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林忆端起一杯梨汁水，这两日，西雨不让喝茶。
“少主，有老匠人抱团罢工，谢公子劝说不得，一怒之下，想要请骊山大营的人出面压制。”含光回复。
“罢工而已，用不着请军队的人出面弹压吧。”林忆道。
“骊山工期紧，谢公子很着急，从出事到现在已有三日，据今日传回来的消息，他已经三天三夜未合眼了。
大营那边的王将军正在上报兵部，请示是否配合谢公子，看谢公子的意思，估计是想要见见血，祭祭山神。”含光一一道来，
林忆歪着头看着香炉里的青烟，轻柔飘摇，静静思索着，手指不自觉地在桌上轻轻敲着，
“东风，目前有多少年轻小伙子愿意去骊山学艺？”
“消息已经传开，还未行劝说，估计有三二十人。”东风在一旁回复。
“那就知会文渊伯府一声，让他们高价招工。
短时间招不到合适的，就派家丁过去，撑撑场面。
如果有愿意学的，就给他们脱籍，匠人是良民，总比奴籍体面，又是自由身，这吸引力可是很大的。”
含光突然想起什么，急忙道，
“对了，少主。这骊山的消息，谢公子有意封锁，并没有外传，咱们的消息是我们人自己探的，估计连谢大人都不知道骊山罢工的事。”
东风皱眉连连道，
“少主，这种被封锁的消息，我们是不宜有什么动作的。
何况，骊山是皇家别院，天机阁小小当铺，怎么能获得最新的消息，这要是让有心人注意到，咱们很快就会被强力覆灭。”
说的很在理，林忆却自我审视。
东风如今的思虑方式，是自己一手教的。
就算含光没有第一时间告知完整骊山的实际情况，往日里，她是会仔细问的。
今日，竟然急切了起来。
东风不待林忆提出其他解决方案，开口道，
“少主，这件事，我们最好不要插手。”
过了好一会儿，林忆才开口道，
“好，含光，你继续盯着，每日回报。”
骊山的事，说到底是林忆的事，不是天机阁的事，当谨慎小心的。
现在天机阁的大事，就是如烟馆了。
林忆想把如烟馆建在骊山背后的山腹之中。
那里碧水青山，当是大雅之处。
远离京都，无人监管。
背靠皇家行宫，尚可以狐假虎威。
仔细想想，当真是个好地方。
骊山行宫规模庞大，如烟馆便可以跟着暗中兴建，不论是匠人还是材料，捡点漏的都够用了。
就算是要输入新人和新材，都不会惹人注意。
“东风跟南霜知会一声，我要去给如烟姑娘捧个场，让她安排一下。”
“是。”
林忆换了一身男装，女儿身逛青楼着实有些惹眼，想想还是算了。
要是有什么场所，男的女的都能逛，那该多好。
如烟的客人大多是行伍之人，就喜欢她身上的那股劲儿。
林忆可是花了好大一笔钱，才进了她的香闺。
“如烟姑娘如今的身价可是越来越高了。”
林忆调侃道。
“天机阁少主捧场，小女感激不尽。”
如烟的笑很好看，但在林忆看来，似乎有些勉强。
“怎么，有心事？”
“嗯，那个，晚玉您还记得吧。”
“怎么了？”
林忆见她欲言又止的，不想她太紧张，就一边喝酒一边听，尽量不盯着她。
“我，那个，让他去跟姐妹们玩玩了。”
这话一出，林忆立刻呛了一口，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收钱吗？”
“嗯，收。”
“跟你比起来？”
“比我贵。”
“哈哈哈，你呀，哈哈哈。
这么着，天机阁还有个怀心，要不也给你吧，也算是物尽其用了，你还真是有当老板的潜质。”林忆哈哈大笑。
“他？嗯，好像也行的，长得蛮俊俏的。”
如烟认真地思索了起来。
“如烟馆的选址，我已经定了，就建在骊山行宫的背后山腹之中。”
林忆话入正题。
“骊山？就是我跳舞的那个骊山吗？”
“对！”
“少主，是不是太远了些？咱们这儿多热闹呀，做生意也方便呢。”
在如烟心里，能开家像邀月楼一般的青楼，就足矣。
“未来的如烟馆，得是一个销金窟。这么一个地方，怎么可以出现在闹市呢？”
林忆看着一脸茫然的如烟，
“今日之后，你多留意一下属于你的客人们，让他们成为如烟馆的第一批客人，从他们开始发散新的客人。
还有那个晚玉，好好用起来，若是能逗得贵妇们的开心，那就更好了。”
“这是要，男女通吃吗？”
如烟有些惊异，带着一些诡异的笑。
“多挣点有钱人的钱，给他们极乐之享，至于这个极乐之享是怎么个极乐法，最好是穷奢极欲的那种，你好好琢磨吧。”
说罢让北雪递了一叠子银票，
