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快用块牛乳糖去去嘴里的苦味。”书兰见星明吃完药，苦得小脸皱成一团笑意盈盈哄着：“沈女官这会儿去练武场，替您告假几日，褚殿下与萧大人也一同去的呢。”
星明张嘴将糖含在嘴里，含糊道：“哪就这么严重了，又是卧床又是静养的。”
妙竹瘪着小嘴不高兴念叨：“殿下还说呢，您年纪小，林相下手还那么重。御医都说了，您要是不好生将养着，这手日后怕是写不了字。”
星明听着到不觉得害怕，林相虽打得重，却不敢真伤着他。还是老实点头，哄哄小宫女，待嘴里不苦了，由着书兰伺候漱漱口。
药力上来，星明小脑袋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书兰见状轻柔撤下靠枕，让他睡得舒服些。
而另一边，沈菱却没去练武场，而是径直去了议事殿。萧君珩追了上去，褚云祁犹豫片刻也紧跟其后。
沈菱不需通报，带着两人直接入了正殿。
到时梵帝正在批阅文书，头也不抬问道：“何事？”
三人间，褚云祁身份最为贵重，行礼问安后：“此事还是由沈女官开口较为合适。”
梵帝这才抬起头，沈菱伺候星明，让她开口必然是那孩子出了事。
沈菱难掩愤怒，隐忍克制道：“林相训斥殿下不尊兄长，重罚了殿下。殿下年仅五岁，若是罚抄书籍十遍百遍也就罢了，可……”
沈菱说着停顿了一下，语气愈加冷硬：“可哪受得了林相全力的十戒尺，如今双手肿的动弹不得。”
梵帝放下笔，神色不明沉声说道：“萧君珩你说。”
萧君珩是星明的未婚夫婿，年纪不大谈不上情爱，可作为一个男人怎么忍受得了，立即回禀道：“殿下做得如何不对，陛下前日已然罚过，臣实在想不通林相为何今日还要再生事。”
梵帝淡淡道：“你觉得林相罚得不对？”
萧君珩低头：“臣不敢。”
褚云祁此时开口道：“我自崇兴而来，仰慕灵武礼仪重教，但就算是我国也鲜少能听说旁支凌驾于家主一脉。林相身为殿下外公作为尊长责罚孙辈无可厚非，可林相言语中为了前日林家二位公子宫中冲撞殿下之事。”
话里话外都是林相以下犯上。
萧君珩愤愤道：“林相分明是公报私仇。”
梵帝却不接话，只对沈菱说道：“伤得重，这几日就在宫中好好修养，你先下去，好生照料。”
沈菱领命行礼退下，元弋跟着沈菱一块出去。
梵帝又朝萧君珩说道：“林相如此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林相年纪大了，身子总有不便的时候，也该休息几日。”
褚云祁闻言，朝萧君珩看了一眼。
萧君珩与褚云祁对视，心领神会，上前请命道：“褚皇子殿下自来灵武还未见过宫外场景，星明殿下这几日告假，臣可否带褚皇子殿下出宫看看？”
梵帝拿起刚刚还未批阅完的文书应道：“去吧，赶在宫门下钥前归宫，替星明也带些新鲜玩意儿。”
萧君珩领旨谢恩，兴冲冲带着改装一番的褚云祁出宫。
元弋送了沈菱回来，听到梵帝问道：“星明如何？”
“臣到时殿下正睡着，不惊扰殿下远远看了一眼。”元弋说着，幽幽心疼道：“俩小手包得严实，可怜得紧。臣又去问了看诊的御医，没有十天半月将养不好。”
“啪”梵帝手中的笔应声折断，“林相倒是好得很。”
元弋回想近日上奏林家日渐增多的文书，不动声色道：“林相身为帝后的亲生父亲，又是小殿下的外公，自然是盼着小殿下好，盼着林家好。”
梵帝听见这话朝元弋看去，眸光冰冷。元弋自觉请罪：“臣妄言，请陛下恕罪。”
梵帝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萧君珩与褚云祁出了宫，直往一处闹市的酒楼而去。
跑堂小二见到萧君珩，熟练地将人引到雅座，直至二人坐下后萧君珩才对褚云祁说道：“这酒楼算是我萧家的产业，我二弟下学后都会带着几个小朋友到此处来玩耍一番再回家。”
褚云祁点点头：“此处立于闹市，想必收集信息十分便捷吧。”
萧君珩也坦然，直言道：“查查此时林相身在何处确是不难。”
二人说话间，一声音喑哑处于变声时期少年话音来：“大哥，你不是刚进宫吗？今日怎的就出来了？”
“萧少虞，我二弟。”萧君珩站起身，为褚云祁介绍道：“这是……”
见萧君珩有些为难，接过话道：“我字慕风，痴长些，少虞称呼我为兄长便是。”
萧少虞爽朗一笑，哈哈应道：“慕风兄好。”
萧君珩的朋友萧少虞多少都知道，前几日自家兄长为何入宫他也知道些，所以这慕风的身份大概也猜得到。萧少虞继而又道：“兄长前日吩咐我的事，我已办妥。”
