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昭南并不知道骆禅檀口中的“大礼”指的究竟是什么。
但是,她心中隐约有猜测,这份所谓的大礼绝非单纯是赔罪的礼品那么简单。
因着在白府发生的那桩子事,陶昭南心觉他们不会再在会稽停留太久,便也不急着找房牙寻铺子开医馆了。
日子清闲下来,大多时候陶昭南都在小院里教导蓝鸢针灸之术。
空闲时,也跟着隔壁房大娘学着做些江南糕点。
骆禅檀嘴上虽不说,但不满都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她把时间都分给了其他人,连一点儿独处的时间都不留给他。
夜里,用过晚膳后,陶昭南独自一人在屋里翻看新买的游记。
这游记写的是商人西域行商的所见所闻。游记的内容新奇有趣,且写书之人语言诙谐幽默,可见这位商人是个风趣之人。
陶昭南看书看得津津有味,一时也没发觉骆禅檀进了她的屋子。
骆禅檀目光幽幽地盯着她看。
她专注于书中,眼神明亮含着笑,嘴角微微上翘,瞧着心情愉悦。
瞧吧,没有他,她也乐得自在。
反观自己,一颗心都挂在她身上,情绪的波动起伏都被她牵引着。
骆禅檀深深叹气,他这是彻彻底底地折在她身上了。
他故意咳嗽一声发出声响,陶昭南方才注意到他,抬眼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
眼前的人周身散发出怏怏不乐的怨气,若是他脑袋上长着一对耳朵,此刻定然是耷拉地低垂着。
活脱脱是只被主人冷落了的委屈的小狗。
“南南。”他柔声唤她。
“不是说让你别这么叫我了么。”
他这样一喊,她的脑袋里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出那日他趴在她膝头轻声叫唤的模样,声音餍足且暧昧。
“你是说别在外头这么唤你,私下叫也不行么。”
“不行。”
她斩钉截铁地拒绝。
骆禅檀被驳了也不生气,嘴终归长在他脸上,他若执意要喊,难不成陶昭南还能捂了他的嘴不成。
就是她捂了他的嘴,他也乐得。
他不禁想到,要是他轻吻她的掌心,只怕陶昭南得跟个兔子似的瞪大了眼睛,急急忙忙收回手退到一边。
他扬起不明显的笑,朝她走近后半蹲在她面前,仰头看她。
陶昭南忽地发现,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起,他就开始伏低做小,总喜欢这样仰视她。
而她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宛若他将身家命运都交托到她手中。
他伸手拉过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不同于其他男子天生体热,他病后体温愈发凉。
她的掌心轻轻贴在他的脸上,掌心冰凉,如同玉石一般。
他眼中有情意,也有较真,还有一丝怯意。
“陶昭南,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呢。”
也不知是烛火摇曳晃了眼睛,还是他眼中热切的情意烫了她的眼。
她心头颤动,抿了抿唇,一时张不开嘴回答他的问题。
是啊,他们之间算什么呢。
一开始就是孽缘,彼此利用,却也不能否认存着几分真情。
他说他心悦于她,心甘情愿地跟着她,甚至不惜以性命作赌换他有机会留在自己身边。
但这是否是真的爱情,陶昭南也不清楚。
她垂下眼,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她的静默在骆禅檀的预料之中,可难免还是会有失落。
即便他们有过肌肤之亲,也同生入死过,她还是不愿意接受他。
他过去做过的混事太多,现在也是一报还一报了。