“这些钱你拿着，多多与官妓来往，就当是你的花销了，想到什么，就记下来，慢慢规划着，我估摸着也就几年的时间就能成。”
几年？
要是真的可以这么快的话，如烟可就真的翻身了。
想想就高兴。
林忆在邀月楼坐了好一会儿，叫了个清倌儿，一边听曲儿，一边喝酒。
偶尔来这么一下，是不错。
“少主，您找我？”
特意派人回天机阁唤了怀心过来。
晚玉生得楚楚动人，颇为精致。
这怀心却是一身的文气，隽秀得很。
这身气质出现在青楼，相当惹眼。
青楼女子一向喜欢文人，林忆上下打量了一下，满意地笑了笑，
“日后你就留在邀月楼，跟着如烟姑娘。”
“啊？！”怀心如此收拾自己，可不是为了跟着如烟的，
“这，少主，如烟姐姐不是已经有晚玉了吗？我还是想要跟着少主您。”
“我想开个玩耍的楼子，要招待贵眷，你和晚玉都是出自摘花小院，这事儿你们擅长，我要你辅助如烟。”
对于有用的人，林忆是有耐心的。
晚玉和怀心是正经过手的，怎么使用都可以，都不会令人生疑。
怀心见林忆已经把话说到这般地步，也算是给他派了任务，他是天机阁的人，主上怎么吩咐，他就得怎么听着。
“那我需要每月回天机阁回禀事项吗？”
但他还想挣扎一下，比起如烟，他更想当林忆的小倌儿。
“以如烟的身份，来往天机阁，的确不是很方便，就你替她传话吧。”
林忆若有所思，淡淡地挑了一下嘴角。
有时候，成全也是一种权衡手段。
“对了，你也带如烟去趟称心赌场，我喜欢那个地下斗场，之前你没有去成，也下去看看吧，回头咱们也弄一个。”
林忆临走时，补了这么一句。
根据林忆的设想，这如烟馆一定会成为下金蛋的鸡。
当然，也将是极危险的。
郑知络曾经说过，真正的好东西是会被抢的。
就算被抢，也要被最有势力的那个人抢。
这样，天机阁，将永立不倒。
“跟东风说一声，安排好我近日的事项，我想去一趟骊山，最好是不惊动谢星野。”
骊山太值得林忆关注了。
她要去寻找三哥林悟。
去为如烟馆择址。
去瞧瞧自己亲手促成的骊山别院。
还有，去看看谢星野。
这次去骊山是悄悄去的。
先是连夜换了一个小院住了几日，确保无人跟踪监视，才在最热闹的上午时分，改装易扮乘车出的城。
往日里，林忆可是骑快马来回的。
谢星野的那些个江湖朋友，极不起眼，一个不小心就会将林忆的行踪透露出去。
一路上，连北雪都乖乖坐在马车上不曾露面。
直到住进了骊山外的客栈，林忆和北雪才脱下兜帽。
谢星野认识西雨，也就换宵练出来跑腿干杂事了。
含光倒是高兴，不用骊山京都两头跑的回话。
“谢星野想要见血，动手了没？”
林忆坐下后，面色有些凝重。
自上次含光回话后，林忆时不时问问，这次来骊山耽搁了好些时候。
“王将军那边已经得了手令，说是全力配合谢公子，但谢公子只是每日安排事务和巡查，故意将那些有意见的老匠人分隔开，不让他们一起瞎起哄。”含光回道。
“他到底心软，不忍动手，只是这法子却解决不了根本性的问题。
即使真的下手震慑了那些匠人，只能得到一群听话的人，他们依然看不懂图纸。”林忆心下叹息。
“少主，谢公子厉害得很，现在开湖，挖河，伐树，营建砖瓦房，样样都安排的妥妥帖帖，人员调度极为平衡，虽然忙碌，但很有秩序，一点都不乱。”
含光近日观察谢星野行事，对他的办事能力倒是赞赏。
“匠人拿着图纸，理解不了原由，他现在做的再好，骊山也是建不起来的。”
谢星野现在做的事，换郑知络或者他大哥谢月海来，一样可以安排得有条不紊。
可他们依然无法解决匠人看不懂图纸的问题，就如三哥说的，烫样跟真正的营建是两码事。
最可怕的是，谢星野貌似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说到底还是经验上的欠缺，从未建过这种东西，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手艺。
林忆拿出一叠林悟画像，交代含光，
“你连夜让骊山的探子记下这张脸，暗中寻查，尽快找到此人。”
他一定会暗藏在各个区域，用最低等的匠人身份，充分了解着整个骊山。
说不定还会记下每棵树的尺码、材质，早早就给那些树木安排好最终的宿命。
所以，不管他的身体有多么疲惫，他的眼睛，一定是精明锐利的。
这样的人，只要留心，很快就会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