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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酒色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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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报的警?”

“我。”冉时说完,又配合地讲起一系列事情。

第二次坐在这种地方,冉时显得有些局促,抬眼看了自己面前的警察,又低下头,脑海里全是上一次的画面。

“那个脸肿了的人是我舅舅,我……一会儿另一个包扎好了我跟他商量,私下处理。”

例行写笔录的警察放下笔,有些莫名其妙,“你同学手上的伤可不轻。哦还有你舅舅,目前看来是鼻软组织损伤,右眼肿胀,面部多处淤青,你私下解决?”

“嗯。我爸怎么样了?”

警察叔叔并不觉得冉时在关心自己爹,他那语气就跟突然想起来随口问的一样。

“送医院了,具体等结果。医院那边的消息是你爸刚刚差点错过最佳抢救时间导致差一点呼吸衰竭,怎么说?”

冉时扯了扯嘴角,“警官,发布会视频你们第一时间看了吧,我爸本来就在服药。”

这时一名女警察带着程雨生过来了,他手缠了一圈绷带,走近时还带着一股浓浓的碘伏味儿。

冉时急迫地转过身拉起他的手,“感觉怎么样了?还疼吗?来,喝点水。”他把刚刚自己面前一直没喝的水拿过去,看到程雨生喝了还是放不了心。

“很疼吧……对不起。”

程雨生语气轻松,“没伤到骨头,还好,改天你陪我去医院拆线换药就是了。”

说完他自我端详了一会儿,颇觉可惜,“就是苦了我这只手,以后要留疤了……”

冉时挤着泪笑了声,旁边警察见状连忙安慰他说:“年轻小伙子身体好,不折腾很快就好了,啊,男儿有泪不轻弹,哭啥。”

“对啊,我觉得我已经没什么事……哎哎哎别按,痛痛痛痛痛!”

冉时松开他,“我不知道躲吗,用得着你傻到空手接啊。”

程雨生抽回手,没说什么,转头对警察说:“叔叔,那个人是我打的,但是他先动刀的,我算正当防卫。”

那警察盖上笔帽,扶额轻叹一声,“这些条条框框算是让你玩明白了。”

“反正事实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毕竟我不能自己给自己来一刀吧。”

“……行了,这事你说得在理。那么关于凌亦先生这件事,你们刚刚说,他一开始是要攻击这位同学的?”眼神看向冉时。

程雨生正想说,冉时便抢了他的话,“是,我舅舅一开始的确是对准我的,但是被程雨生拦了下来。凌亦是我亲舅舅,你们可以查,所以关于他俩的事,我代表我舅舅提出私了的请求。”

“行,那就私了。”程雨生接道。

警察叔叔只觉得这俩学的东西被吞了。

最后走流程拟好了协议,两人收拾完出了派出所。离开前,冉时对着那位警察说:“警官,我家里的烂事就不劳外人插手了,放心,合法好公民。另外,建议还是多关注一下最近的匿名举报信什么的。”

阳光下,冉时笑得有一种病态的解脱感。

“不问为什么要私了么?”

程雨生摇头,“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虽然挺不情愿,但是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更何况刚刚那协议书里不是讲好他还得给我赔钱吗,唉,第一次痛快地揍人还领钱,知足!”

太阳很暖很舒服,程雨生那即使勉强的表情也很好看。

冉时主动牵了手,享受着这段时光,嘴里破天荒地侃侃而谈,“我带你逛会儿街,顺便转转,这边你还没来过吧,刚好我也很久没回来了,今天又有时间,都刚好,走吧。”

虽然程雨生觉得自己应该很喜欢冉时这幅样子,但他还是觉感到难受。

有什么不一样了呢?他想,他和冉时之间从这一刻起完全地进入了一个茧,令人窒息却又出奇的舒适。

在想什么?他像一个舞台剧新人演员,摸索着进行第一次彩排,无知又令人捧腹大笑。快两年了,他从来不知道冉时每天究竟在思考着什么,因为他们的相处模式里,从来都是自己带着对方。

“真的好难……”

“嗯?什么?”冉时正推开一扇店门,玻璃门后是密麻的流苏,它们彼此间碰撞给程雨生的一句话添上了杂音。

“没啊,程雨生说,“只是突然做了个决定,今天一天的时间都属于你啦!”