他起了身,走到窗边去替她关了窗,放下了新做的帘子。
算是作罢,不再同她深究这个问题。
“这帘子我让人做了双层,寻常拉一层便好。可若是你白日想休息,两层能遮光。”
陶昭南看着那青绿色的帘子,颜色也好看,她原先还以为是蓝鸢找人制的。
没想到是出自骆禅檀之手。
心头又是一动,视线挪到拉帘子的骆禅檀身上,只瞧了一眼便垂眼。
说没有一点儿动心,那是假话。
可她从不是随心而活的人,理智告诉她,她同骆禅檀,不是一类人。
他们之间,不合适。
翌日下午,白府的车马来到西柳巷,惹得许多人围观。
那可是白府的香车,上头挂着白府的旗幡,车顶边沿还有流苏,就连车帘子也是锦织的。
西柳巷里住的都是平民百姓,谁也不知道白府的马车怎么会到这儿来。
小院的门被叩响,陶昭南去开门,看见了门外的白窕。
她今日穿了件水色的衣裙,头上簪着白玉,比起那日在白府门前满头珠翠的装扮可素净多了。
“白小姐。”
她一愣,倏地想起前两日骆禅檀说白府的人会来送礼的事。
“可否进内一叙。”站在白窕身后的曲临江开口道。
陶昭南自然没有忽略白窕脸上不情愿的别扭,曲临江脸上挂着笑,和煦近人,与白窕形成鲜明的对比。
领着两人进了院子,白府的其余下人都留守在院外。
“蓝鸢,你去倒两杯茶来。”她对蓝鸢说。
“两位请坐。”
陶昭南待他们还算客气,不多时骆禅檀听见声响从二楼下来。
白窕目光方见了骆禅檀,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立刻错开了眼。
“陶姑娘,公子。”曲临江朝两人作揖,“我们是来向二位赔罪的。”
“既是来赔罪的,也该有赔罪的样子。”骆禅檀冷笑一声。
扫了一眼垂头的白窕,前两日高傲如凤凰,今日却像是个鹌鹑。
“白小姐做错了事,就净躲在人后,等着别人替你开口么。”
陶昭南不吱声,说到底,白窕算计的人是骆禅檀。
她没立场说话。
骆禅檀说话夹枪带棒,曲临江也不好继续为白窕说话,沉默着看向身后的白窕。
白窕这才慢慢地起身,屈膝给陶昭南和骆禅檀都行了礼。
“是白窕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姑娘与公子是国公府的人,多有得罪,还请姑娘和公子海涵。”
陶昭南皱了眉头,余光看向骆禅檀。
骆禅檀如今成了襄国公义子之事并未张扬,依着骆禅檀的性子,也不屑依附于国公。
这个消息,大抵是白家派人查到的。
但是,白府今日上门赔罪,为的不是自己做下错事心有愧疚,二是因为得罪了位高权重之人,不得不低头。
世道如此,可陶昭南还是觉得心中寒凉。
骆禅檀脸上冷意更甚,盯着白窕半曲的膝盖仿佛要将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过了良久,白窕屈膝的腿都快要打颤站不住了,骆禅檀才挪眼瞥向一旁的曲临江。
他嗤笑一声,心想好得很。
他还当曲临江有多大的本事,能舌灿莲花地劝白窕前来向陶昭南赔罪。
竟是靠以高位的身份压白府一头,威逼利诱,让白窕不得不向他们低头。
“公子,作为赔礼……”曲临江正要说话,就被骆禅檀厉声打断。
“白小姐若是诚心赔礼道歉,就不该还如此倨傲。”
他语气冰凉,冷冷道:“合该跪下叩首,才算诚意吧。”
白窕猛地一抬头,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惊异的神情一目了然。
“大人。”曲临江也面露讶然,压下眉头。
骆禅檀冷眼扫过曲临江,淡淡的言语中隐含威胁。
“只不过是要白小姐下跪,还不是要了她的命。”
“要是白小姐不情愿,现在离开也还来得及。”
古人跪天跪地跪父母跪长辈,也跪官员皇室。
这下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然而白窕心高气傲,父母双亡后更是没有跪过旁人。
