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星,烈日当空。
军事重地,士兵训练的吼叫声如同巨兽怒嚎。
“多久了?”苏旻霄拉过守在一旁的黄绍。
黄绍一身腱子肉,个头十分大,说话声也是十分洪亮:“两个小时。”
苏旻霄纳闷,“我进去睡觉前不是有两个小时了吗?”
说完,才反应过来黄绍以为他是在问士兵下午训练的时常,他拍了下黄绍的手臂,“我问的是季明潇,我们的季教官!”
黄绍还苏旻霄一巴掌,把苏旻霄打得转了个圈,“你丫的,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
苏旻霄站稳后,踹了黄绍一脚:“所以多少个小时了?”
黄绍皱起粗粗的两条眉毛,“你问就问,踹我干什么?”
“你个头这么大,你打我一巴掌相当于我的两个巴掌了。”
黄绍一张脸晒得乌黑发亮,不然他脸色肯定是黑的不能看,不过他听着有道理,只能不耐烦地粗声回道:“五个小时了。”
苏旻霄听着手臂都酸了,连连摇头:“太折磨人了。”
想到自己也是同伙,他身体一僵,赶紧低头念祷词。
念完,他看向场地正中间。
季明潇此时在太阳底下,两只手抓着单杠,一动不动,裸着的上半身因汗水浸湿泛着茶色的光泽,曲起的上臂因使力而紧绷着,深浅不一地隆起。
烈日当头,训练了两个多小时的士兵已经气喘吁吁,得到批准,纷纷欢呼着坐在隐蔽处休息。
看到季明潇,也是一阵惊呼:“这有五个小时了吧,他不累吗?”
“他是谁啊?为什么他在上面挂这么久?”
“季明潇,贼牛的一个人,我们的老前辈了。至于为什么会被挂在上面我就不知道了,但我听说是被上校罚的。”
正聊着,基地大门开进一辆车,有人看到车牌,喊了声:“上校回来了。”
苏旻霄听到声音,立马小跑过去。
车缓缓停下,苏旻霄打开车门。
“上校好。”
该人看着五十来岁,国字脸,五官硬朗,眼神锐利,双唇因常年紧抿绷成一条直线。年纪看着不大,但他的双鬓却是全白。
他对苏旻霄点了下头,而后把目光放在训练场,看了几秒,不满道:“才过三年,体能就下降了这么多。”
苏旻霄汗颜,心里暗想,你换个人挂在上面晒太阳试试,恐怕不到三小时就撑不住了。
吴跃天眯着眼,就站在原地,看了有半个小时,才对苏旻霄说:“把他叫来我办公室。”
“是。”
苏旻霄赶紧跑过去,把话传给季明潇,顺带聊了起来,“教官,你搞个人怎么不藏着一点。”
季明潇喘着气,抹去脸上的汗,看了眼苏旻霄,毫不在乎,“藏着干什么,我原本还想着来个现场直播的。”
说着,他拍了拍苏旻霄的肩膀:“放心,这件事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
苏旻霄闻言,赶紧挥了挥手,嘴上说着:“教官哪里的话,咱两这么深的交情了。”
季明潇笑骂:“德行。”
苏旻霄嘿嘿笑了两声。
来到吴跃天办公室,季明潇敲了两下门,在门外站了有一分多钟都没听见回应,干脆直接推门进去。
季明潇一走进去,坐着的吴跃天拉下脸,“退役三年,把规矩都退没了是不?”
季明潇给吴跃天行了个礼后,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喝,说:“这么多年了,您老人家还念叨着呢。”
吴跃天哼了声,“你要是不退役,我这位置就是你的了。”
“我又不是自愿退的,”季明潇顺带给吴跃天倒了杯水,指了指手上的伤疤:“我这不是受伤扛不动枪嘛。”
吴跃天怒吼:“叫你砍了装机械臂死活不要,非得留下它。”
季明潇急道:“你没爱人我还有爱人呢!不是有句古话,人为悦己者容。我爱人最喜欢的就是我这两条手臂了。”
吴跃天呛了下,端起的水杯又重重放回去:“出息!”
季明潇甩了几下肩膀:“您今天火气太大了,注意身体。”
吴跃天不说话了。
季明潇看了眼时间,“您把我抓来这里,罚也罚了,骂也骂了,我也深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并且在心里写下一百万字的检讨书。”
他带着希望问:“我能回去了吧?”
“回什么回?一个小时后再去上面挂着。”
季明潇苦着脸:“你干脆把我扔进作战模拟器得了,那不是比挂单杠要难多吗?”
“我这是磨练你的性子,冲动做事就要得到教训!”
说到这,吴跃天就来气。
季明潇是他带出来的,什么性子他最清楚,虽然不够稳重,但也不至于明目张胆地把人搞了。
他恨铁不成钢地踢了季明潇一脚,“要不是他身上带着人命,谁也保不了你。还当大明星呢,干脆进监狱给自己唱离别吧。”
季明潇吹了个口哨:“您老人家还挺有梗的。”
“少给我耍赖皮。”
吴跃天皱眉:“在这里休息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再出去挂着。”
他顿了下,语气有些凝重:“宋简身边我有派人过去跟着他,你回去后也跟紧一点,母虫不会擅自罢休。”
季明潇一怔,眉头紧皱:“发生什么事了?”
吴跃天眼眸尖锐:“最近联盟那边查出来,有组织在暗地里进行兽虫和人体实验。”
季明潇脸色也变得凝重:“什么时候的事了?”
