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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药师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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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时逢瑞雪之景,欣迎天子诞节,天下府州节度使,为恭祝陛下圣寿,发自肺腑还军权于朝廷。不知李节度使远道而来拜寿,当表以何诚心?”

随着这句话,众人纷纷看着李叡,不由屏吸以待。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一声回应:“臣身为大豫之臣,心向朝廷,自当顺应圣心,今愿以河北道兵马,献予吾皇贺寿。”

李叡双手持兵符,高高举在头上,呈向天子。

出人意料的,他并无任何动作,竟然一□□出了河北道的四十万兵力。

李慜见状,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挥了挥手让身旁的内侍下去拿兵符:“爱卿拳拳诚心,朕很是欣慰,来人赐座。”

郑泠被这一出惊地十分诧异,她不懂这一世的李叡在想什么。

上辈子他能在当今天子退位之后,逐渐暴露野心,先是不动声色让魏缙潜入长安拿到布防图,再起兵造反,借清君侧的名义成功攻入长安。这一步步都是密谋已久,并非一朝一夕的想法。

可如今,他竟然转了性?如此轻易就交出兵权?

一时之间,她不知是天子的威严,让这一世的李叡收了虎狼之心;还是其以求保命,假意如此,实则另有打算?

但总算今日之宴安然无恙,没有再次发生什么血雨腥风。

她冷冷盯着李叡,安慰自己,至于他没死这件事,来日方长,日后有的是机会取他狗命。

入席后的李叡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眼看向她,最终与她相视颔首,略带微笑。

见此,郑泠嗤之以鼻,心下厌恶,连忙撇开视线,不再看他。

李叡见此,心底苦涩蔓延,又觉无可奈何。

眼前那个高贵的少女,是他和安阳的女儿,然而却与他对面不得相认。

不仅如此,她还如此厌恶自己,恨自己,恨到让人来刺杀他。

可这又能怪谁呢?

还不都是他上辈子造下的孽……

如今重生一次,他别无所求,不想再搅碎她的生活,毁掉她的人生;亦不敢与她相认,令她与安阳名声有污。

只愿她能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只是今日一见,不日他就要返回驻地,此生再见不知是何年。

举杯拜寿之后,李叡在席间独自喝了两盏闷酒。

天长节宫宴,摆了一天的流水席,从午宴到晚宴,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不断,晚间烟花盛景,更是一绝。

郑泠牵着夏昭,与众多贵女们站在一块,举头仰望天际绽放的绚丽烟火,各自许下美好的祝愿。

她刚许完愿才睁眼,冷不丁背后就有人轻轻戳了她一下。

郑泠转过头,只见一个小宫女站在身后,向她躬身一礼,随即附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烟花声音很响,可她还是听见了关键字眼,当下便与夏昭打了招呼:“昭昭,你与她们先玩着,我有事去麟德殿一趟。”

夏昭关心道:“晚间你看不清,我陪你一同去吧。”

郑泠笑笑:“没事,我让金钏女萝多掌一盏灯就看得见了。良辰美景,你留在这里看烟火吧。”

毕竟麟德殿是深宫重地,且又是安阳公主故居,夏昭以为她是忽然思念亡母才要去一趟,便尊重她的隐私,于是点点头:“那好,我在这儿等你。”

*

晚间寒风刺骨,郑泠单手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斗篷,另一只手抱紧了汤婆子。

待走出去一段路,身后放烟火的声响小了许多,郑泠便问那个小宫女:“方才你说在麟德殿发现了什么?”

小宫女踩着碎步跟上,“回禀郡主,因今日天长节之故,近来宫中诸多宫殿都进行了一次修缮,昨日修缮完毕,奴婢们打扫殿宇,在麟德殿,现了一箱安阳公主从前的手札,并两尊白玉菩萨像。想着郡主之前交代过,如若新发现了手札,定要告知于您;奴婢这才斗胆到前方宫宴上寻您。若打扰了郡主雅兴,还请郡主恕罪。”

此前在麟德殿醒来,郑泠留宿在内,发现了母亲从前写下的关于女学馆的事情,她看后觉得兴许还有其他的,便有此交代。

这于她而言,很是重要,听到这里,她不由加快了脚步行往:“没有打扰,多谢你特意来告知。”

几人到了麟德殿,小宫女引着郑泠到那口箱子前。

一口黄花梨木打造的箱子摆放在殿中央,上面雕纹精美,其上并无灰尘,干净的看不出来时间的痕迹。

郑泠没有多想,只当是被宫人们清洁过后,才会有此洁净。

她上前打开,见箱子中摆放着一尊文殊菩萨玉像,并一尊药师如来佛像,两尊佛像下底下是一摞厚厚的写满了字的纸。

大豫尚佛,安阳公主尤其信奉文殊菩萨,从给自己取小名‘文殊婢’便能看出。

在她的遗物之中,发现一尊文殊像,郑泠并不感到意外,在郑家乃至公主府,父母从前的居处,也都供着各式各样的文殊师利菩萨。

只是这尊药师如来佛,她却是第一次看见。

她小心翼翼先后捧起两尊玉像,用干净的手绢擦了擦上面的灰尘,虔诚地放在桌案上拜了拜,接着才折身回到箱子前,取出里面的那些略泛黄的纸张:“金钏,掌灯。”

拿出之后,郑泠才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眼,原来并非她以为的母亲手写的日志,而是她在多年前亲笔手抄的一卷卷佛经。