要她跪地叩首,无疑和要她半条命差不多。
但是,白窕要是现在转头离开,那白府就不只是赔钱这般简单的下场了。
她咬着牙,仿佛是有人按着她的肩膀强压着她下跪一般。
就连说话也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吐出来的:“白窕狂妄自大,自知有错,还请公子姑娘原谅。”
她低下头去,一身傲骨被打碎,重重闭着眼,觉得屈辱不堪。
曲临江脸上的浅笑也挂不住了,眼中流露出心疼的情感来。
但是他也明白,白窕能从骆禅檀手下留下一条命来,已经是开恩了。
他赶忙上前劝和道:“大人,作为赔礼,白家愿出黄金百两。”
知道打动骆禅檀的关键在于陶姑娘,他又立即转身向陶昭南躬身请罪。
“陶姑娘,我家小姐已然知错,今后也定然改过。”
“听闻姑娘在寻铺面开医馆,白府名下凤林街巷转角处有一处铺子。我今日带了地契来,也一道作为赔礼赔给姑娘。”
曲临江的语速极快,陶昭南轻瞥一眼伏低身子跪在地上的白窕,心知比起钱财,要她下跪才是真的折磨她。
但她也没有松口,叹息道:“那日的事,我到底没有什么损失。”
“白小姐该赔罪的人是他。”
得饶人处且饶人,陶昭南走到骆禅檀身边,无言对他摇摇头。
意思是,差不多就够了。
曲临江殷殷望向骆禅檀,骆禅檀当初放过白窕就是想让她给陶昭南下跪请错。
眼下听见陶昭南言语维护他,又眼含担忧地望向自己,自然不生气了。
“白小姐知错就好。”
他松了口,曲临江即刻去扶白窕起身。
待白窕站稳后,他从袖中取出铺面地契双手捧至陶昭南面前。
陶昭南不知该不该收,斜眼打量骆禅檀,见他朝自己轻轻颔首,她才收下。
陶昭南收下地契,曲临江也跟着松了口气。
这事算是揭过了。
茶还没泡好,白家人就离开了。
白窕离开了,陶昭南心里还是觉得不舒坦。
见她闷闷不乐,骆禅檀轻声问她:“还是没消气么。”
陶昭南摇了摇头,否定说:“我没生气,只是觉得无奈。”
她敬佩白窕女子掌家,又不受限于男尊女卑的思想,却也对她肆意戏弄他人的作法无法苟同。
若今日换了普通人,是否此事也就轻轻揭过了。
她的脑子里不由地冒出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深深叹气,又转头看向骆禅檀。
“骆禅檀,你为什么没有杀了她。”
“什么?”
骆禅檀的脸上显而易见地可见怔愣的神情,有一瞬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她的话。
陶昭南沉默着盯着他看,眼里是他看不透的情绪。
他皱着眉,只说:“你若希望我杀了她……”
“不。”陶昭南垂下眼,干脆地否认,“我并不想要她的命。”
陶昭南不知道骆禅檀是用了什么手段逼着白窕上门赔罪。
只是,若是依照骆禅檀以往的做法,白窕这般算计他,他定是要杀了她泄愤的。
即使不要她的命,他也有各种手段折磨得白窕求生不能求死无能。
总之,不会如此轻轻放下。
偏偏他没有。
下跪对白窕而言是折辱,可于骆禅檀已经是既往不咎了。
陶昭南很清楚,他是为的自己。
从曲临江给自己的地契就能看出,他是顾及自己,因着她喜欢会稽,想留在这里才不追究白家的。
陶昭南的反应太过反常,骆禅檀瞬间慌了神,伸手想去抓她的手。
她往后退了一步,自然错开他伸来的手,淡淡开口。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从他身侧掠过,料定他会跟上来。
她站在楼梯上,回头直直看向他,言语认真:“你别跟来,我没事,就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你也别再去找白家的麻烦了,与他们无关。”
她许久不曾这样漠然地对待他,上一回她也是这样的态度,就抛下了他。