冉时一愣,随口道:“也行。”

因为下过雨,这会儿即使有太阳也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湿冷,一些灌木丛的叶子上甚至还装着闪光的水珠。

“蓟城很冷的,就像现在,开春了也挺冻。”

他们坐在公园长椅上,手上各拿了杯刚刚在店里买的熟悉的珍珠奶茶。

冉时仰着头靠上木椅,偏头对程雨生说:“但我很喜欢今天。”

没有收到回应,他便把自己那杯加冰的往程雨生脸上贴,“这个时候就不要想东想西或者担心我了,不都挺好的。”

很拙劣的谎,但程雨生觉得他不应该拆穿,于是只是很自然而然地拿走了冉时手里的奶茶,再换成自己那杯热的,“知道冷就不要作了,胃病不是养养就能好全的。”

“我那杯都喝过了,跟你给的这个不一样。”

程雨生把换来的喝了一大口,“我又不嫌弃。”

冉时低头看着自己手上那杯,然后摩挲了两下吸管纸,又对着程雨生笑,“你要是……”

带着凉意的手贴上程雨生的脖子,他把两人的距离拉进后又压低了声音,“想接吻的话就直说。”

话音刚落,他便不容置喙地斜着脑袋吻了上去,却只是在程雨生嘴角蜻蜓点水,不过多留恋。

松开衣领,冉时给他理好皱巴巴的布料,接着伸出手指贴上他的嘴角,像过往的一些回忆片段一样勾起程雨生的唇角,“干嘛要先用间接接吻暗示。”

程雨生抿起唇,下意识看了眼周围,确定没人注意他们才松了口气。倒不是怕被发现,只是疲于应付被看到后的任何可能。

程雨生揉了把冉时的头,“怎么觉得今天你就跟个小疯子一样。”

“没人看到。另外,明明心情不好的是我,怎么变成我逗你了?”

“那还不简单,你心里有我呗。”

“……闭嘴吧。”能打嘴炮,没焉。

冉时往程雨生身上一靠,闭上眼假寐,“今天好累,我早上还没吃饭,待会儿去哪?”

“我对这儿不熟,不是你说给我当导游吗?”

“导游想先休息一会儿,别动了。”

均匀的呼吸声在耳旁响起,程雨生便闭了嘴坐着,两手随意地搭着就盯着面前的小草坪和不远处小路上散步的老头老太太发起呆。

冉时当然没睡,他是累,但心里一堆事让人根本没法入眠。他贪婪地汲取程雨生的温度,觉得自己像一只飞蛾。

程雨生有纯粹的一腔赤诚,而人本质就是向往舒适圈。于是冉时渴望被温柔以待,于是他朝着舒适圈冲去,然后把自己烧了个遍体鳞伤,心里却还怂恿自己再试一次。

但这次真的不能这么感性了。

程雨生因为自己而受到的牵连已经很多了,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有很好的前途,自己不该太自私。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无所事事,吃了饭就到处逛,甚至连街道旁的休闲健身器材都跟小朋友抢了回。

天际的云走得飞快,偶有飞鸟掠过一两只,某所中学门口挤满了下课的学生,晚高峰在同一时刻来临。每每这种世间万物忙碌的时刻,冉时才觉得空气是真的在流动,“分子在不停地运动”这个初中学过的定理完全成立。

华灯初上,这座城市的另一种生活拉开帷幕。

程雨生从超市出来,看着自己的余额数字无能狂怒,“这才刚开学,我怎么这么败家啊,羡慕那些做家教遇到小少爷小公主的同学。”

他揽过冉时的肩,问道:“小少爷,补课吗,能打折哦。”

“第一次听说成绩差的给成绩好的补课。”

“你管我俩中间差的零点几叫‘成绩差’?”

