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北宫昨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连俪娘娘都惊动了旁人又怎会不知,要知道这宫里的人可是最爱八卦的。
八卦嘛,传来传去就会变了味,何况也没人想他好,传到后来那可就没什么好话了。
六殿下连着几日未去御龙殿请安皇上本就奇怪,偶然得了消息那晚北宫把所有太医都宣了过去,搞的后宫诸位娘娘颇有微词。
皇上原本是有些不满的,想这孩子怎么刚得了宠就开始端上了架子,以往低调的作风竟荡然无存,生了个病竟把整个太医院都宣了去,连太后病了都没闹过这么大阵仗。
可这告状的人多了,听的多了皇上逐渐发现了不对劲儿,怎么说也是个孩子,若是没病谁闲得慌折腾太医玩,一个个不是长辈就是哥哥姐姐,满腹牢骚皆是不满之词,竟无一人担心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最后皇上先坐不住了,那日趁着徐太医来请平安脉忍不住问了一嘴,“听说逍儿前几日传了太医?”
“是。”
“可是得了什么病?”
徐太医心道:儿子病了好几日你这个当爹的竟然才想起来问?亏我憋了这么久,你再不开口我都要忍不住了。赶紧把一早就编排好的话道出了口,“回皇上,六殿下本就患有咳疾,前几日天寒夜里受了风,咳的更重。他身边的那个伴读…”徐太医无奈的笑了一下,“您也知道,对六殿下那可是衷心耿耿啊,眼瞧着六殿下病的厉害也是心急,这不就把太医院的都叫了过去。”
皇上点了点头看不出喜怒,不过他脸色无常就已经证明他没有怪罪了,也是,人家衷心耿耿的护着你的儿子,你有啥不满的?“倒是个好奴才,逍儿没白疼他。”
徐太医赶紧奉承道,“皇上说的是,老臣在宫里这么多年,除了吴公公可就再没见哪个奴才对主子这么上心了。”
一旁的吴公公喜上眉梢,心道:老东西,你的嘴比你的医术还高明!
“都这么多天了还不见他出宫,莫不是还没好?”
徐太医赶紧解释道,“回皇上,那晚我给殿下开了药,原本他已安睡并无大碍了,可第二日…”
皇上放下书眼神认真了起来,“朕正要问,听说第二日晌午北宫又传了太医,莫不是病的又重了?”
“唉,此事说来也怪老臣医术不精,六殿下往年经常生病我却从未想过那是风疹之症,也是六殿下性子软不愿主动提起,要不是那日我与那伴读仔细探讨了一番只怕还察觉不到呢,老臣失职啊。”
“风疹?什么病?”
“回皇上,这风疹说轻也轻,很容易防范,可说重却也是能要人命的病。加之六殿下本就患有咳疾,肺气不足,一旦发病症状极其严重,那日六殿下险些连苦胆都吐出来。”
皇上略显紧张,“这么严重?”
徐太医连连点头,“好在此病容易防范,日后只需避开便是。”
“避开什么?”
“避开茉莉花粉,六殿下的风疹皆是因为对茉莉花粉不适,就算只是添加在香料里的花粉也不行,只需闻上一点便会呕吐不止浑身瘙痒,痛不欲生。”
“逍儿从不曾说过…难道这些年他身体虚弱皆是因为此物?”
徐太医点点头,满脸愧疚,“都是老臣医术不精,还请皇上责罚。”
皇上没搭理他,拄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徐太医一见他没问罪的意思,知道自己是躲过去了,赶紧闪人。
皇上足足想了半晌才回了神,问向吴公公,“谁去看过逍儿?”
吴公公早已心知肚明,回道,“听说那天早上俪娘娘去过北宫,之后北宫马上传了太医过去。”
果然如此,这宫里只有俪妃喜欢茉莉花,除了衣服上秀的,屋里摆的,就连所用香料也皆是茉莉的味道。
若说太医院失职没有发现六殿下有风疹之症,这不奇怪,毕竟逍儿自己也不曾说过。可俪妃是她的养母又怎会不知?
试问,俪妃真的有好好照顾过逍儿吗?
那小书童不过才去了北宫几个月就让逍儿敞开了心扉,还把他喂胖了几斤,不但如此,别人几年都没发现的病因他却在第一次发病时就察觉到了。
用没用心一目了然。
皇上越想越不对劲,脸色也越发的阴沉,瞅了吴公公一眼,闲聊似的问了一嘴,“朕已许久未去文华殿,听说老五的个头都要超过他二哥了。”
吴公公好像个监视器,这宫里任何事他都了如指掌,“的确如此,那五殿下身体越发健壮,高大威风,已经是兄弟几个里最高的了。”
皇上不禁冷笑一声,“逍儿只比他小一个月却是兄弟几个里最瘦弱的…哼,都是一个娘养的…”
这话吴公公可不敢接茬,只能垂眼听着。
“传朕口谕,从今以后任何人不得擅入北宫!”