他心中忐忑不安,却对她突然转变情绪的原因感到十分茫然。
他不敢违逆她的意思,便蹲坐在她房门口守着。
晚膳的时辰,蓝鸢来敲门,陶昭南闭着门说不饿,连晚膳也未用。
她在屋内足足待至天明,骆禅檀也在门外坐了一夜。
吱呀一声,陶昭南开门,快黎明时分才浅浅打了个盹儿的骆禅檀猛地睁开眼。
他倏地起身,却因为坐了一夜双腿发麻而皱着眉头,心情全都写在脸上。
一脸的焦躁。
陶昭南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她虽在屋内,却也是一夜未眠,眼底有淡淡的青紫色。
她深深松了口气,说:“今天咱们出去用早膳吧。”
骆禅檀当然不会说不,向她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去了先前喝绿豆汤的富春楼,坐的还是原先的位置。
陶昭南坐在二楼围栏边,望向窗外,晴日的树林绿意,还有山间古刹露出一半楼塔。
短短数日,风景如旧,可观景之人的心思却变了许多。
她已经不愿继续留在会稽了。
她今日点的赤豆粥与肉饼,骆禅檀依旧同她一样。
店小二将吃食送上来,陶昭南拿着汤匙舀起一勺粥水,没急着送入口中。
她心不在焉地搅动汤粥,说:“我打算过几日离开会稽了。”
骆禅檀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他看得出她欲言又止,有话想说。
他不敢轻易开口,生怕她的下一句话就是要与他分道扬镳。
陶昭南抬眼与他对视,骆禅檀的不安都落在她眼中。
他似乎真的很害怕与她分离。
“我错了。”骆禅檀忽然向她道歉,将她的后半句话截断。
她眉眼一松,忡怔着眨了眨眼,问他:“你做错什么了?”
“我不该逼着白窕上门赔罪。”
他想了一夜,为什么陶昭南在见了白窕之后就变了脸色。
思来想去,同为女子,她曾经也是被他逼迫着不得不低头。
兴许是感同身受,她回忆起来那些过往,这才对他视而不见。
“白窕做计暗算你,你要求她赔礼认错,何错之有。”
骆禅檀懵然地沉默着,不是这个原因,那他也想不到陶昭南为何生他的气了。
陶昭南看穿了他的心思,说:“我没有生你的气。”
她垂下眼,放下手中的汤匙。
“我只是有想不明白的事情,所以想一个人想想清楚。”
“什么事。”
只要她一声令下,他可以为她清扫去一切障碍。
这一刻,骆禅檀耳朵轰鸣,眼前一片空白,恍若做梦一般。
她问他,骆禅檀你可愿与我一同游历天下。
这句话,无疑是在同他说要与他长相守。
“南南。”他忍不住这样唤她,又赶忙答应,生怕她反悔,“我当然愿意。”
“你去哪儿,我便跟着你去哪儿。”
昨夜,她将自己闭在屋子里独自沉思了许久。
她原是不打算和骆禅檀再有更深的纠葛的,他愿意跟着就跟着,她不动摇,他总有一天会觉得无趣,自己离开。
然而,前一日他问自己他在她心里算什么,后一日白窕上门。她好像才恍然大悟,他是真的将她的话、她的意愿放在心上的。
也不是方才顿悟,更准确地说,是她一直以来都刻意地忽略无视他的心意。
她总觉得他是在玩笑,就算他愿意挖出自己的心脏证明,她也是不信的。
他所做的点点滴滴,以及那些改变,才是让她改变主意的根本原因。
她甚至想过,若是换了其他人,她是否也能像在骆禅檀面前那样毫不作伪。
答案是否定的。
无论是明济舟,还是原忱,亦或是卓泽兰,她总是无法完全坦然的。
她余光扫过按捺不住欣喜的骆禅檀,竟觉得他这样子也挺有趣的。
她想着,要是二人实在处不来,她就乐得一个人逍遥自在。
她也不是非得需要男人不可。
陶昭南轻嗯了一声,拿起汤匙舀了一勺赤豆粥入口。
赤豆粥香甜浓稠,暖胃可口,味道也很不错。
骆禅檀不知道的是,陶昭南并不喜欢吃赤豆。
这还是她头一回主动点了一碗赤豆粥。
但这次陶昭南没有反对他用“南南”称呼她,骆禅檀的心七上八下,跟摆锤似的。