“对,你平时分再多点就完全够了。你上学期那个唔……”

程雨生捂住他的嘴,义正言辞:“别揭我老底了,我又不保研又不在老师跟前混眼熟,成绩这个东西不挂就行了。”

冉时探出舌尖在程雨生指缝间滑过,看到他触电般地收回去后又舔了舔自己的嘴角。

“我刚刚在超市摸了一堆东西,脏不脏啊!”指根还泛着痒意和温热。

“不说其他的。”冉时突然拿出一张卡在程雨生面前晃晃,“要么?密码六个零,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但你不用羡慕别人就是了。”

笑容僵住,程雨生把他的手往回推,“哎呦,差点忘了你也是大款,突然就不想努力了。”

“那为什么又不要……”

今夜无风,月影只在树枝间穿梭,偶尔洒下一两缕银白映着两人的脸。

程雨生干咳两声,冉时也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勾起嘴角。

表面再怎么掩饰得风平浪静,他们也都知道,一个不愿去想,一个不敢去想。仅此而已。

并肩走到了一片广场,两人干脆找了处老年人休闲中心逛起来,等到广场舞的声音渐小,他们在一张石凳上坐下。

冉时仍然掏出了那张卡,似乎有点不死心,“持卡人的身份信息是安全的,完全不需要担心。”

“听起来挺酷。”程雨生两指夹住卡,然后把它塞了回去,“但不好笑。冉时,我们把该说的想说的摊开可以吗?”

“嘭——”

是一罐酒。

刚刚自己完全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完全没注意到超市一趟出来买了一堆罐装果酒,这会儿又到了自己手里。

白桃加上酒精味混杂着微冷的空气,程雨生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彻底被麻痹了。

“程哥,我想听你的,因为我也觉得,咱俩之间吧,有些话不说清楚……真的,挺难受。”

那种难受带来的刺痛就像深入骨髓,即使某天下定决心将它拔除,巨大的创口也在提醒着自己,有些感情,或许早就割不断断不开了。

“不过说之前……”冉时轻轻拉过他裹着纱布的手,笑得一脸狡黠,“我想转移个话题。”

“受伤了就不能喝酒。”

“谁让你喝了,你就闻两下不行?”

程雨生一笑,仰头举起易拉罐,冰凉的液体立刻涌入。一开始先有很浓的白桃香,然后渐渐漫上苦味,最后是酒香。

冉时看他毫不在意地喝了下去,也没出言阻止,自己也开了一罐,沉默着。

墨蓝色的夜空有飞机轰鸣而过,这时候好像也起了风,散乱的易拉罐被吹得一骨碌,酒味也被揉了进去。

冉时拿掉程雨生手上第二罐,他没有反抗,有点迷瞪瞪地看了眼面前的人。

“可以先睡会儿。”声音温柔得好像果子香。

肩膀上一沉,冉时也没去看,像是自言自语道:“酒量这么差,我说给谁听啊。”

冉时将手上的罐子捏扁仍下,脚边的易拉罐又多了一个。

“对不起。”他眼睛好像哪也没看,一手又准确地摸到了最后一罐果酒,但最后也没打开它。

放下手里的东西,冉时又拉过程雨生那只受伤的手,他低着头半合着眼看不清神色,“我曾经一度以为我早就烂透了,后来你出现了,虽然再往后我后悔了,我也尝试补救了。可你这个人啊……真的是,我见过的里面最傻的一个。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就算喜欢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

“程雨生,我不值得。你不知道我——”

腰间突然搭上一双手,就像无数个很平常的一天,聊着稀松的话,“别,走。”

紧绷到极点的情绪还是没绷住,脑袋像是被敲了一把钉子进去一样,叮咣作响。

“你不知道我有多自私,一开始不管不顾把你带入我的世界里来,还恶劣地让你觉得是你先动手。明明我一开始就知道不该招惹你的……对不起。”

“知道吗,很多时候我都好想像其他人说的那样,是个疯子,他们说着说着我都要相信了,结果命运突然给我弄来一处乌托邦,你说我又该怎么办?”