褚云祁夸赞道：“少虞动作倒快。”
见萧君珩点头，知道褚云祁也是知情人，萧少虞继续说道：“我办事，你们只管放心，包管他老实半年。对了，兄长们今日出宫是为何事？”
萧君珩凑到萧少虞叽叽咕咕小声说了半天。
萧少虞惊叹道：“带我去带我去，这等好事不带上我，我可要就地打滚了。”
褚云祁翩翩公子样，站在一旁但笑不语。
萧君珩被自家弟弟撒泼打滚的样搞得尴尬不已：“叫上你就是让你一起，看你这没出息样。慕风兄还在一旁呢。”
萧少虞从善如流道：“都是兄长，不丢人。咱们现在就去？”
萧君珩按住他无奈道：“急什么，人在哪还没打听到呢。”
萧少虞闻言老实坐着：“那行，吃块饼等等也无妨。”
萧君珩朝着褚云祁说道：“慕风兄见笑，我这弟弟正是狗都嫌的年纪。”
褚云祁摇摇头：“与我家中的兄弟想比，君珩兄是有福的。毕竟像小……一般的，那才是少见。”
萧君珩也想起宫中的星明，感叹道：“也是，像他一般乖巧听话的孩子，甚是少。”
萧少虞含了口茶，嘟嘟囔囔说道：“兄长少见夸人，看来坊间传闻不信。”
褚云祁冷冷一笑，“难怪我这刚来，能得到允准出来逛逛。”
萧君珩点点头，不在多说，挥手找来小厮问话。
小厮出去不多会儿就带着一人进来，没多时几人一同出了酒楼。
一顶镌刻着林字样的四人抬轿慢慢行来，行至背街处，人流稀少。
林相坐在软轿内，闭目养神，还有两条街就要到林府。
忽然几声痛叫传来，软轿停在当场，林相心生疑惑刚要掀起布帘一看，就被一硬物敲晕。
当他再醒过来时，空空荡荡的街道只剩他与七八个奴仆躺着。几人身上也被扒了个精光，连鞋都没了。好歹林相还剩了套中衣，不至于衣不蔽体。奴仆是真惨，赤条条的躺在墙边。
林相气愤异常，将奴仆纷纷踹醒，怒吼道：“没用的东西！怎么回事！”
不论林相如何暴怒，萧君珩与褚云祁早已回到宫中，萧少虞偷摸着笑回到萧家。
林府位处繁华地带，高门大院谁人不识，只是想想林相如何回去的画面都能让萧少虞笑得睡不着。
回宫路上，萧君珩不断打量褚云祁，看着如此风光霁月的一个人怎么说得出这样阴损的招来？
褚云祁也不是死人，直视萧君珩问道：“怎么了？”
萧君珩踌躇半晌，还是说道：“你这看起来神仙玉骨一样的人物，怎的……”
褚云祁抬头不看他，望着宫门。一派冷清，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当真是如谪仙一般。
褚云祁捏了下怀中的小荷包，这才开口：“林相最好面子，打压星明殿下长自己威风，本殿自然不能如他愿。”
萧君珩心想倒也是，拱手作揖道：“受教了。”
林相身为国丈自视甚高，又官居宰相，纵横官场十余年，笑面藏刀，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
却栽在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流手段上，简直是奇耻大辱。
“查！给我查！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如此折辱老夫！”林相暴怒。
回想自己回府路上，路人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一把年纪了，受这样的侮辱，林相砸着房内的一切，就连前来回禀的儿子也让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儿子今日去建章营骑查问过了，是……是……”林先齐的父亲犹豫着不敢说。
林相手一挥，衣袖打在林父脸上：“是什么！说啊。”
林父不敢捂脸，只低着头回答道：“是萧君珩让他们今日不必朝那巷道去。”
林相怒极，“他不是在宫中吗！？”
林父畏畏缩缩回答：“谁说不是呢，儿子今儿打听了，萧家那浑小子与崇兴褚皇子一同出的宫。而且……”
“说啊！”林相怒吼道。
林父跪地嚎道：“爹啊，萧家太欺负人了，林先齐在学堂让萧少虞好生折辱，关在茅厕狠打了一顿好的，现今躺在床上全身痛起不来，可又一点外伤瞧不出。”
林相一掌拍碎了桌角，恨恨道：“好！好！好得很！不过黄口小儿竟敢如此辱我，定要他付出代价。”
林父：“这萧君珩不过是与星明那废物有婚约就敢这样，待到星明继位，更无我林氏立锥之地了啊！”
林相浑浊的老眼射出慑人精光：“哼，那便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