早膳骆禅檀足足吃了三个肉饼和一整碗的赤豆粥。
回去时,陶昭南还打包带了一份给蓝鸢。
她同蓝鸢说起此事,蓝鸢没有异议。
至于白府送的那处铺子,她不留在会稽,留着也无用。陶昭南寻了房牙出手,寻了靠谱的钱庄将银两送到扬州。
其中一部分同一对鸳鸯金镯,是提前给明露盈的新婚贺礼。她写了书信,剩下一部分是给慈济堂的捐款。
那时,陶昭南正在写送给明露盈的书信。
自那日陶昭南同他说要与他一同游历天下,他就愈发跟个翘了尾巴的狐狸似的,得宠卖乖。
他凑到她身边,目光注意到信中提及明济舟,立刻没了笑脸。
他气呼呼地坐在她对面,硬是等着她将信写完才发作。
“你这信到底是写给明姑娘的,还是明公子的。”语气里充满了怨气。
陶昭南瞥了他一眼,没忍住心里发笑。
她面上一本正经,等着纸上墨干,回答他的话。
“自然是写给露盈的。”
她离开扬州那日,明露盈拉着她的手,眼里蓄满了泪水。
明露盈待她,是真心实意的。
倏地,她灵机一动,突然拿了墨干了的信摆在骆禅檀眼前。
“你瞧,我现在写的字可比从前好看许多了吧。”
果不其然,骆禅檀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也不再在意她到底在信中写了明济舟什么。
她的字,是他手把手教的。
莫说这字,她的功夫也是他教的,他将她培养成了一把利刃。
他装模作样地扫了一眼,也不可能说不好。
“是好看了许多。”气立刻消了一半了。
陶昭南将信折好塞入信封之中,突然又计较起来。
“还记得当时你逼着我学公主的字迹……”
利刃的刀尖朝向了他,他甘拜下风。
她可谓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剩下一半的气,立刻又转变成了心虚。
他没想着辩驳,软和了语气和她认错:“当初我利用你是我的错,我认。”
他低了头认了错,陶昭南反倒不好继续追究下去。
谁知,骆禅檀变脸跟翻书似的,下一刻就拿毛笔塞进她的手心。他握着她的手,拿笔端指着他的心脏。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跟藏着钩子似的。
“错了就该罚,你打算怎么罚我。”
“你怎么罚我,我都认。”
陶昭南冷哼一声,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她,还真当她次次都会被他拿捏吗。
她握着笔端稍稍用力地捅了他的胸膛一下,听他发出一声闷哼。
她反握住毛笔,又在他领口露出的颈窝处画了个叉。
他的颈窝凹陷,锁骨凸出,墨水的笔画不连畅,像个鬼画符。
陶昭南没威力地威胁他说;“再闹我,一会儿我就在你脸上画王八。”
说完,她放下笔丢在桌上,手上沾了墨,起身去洗手。
走到一半,她又回头瞪了他一眼,没漏掉他窃笑的表情。
“骆禅檀,你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戏码。”
“愈发的没脸没皮了。”
骆禅檀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嘴角是压也压不下地往上翘。
他牵起她的手,拉她到水盆边,帮她揉搓手上的墨迹。
“你才知道我,当初我翻宫墙去偷偷见你时候,你就该知道脸皮这东西于我没用。”
他惯是会颠倒黑白的。
分明是与她传递消息,经他的嘴说出来,说得像是他们私会一般。
只有骆禅檀自己知道,他对她心存妄念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早。
早到他都算不准到底是什么时候真的起心动念。
从她出现的时刻起,她一直都是特别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