吴跃天叹了口气:“上周歼兽小组外出,看见一个,不像人类的人。”
他往半空照出一小段视频,“你自己看。”
季明潇一看,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是一头体型巨大的不知名物体,两栖动物的头颅,身上连着的却是人类的四肢。
四只手分别从他的后背,前胸伸出。行走摆动的虽是两栖动物的爪子,但有四条人类的腿挂在上边晃动着,看着跟人类行走的动作没有两样。
“现在,联盟那边分为两派人,一派认为是兽虫进化了能融合生物的异能,另一派是有组织秘密做着人类和兽虫结合实验。
说着,吴跃天把目光投向季明潇。
季明潇眼直直地盯着那头巨兽,说了两个字:“实验。”
吴跃天点头:“我也倾向这个。”
他截取了张照片放大,“你看,这条腿和兽虫身体连接的位置很不协调,它有半截脱离了兽虫的身体,而且它十分僵硬。”
“这条腿是失败的实验品,已经没有了生命力。”
“还有,兽虫极度厌恶人类。对于宋简被绑架一事,我猜想是有预谋的。”
季明潇感到一阵后怕,他把水杯放下,“联盟那边有什么打算?”
“没有头绪,我们根本不知道事情从何起,要从哪里查。”
“兽虫的居住地在没落星球的边界地带,极其隐秘,防御和反攻条件都是极佳的,现阶段联盟还不敢贸然冲进去,只能查近几年的失踪人口。”
“可这又谈何容易。星际政府找不出的人,一是出了监管范围,二就是没有记忆芯片。”
“后者占比更大。”
如果要从失踪人口下手,无疑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但这也是损失最低的方法,或者可以等背后的组织露出马脚,可没有人敢保证,他们露面的那一天,星际会不会再次陷落。
高端武器再怎么发展,对上体型巨大,不畏惧痛苦死亡的兽虫,人类也要坑得住心里压力,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如此强大的心里素质。
季明潇垂下眼,半响,他无奈苦笑,“怎么感觉这么刺激呢?真烦恼。”
吴跃天还在苦恼,闻言怒瞪:“又在说什么鬼话?”
季明潇说出实话:“我厌倦平淡的生活。”
这话是肺腑之言,季明潇从小就不是稳定的人,他爱冒险,爱驾驭所有难的事,每天幻想自己的生活动荡不安。他体内天生带着暴戾因子。
十三岁就跟着雇佣兵出任务,十五岁正式参军,不出一个月就凭着胆大不要命成功出名。
所以他退役后,才会选择进娱乐圈拍戏,戏中可以满足他内心的渴望,可以是战火纷飞中保卫家国的军人,也可以是穿梭时空,修正时空漏洞的暴力科学家。
吴跃天气到不知道说什么,季明潇不要命的模样他见过,一想到季明潇干出的事,他还是由衷地感叹,退了真好,真他妈的好。
他没好气说:“你厌倦就行?你家人呢,你爱人呢?别一天天想着去送死。”
季明潇笑出声:“所以,我说很苦恼啊。”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要和宋简过日子,就一定要舍去他渴望做的事。
“你是有家室的人了,稳重一点。”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选择退役?”季明潇在两者之间,还是坚定地选择了宋简。
宋简就只有一个,他的幻想可以借助其他手段得到缓解。
吴跃天原本还想跟季明潇多聊兽虫的事,见他这模样,生怕自己那句话就把季明潇的暴戾因子唤醒,赶紧摆手赶人:“去去去,现在出去挂着,挂到我满意。”
“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回什么去?放你回去继续冲动做事吗?”
“不回就不回。”季明潇抬起手臂,看了眼晒得发红的皮肤,“好不容易养白一点,又得晒黑。”
说着,责怪地看了眼吴跃天。
吴跃天那叫一个气,“你瞪我干什么?这是你自己种的果!”
骂着,他就看见季明潇把上衣脱了,然后从口袋掏出一个瓶子,挤出一大坨白色乳液,一点点地往身上涂。
脸,脖子,后颈,手臂,甚至是连腋下、肚脐眼也不放过。
吴跃天瞪眼:“你在干什么?”
季明潇抬起眼:“涂防晒啊,这么大太阳,等会晒黑了怎么办?”
吴跃天张着嘴,看得出他想要说话,但实在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季明潇仔细把身前每一处涂上,拧头看了看后背,把瓶子往前一替:“上校,帮我涂涂后背呗,我够不着。”
“......”
吴跃天怒吼:“你给我滚出去!”
季明潇被踹了出来,“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季明潇抓着上衣,高声道:“都叫你不要这么大火气了,对身体不好。”
说完,他又嘀咕:“现在的老人家脾气都很冲啊。”
他挡住额头看了眼天空,刺眼的太阳照下来。
他来到训练场,找到苏旻霄,问他:“我那件外套呢?”
“什么外套?”
季明潇把上衣放头上,挡太阳:“制服。”
“哦,我扔了。”苏旻霄心虚笑了几下。
季明潇眼一眯,“你小子又干了什么好事?”
“你不喜欢那个小警察,想着给他点苦头吃吃。”
季明潇:“扔哪里了?”
苏旻霄底气不足:“扔工厂那边了。”又补充了句:“找到他头上,不还有上校出面保人嘛,怕什么。”
季明潇捅了下苏旻霄的额头,恨铁不成钢,“你可给我找事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