”
孟芳平闻言皱眉,“你敢不把安全放在心上?”
孟栖懊恼自己口快,赔笑道:“不敢不敢。”
孟芳平盯他好久,才慢慢说:“不要什么事都要我亲自盯着,你明白的。”
孟栖没心情吃了,把咖啡喝完就去催促姜小鱼。姜小鱼迅速解决焦糖布丁,再吃了几颗葡萄,就跑上楼,背了一只小熊挎包。
“多大了,小朋友。”孟栖拨了拨那只小熊头。
“我妈买的,看不惯她的审美就请你闭上眼睛。”
姜小鱼仗着姜女士不在,把自己的审美强行按在她身上。
“我不要。这么漂亮的眼睛闭上多浪费,就要睁大让你好好欣赏!”
“yue——”
论漂亮,哪里比得上孟芳平的眼睛。
孟栖不乐意了,“你yue就算了,还偷偷看我哥。有什么好比较的。走了走了。”
他拥过姜小鱼,带着他出门,另一只手对他大哥摆了摆,再见的意思。
姜小鱼急急地道别:“芳哥,我走了!”
孟芳平静了静,忽然举起银质刀叉,上面映着一双模糊的眼睛,依稀看到铁灰色的冰冷瞳色。
忽然听到轰鸣声,回首望去,那一扇开得狭窄的门,跃进一道影子,他看清车上坐的两个人,看着车子驶向远处的雕花铁艺大门。
然后,轰鸣声渐远了。
他静默起身,缓缓上楼,王婶收拾残羹冷炙,朝他问了一句:“他们回来吃中饭吗?”
他顿住,没有回头,说:“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孟芳平换了一身衣服也出门了。
……
“你抱得真紧,我快喘不上气了。”孟栖调笑道。
耳边都是风,他的声音夹杂在风中,是那么模糊。
姜小鱼听不清。
“你说什么?!”他问。
“我说,你抱紧些,我要加速了!”他大声喊道。
车子绝尘而去。
姜小鱼紧紧抱住孟栖的腰身,用力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不在车上,在床上,只要眼一闭,再睁开就梦醒了。
还是怕,那颗心并不能受到隐瞒,它很明白自己坐在车上,车飞得很快,于是它也跳得很快。
仿佛在记忆深处,很久远的地方,它也曾经跳那么快。
然后听到一声强烈的碰撞声,眼前都红了。
“孟栖……不要开那么快…我……怕呜……”
他的呜呜声困在头盔里。
孟栖喜欢兜风,享受速度带来的快感,一时有些忘却身后坐着人。到了红绿灯前,他停住,才听到身后哽咽的声音。
立马吓得惊慌失措,回过身,摘下姜小鱼的头盔,发现他整张脸变得湿润潮红,睫毛都黏在一起了。
“孟栖……”
姜小鱼扁着嘴巴,眼泪大滴地掉。
孟栖抱着头盔,左看右看,推着车到旁边的空地停下。
他先把头盔挂在车头上,然后抱姜小鱼下来,姜小鱼腿软,挂在他臂弯上,他直接把人拖进旁边的奶茶店里。
店里进来一个腿很长的潮流机车男,闲得打瞌睡的店员瞬间精神了,再仔细一看,怀里还有一个软塌塌的少年,她脑海滑过一片片文章,更精神了。
姜小鱼坐在椅子上,就仿佛是旱鸭子着陆了。紧绷的弦渐渐松软了。
孟栖摘下头盔,在前台点了一杯鲜芋奶茶,很快返回去,坐在姜小鱼对面,先认错。
“对不起,我得意忘形,开快了。”
这次,他不说姜小鱼是胆小鬼了。
上上次摩托路过身边就晕倒,上次开快了便眼含热泪,这次直接洪水暴发,想想就有问题。
小时候经历过车祸?有阴影?
姜小鱼觉得丢脸,拽了好多餐巾纸擦眼泪,擦重了,脸上就留下红红的痕迹,还有眼睫毛掉进眼睛里了。
孟栖站起来,上半身够过去,捧起他的脸,给他吹眼睛。
吹完了,才感觉捧在手心里的脸蛋软乎乎的,仿佛浸泡在泪水中许久,都泡软了。
店员端来鲜芋奶茶,眼里迸着兴奋至极的光芒。
压抑着声音道:“客人,你们点的鲜芋奶茶。”
听到奶茶名,姜小鱼吸了吸鼻子,将孟栖推开,伸手去拿奶茶。
“我来我来!”
孟栖殷勤地,给他插上吸管。
姜小鱼喝奶茶时,他还跑过去给他捏肩膀,谄媚十足:“这个力道够不够,要不要重点?”
店员觉得潮流机车男的标签滤镜碎了。
姜小鱼再次吸了吸鼻子,带着浓浓鼻音道:“重了,轻一点。”
孟栖:“嗻!”
店员带着一脸“眼睛不能要了”的表情走开。
十多分钟过去,姜小鱼平复了心情。
再次出发,他手里端着奶茶继续喝,而身下的机车仿佛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连拖拉机都越位超车了。
拖拉机车斗里坐着一只长毛狗,眯着眼睛,嘴角咧起有些嘲讽的弧度。
它的长尾巴,被风吹着,像逗猫棒在孟栖面前招摇。
孟栖嘀咕一声:“虎落平阳被犬欺。”
煎熬着,煎熬着,来到了五黄道街区。
这里的鬼火小子很多,发着巨大的轰鸣声,不仅随随便便超过孟栖,还阴阳怪气地呦呵一声。
孟栖问身后的姜小鱼:“具体去哪里?”
姜小鱼也不知道,他捏着空奶茶杯,捏来捏去的。有些犹豫道:“就停在这里吧。”
孟栖听出了他话里的犹疑,但没发表什么意见。
姜小鱼下车后,舒展了一下坐得酸累的身体。他摘下头盔还给孟栖,还摆摆手,权作道别。
孟栖笑笑,也摆手,然后加速离开了。
看着孟栖和车投入车流中,再也看不见,姜小鱼忽然有些落寞,他走了几步,将空杯子丢进垃圾桶,然后迷惘地望着这条热闹的街道。
不知道点外卖这个办法还有没有用。
裴愈还在送外卖吗?
想了想,他蹲在街头,掏出包包里的手机给宋小小打电话。接通的瞬间,身后有一辆自行车正在接近,但他并不知道。
“喂,小小。班上有没有人知道班长家住在哪里啊?”
刹车声响起。
姜小鱼举着手机,呆呆地转过头。
自行车上,眉眼清冷的裴愈正俯视着他。
就是那么巧。
这天,裴愈带着小瘸狗看完宠物医生回家的路上,看到树下蹲着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但不打算理会。
直到,他听到了这句话。
裴愈目光太冰冷了。
姜小鱼缩了缩脖子,脸上的惊喜也慢慢缩了回去,耳边的手机响起宋小小有些疑惑的喂喂声。
他目光闪烁,看到车筐里甩着尾巴的小狗,打招呼的对象立刻换了。
“嗨,小狗狗,早上好~~”
“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