郑泠一张张展开,在灯下观其内容,心间不由默声念诵:“……大地震动,放大光明,一切众生,病苦皆除,受安隐乐。”【1】

“愿消三障诸烦恼,愿得智慧真明了,普愿罪障悉消除,世世常行菩萨道。”【2】

这些佛经她并不陌生,乃是《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

在幼年启蒙识字开始,她就在家中的书房,曾见到过这卷经文,以及《文殊菩萨咒》。

后来长大几岁,略懂事了,她才从父亲口中得知,因她出生后体弱多病,故而母亲常常手抄《药师经》与《文殊菩萨咒》,为她祈福,得药师佛和菩萨护念,以求降灾劫难。

下意识地,她以为这些也是在她出生后,母亲所手抄,心中甚是动容,于是坐于灯下,红着眼热泪盈眶,逐字逐句认真念诵。

如此,好像能与母亲隔着十四年的时光,在同一个地方,同念一卷佛经。

只是当她一张张往后翻,看到最后的落款之际,一个巨大的漏洞出现在她的眼前,将她一腔如滔滔江水的感动,瞬间压了下去。

郑泠揉了揉眼睛,再次细看这些经文,确定上面末端书写的时间,的确是顺德四年冬。

顺德四年,是十五年前。

父母成亲于顺德五年正月,她生于顺德五年七月酷暑。

可她记得,所有人都告诉自己,她并非足月降生,乃是早产三个月出生的,故而幼时体弱多病。

所以为何在顺德四年冬,母亲就已经开始在抄写《药师经》?

郑泠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晕,身上有点冷。

她努力思索,企图寻找可以填补这段漏洞的理由。

若是为她所抄,岂非说明,早在父母成婚之前,母亲就怀上了她?

若是如此,她或许不是早产,只是对外宣称她早产……

思绪一旦放飞,便开始胡思乱想,郑泠猛然意识到这个,烫手似地放下经文,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脸,暗暗责骂自己:“打住,休得再胡乱思量!这是对母亲的玷污。”

她深觉那个想法过于可怕。

可怕之处,不在于母亲是未婚先孕,再嫁给的父亲。

毕竟大豫民风开放,男女之间,先有私情而后成亲也是常有的。

她更怕的,是假设这个一旦猜测成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被人知,这会让已故的父母在天之灵,还不得安息。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撑在桌案继续深思。

金钏女萝见她一脸苦恼,面面相觑,交换眼神,确认对方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便关切道:“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郑泠捂着脸,“没什么,我在想事情,你们都出去,离远一点,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两人带着满殿的宫女退下,郑泠时而看满纸经文,时而看药师佛像,冥思苦想。

满室寂静之中,唯有灯火跳动。

郑泠坐着一动不动,只有纤长的手指摩挲着那行‘顺德四年冬’的年岁字眼。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想出了一个合理的可能。

一卷手抄佛经,不一定是为她所求。毕竟整个天下,都崇尚佛理,人人皆是佛教徒,人人皆会念佛经,人人皆会虔诚发愿手抄经文。

母亲身为镇国公主,心怀天下,她手抄一卷《药师经》为天下人发愿祈福,又有何说不通的?

是了,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只怪她先入为主,看见此经,想当然的以为这是为了还未出生的她所手抄。

想通这个理由,郑泠的心放宽了不少。

她将这些经文整理好,重新放回箱子内,打算喊人收纳好这口箱子,紧闭的大门忽然从外间洞开。

听见门开的声音,郑泠以为是金钏她们进来,“你们来的正好,快进来帮我把这口箱子抬进去。”

她背对着门,不闻回应,便转身过来。

只一转身,她就如临大敌,浑身都起了寒颤,开口却是色厉内荏地呵斥来人:“放肆!深宫重地,你胆敢来此?!”

李叡见她的反应,好像一只受了惊的刺猬,瞬间竖起浑身的刺。

怕吓着她,于是他朝后退了两步,放低了姿态,放和了声音解释道:“方才宫宴之上,郡主派人召见臣于麟德殿,故而臣应召前来……”

郑泠对他又恨又怕,此刻抓了就近一尊文殊菩萨像拿在手中壮胆,“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派人去召见你了!大胆李叡,你擅闯宫闱,罪大恶极,赶紧滚出去!如若不然,我喊来禁卫,将你按照贼子,就地处死!”

这个情形,她发怒的神情,莫名叫李叡想起来当年安阳大婚,他潜入百子帐中,安阳叫他滚出去的样子。

她们明明如此相像,她却一点也不像郑家人,为何上辈子他就没曾想过,郑泠其实是他与安阳的女儿呢?

身处此间,李叡既有些无措,又觉死而无憾,他笑道:“能在你母亲的故居见你一面,我很高兴。”

郑泠不知他在发什么疯,可那疯话之中,竟然带有一丝缅怀。

像是在缅怀她的母亲。

郑泠不悦,怒斥:“住口!你有什么资格提我母亲!”

席间闷酒喝得多,此刻酒劲上来,李叡情绪外露,有些失落:“是,是我不配,我对不起安阳,也对不起你……我不配得到她,也不配当你的父亲。”

他清晰的话语,如若平地惊雷,与前方宫宴之上炸响的烟花一样惊天动地。

炸得郑泠脑中嗡声作响。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将手中的文殊像砸向李叡:“住口!休要胡言乱语!”

【1】【2】内容均出自——《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

第80章 药师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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