“是!”
“还有,北宫那些伺候的宫女,禁用任何香料!”
“是!奴才这就去传话。”
事有赶巧,吴公公去传旨时那俪妃正要进北宫的门。吴公公也不客气,拂尘一挡就拦住了俪妃的去路。
“吴公公怎么有空来北宫?可是逍儿又惹了什么麻烦,劳皇上烦心了?”
吴公公早就知道她的心思歹毒,自小到大她就没说过云逍一句好话,巴不得满宫的人都厌恶云逍,逼死他!
“俪娘娘多虑了,老奴是来传旨的。”
俪妃一时猜不透,笑问,“皇上传了什么旨意?”
吴公公冷冷的道,“传皇上口谕,从今以后任何人不得擅入北宫!”
俪妃听的一愣,完全搞不懂皇上为何下这样的口谕,“这是何意?”
“意思就是,这北宫娘娘您不能进去。”
“我可是逍儿的母妃,连我也不许进?”
吴公公微微点了头,“任何人都不行。”
“这是为何?”
吴公公依旧面无表情,“口谕如此,老奴只管传话,旁的什么都不知道,俪妃娘娘请回吧。”
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也不管俪妃五颜六色的表情转身就走,踏进门槛还命人直接关了大门,气的俪妃差点撕碎手里的帕子。
吴公公可不单单是做做样子,不但拦住了俪妃还把北宫的奴才好一顿训斥,倘若还想在北宫伺候,以后莫说香料,胭脂水粉都碰不得,就连屋子里那几盆不起眼的花都给换成了不开花的绿植。
云逍裹着外衣坐在正堂看着下人们忙进忙出,听着吴公公添油加醋的转达皇上的关照之情,一时心生茫然。
诡计耍的越多越得恩宠,真诚竟是一文不值。
原本低调处事与人和善,得来的却是处处欺凌,而今闹的天翻地覆竟处处得人垂怜,世人当真可笑。
青儿说的对,那不是善是懦弱,这不是恶是生存之道!
小七拎着食盒站在门外,看那样子竟是来探望的,吴公公面上客气却还是将其拒之门外。
小七也不生气,隔着人冲云逍摆了摆手,“六哥,母亲做了好吃的点心特意让我送来,你让我进去好不好?”
云逍不忍,最后还是出言让他进了门。吴公公也不好阻拦,暗自闻了下没有熏香的味道便放心让他进去了。
小七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眼神单纯没心机,进了门满脸兴奋,宝贝一样的把点心摆出来,“听说哥哥病了,我放心不下。”
云逍不冷不热的客气道,“多谢七弟记挂,哥哥只是染了风寒,不打紧。”
“怎么不打紧,看你脸色这么差,外头冷为何不进屋里躺着?”
白青儿见云逍气色不好赶紧打圆场,“殿下正要回去歇着您就来了,呦,这点心做的可真好看,怡娘娘的手艺果然不俗,不过我们殿下刚喝了药现在不能吃东西,点心我先收着,等殿下睡醒了再吃。”
小七完全没听出来是客套话,高兴的点了点头,“那就不打扰哥哥休息了,改日我再来。”
云逍点了点头,转头对侍从道:“外头天寒地冻,劳心多顾着些。”
侍从连忙回道,“不敢,奴才自会尽心。”
“那我走了哥哥。”
云逍勉强送上一个笑意,目送那孩子蹦蹦跳跳的出了门。
人一走这脸色可就再也撑不下去了,撩起衣袖用手指触了一下那盘子里的点心,凉的。
“怎么了殿下?”白青儿不解也跟着探了一下,怎会是凉的?“这点心不妥吗?”
云逍低声问道,“我病了几日了?”
“四五天了。”
云逍垂下眸子,暗自叹息了一声,“既是探望为何今日才来?”
白青儿一点既透,是啊,前几日闹的那么欢却无一人探望,怎么偏巧今天来了?而且不早不晚正赶上吴公公来的时候进了门。
“可…七殿下还小。”
“是啊,他还小。”云逍累了般搭上他的手,让他扶自己进了卧房,“拿去赏给下人吧。”
白青儿直觉云逍的心思越发的重了,不过也不能这么说,他以前只是软弱又不是傻,很多事心知肚明只是不说罢了。
也不怪他把人心想的过于阴暗,七殿下口口声声说那点心是怡娘娘亲手做的,可为何是凉的?路程满打满算半柱香的功夫再冷的天也不至于凉透了,想来定是心急之下随处找的点心拿来应付。
至于七殿下到底知情不知情,这不好说,深宫内院狐狸窝,兔子的存在几率可不大。
“如果我没猜错,皇上今晚定会翻怡娘娘的牌子。”
他与自己竟想到一处去了,云逍有气无力的问道:“青儿,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他说这话的语气可丝毫不像是开玩笑,白青儿还道他又在试探自己,差点发飙,不想他接下来竟说了这么一句。
“我猜,定是老天派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