程雨生似乎说了话,不过冉时只当它是无意义的呓语,然后及其小声又无奈道:“就这些了。”

眼眶湿润了许久,冉时没忍住抬手捂了上去,一刹那泪腺就跟失控了一样,温热的泪水一滴一滴接连不断,顺着手心流过去的变的又冷又酸,透过缝隙砸下去的席卷了微弱的呜咽。

他不敢哭得大声,害怕程雨生听到,害怕自己听到。就两分钟,不能再多了。

两分多一点,冉时抬起头来吹风。因为脸上有水痕,那仿若无物的风就像冷空气一样,一层层粘在皮肤上。

等到泪痕消失,冉时掏出手机打了电话,“叔,现在还有去大学城的车吗?”

“哎呦我滴个小少爷啊,大晚上的你要去哪?这有车也不会让你开啊,老板才刚住院,你这当孩子的——”

“……我同学。”

“啊……啊?”

冉时有点烦了,平时怎么没觉得这位管家这么多话,“叔,你想想办法吧。我同学喝醉了,明天还得上课,今天可能有点急。”

“我说呢,一群毛小子。哎行行行,我问了啊,小李一会儿到,你发个定位。要认人啊,你高中那会儿他就跟我抱怨,说每次接你你都跟看不见一样,直愣愣就走了!”

其实家里换过好几个个司机,都吐槽过,但敢出口的这是唯一一个。

挂了电话,冉时用余光看了眼程雨生,突然想抽根烟,但又想起很早前就因为他戒了。

夜里的情绪最是丰富,也最是脆弱。自己明明因为程雨生改变了这么多,最后却还是绕不开一些结点。

冉时觉得,他这个决定在漫长的以后肯定是会后悔的,但那有什么呢,至少现在还能清醒地做出选择,趁那份后悔姗姗来迟,杜绝其他的可能。

程雨生对自己说过喜欢,说过爱,平时的一笑和不经意的小动作也在表达着那样的情感。冉时不否认他的这份感情,但也没法心安理得地收着。

就这么离开,时间会治愈一切。挺好。

车来了。冉时认得自家的车,不过以前不想回去,所以很抗拒司机来接。

冉时小心地起身把程雨生扶着,弯着腰,他理了两下对方微乱的头发,“那又怎么样呢,我还是希望你以后偶尔还能想起我。”

这位“小李”虽然被叫做“小李”,但其实也有四十来岁了。他人和善,本来想帮忙,但冉时怕他碰到程雨生的手,连忙拒绝了。

上车关好车门,冉时说:“我回家,麻烦您把他送回学校吧,他和我一个学校的。”

小李师傅“哎”了声,“怎么了啊,大晚上跑来这边喝酒,失恋了?”

“没事儿,谁年少轻狂不谈个两三次恋爱,等到了年龄就——”

“没有。”他这种一开始就带娱乐目的的行为说是谈恋爱未免有点冠冕堂皇。

“哦……那也没事儿,大小伙子一个,有什么难受事过几天就好了。”

“您好好开车吧……”

“哎,成。小冉啊,这也月末了,老板那出了什么事啊?我们这工资……”

冉时有些疲惫地闭上眼,“李叔叔,工资按时发,别担心,要是没发了你就把这辆车挂二手,我不追究。”

眼眶似乎还是湿的,冉时伸手一搓,睁开眼,指尖有两根被弄掉的睫毛。

他有一瞬地愣神。以前程雨生好像说什么,睫毛掉了不要随手就扔,拿来许个愿再。冉时笑他在哪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许愿方式。

“呼”一声,冉时随意地吹走了它们。抬头看了眼后视镜,还能看到程雨生睡得东倒西歪的姿势,幼稚。

作者有话要说:温馨提示,仅仅保持不挂科是拿不到奖学金的,程雨生就是嘴欠,别信他

我更更更,我写写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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