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儿太偏远冷清，而且这家人祖上也风光过一段时日。
但是后辈不争气，现下就靠典卖祖产过活，属下注意到他们这宅子后，还特意高价收了他们一些破烂。
刚开始他们没想过要卖房，钱掌柜收过他们一次古董玉佩，的的确确是好东西，就带到后厅细看。
那家郎君见了咱们的花园，甚为喜欢，觉得好生精致。
我就让钱掌柜带去看朱雀街的宅子了，说是感叹小了些，但极为喜欢。”
东风解释。
“金水河畔的青楼，说来说去，都是普通的青楼，每家都差不多。”
林忆喃喃道。
东风站在一旁没敢说话，青楼就是青楼，无非就是贵一点或者便宜一点。
“少主，属下有一言。”
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林忆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小厮，怀心。
“进来吧，说。”
“男人们爱逛爱花钱的地方，除了青楼，还有一个地方，赌场。”
怀心的语调颇有些得意。
林忆看着他，挑了点意味深长的笑意，
“嗯，是了，我记得我第一次去摘花小院的时候，的确看到有人在玩骰子牌九什么的。”
“额，是，除了骰子、麻将之类的，还教我们赌马，赌人。”
怀心缓缓说道。
“赌人？”
“就是两个死囚打斗，赌死活，如果赢得场数够多，就可以重获自由，一般会有豪门贵族请去护卫。”
林忆打量着怀心，“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额，方先生带我们去逛过，说是长长见识，日后方便陪同贵人。”
“哦，那行，你陪我去赌一赌。”
“是。”
在怀心的指导下，西雨给林忆换了一身装扮，将身上的清冷之气褪去了许多，多了些市侩繁华。
当林忆走到传说中最大的那间赌坊时，不禁哑然失笑。
“称心赌坊？！！”这名字可真够讽刺的。
也不知道最后称心的是谁。
门楼子确实很大，上下足足三层楼，前门脸挂了好些灯笼，只怕每天的灯油钱都所需不菲。
一打眼看过去，屋檐斗拱交接，描金画彩，富丽堂皇。
走进大厅，正前方是一座石雕屏风，左右两边各设了两间休息的雅间。
茶水点心倒是精致。
“这位娘子是头次来吧，请跟随小的来。”
来招呼的小二眼睛倒是生得利。
走到二门上的时候，小二递过来一个面具，
“娘子，我们赌坊不问来去，祝您玩的尽兴。”
怀心接过来，贴心给林忆带上，北雪则带帷帽跟着。
“这后面就是我们大赌场了，进入赌场还需收每人二两人头费。”
还有门槛，这个倒是不错，第一轮就筛出了富贵客人。
开赌坊本来就挺缺德的，还是挣有钱人的钱吧。
进入大赌场后，很是嘈杂。
有很多人围着长桌，喊着大小，有一对一摇着骰子，有打麻将的。
也有好些人不带面具的，他们面色枯干，眼神精亮，衣着倒是整齐，就是缺了些佩饰。
“娘子，那些人怕是已经输了一天了。”
怀心见林忆看着那些疲惫却不愿离开的赌客。
“走，去玩玩。”
林忆来到了一个猜数字的赌桌。
对面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男子，胸前挂了一个牌子。
丙三，应该是他暂时的名字吧。
丙三摇骰子，赌客猜，一对一。
一赔六，赢得话，倒是划算。
一点到十八点。
摇骰子倒是摇得花哨，左右手悬空，来回翻转。
甚是好看。
林忆掏出十两银子，随手压了一个七点。
“买断离手，大富大贵，开，五五六，十六点。”
说罢便将林忆输的钱收走。
原来是这种玩法。
于是拿出一颗一两的碎银子，“北雪，你来压。”
“哟，怎么连一两银子也拿出来压了。”
“刚刚才输了十两，压着玩的。”
旁边传来一丝议论。
紧接着，北雪连输五轮，但压的数字越来越接近开的数字了。
第六轮的时候，林忆拿出了一百两。
周围的人一顿惊呼。
丙三手下隐隐有些发抖，朝旁边看了看，手里却不敢停下来。
“怎么了，我还等着下注呢？”
林忆弯着眉眼看着对面。
突然间，骰盅脱手，散了一地。
这时，后面来了一个管事，上来就是打了丙三两巴掌，低头向林忆赔礼道歉，
“娘子，实在对不住，只怕坏了您的兴致，这十两银子就当给您赔个罪。”
林忆暗暗笑了一下，“没事，我没觉得坏了兴致，接着来。”
管事跟旁边吩咐了一下，又让丙三开始了。
这次，北雪压了十三点。
“买定离手，大富大贵，开，二五六，十三点。”
丙三拿出了六百两银子，推到林忆面前。
“哇！真的押中了。”
“原来是在找寻规律，好生厉害。”
丙三面露笑意，问林忆，“恭喜娘子，可要继续？”
“再来！”
林忆把把都押一百两，连赢三把。
围观的人多了好些，见林忆一直在赢，便在一旁跃跃欲试。
当她再次拿出一百两的时候，怀心却拦着她，
“娘子，您已经赢了两千两了，何不拿一千两出来下注。”
“可以吗？”林忆的确是第一次赌钱。
“当然可以！风险越高，赢得自然就越多。”怀心脸上有压不住的兴奋。
林忆看了北雪一眼，递了一千两给怀心，
“你来。”
“这？小的不敢。”
怀心想拿不敢拿，这可是一千两呀，能买两个怀心了，
“还是北雪姐姐押吧，北雪姐姐今日手气极好。”
“娘子，可要下注？要是赢了，您可以拿回六千两呢。”
丙三嗓音低沉，竟有些勾人的蛊惑。
林忆看着怀心，微眯了一下眼，又看了一眼北雪。
“下，一千两。”
这次押的是九点。
“二三四，九点。”
“啊！赢了赢了，我们又赢了。”
怀心终于按捺不住了，一把撤下面具，兴奋地大喊起来，
“再来！”
林忆看着极度兴奋的怀心，有些不解。
“再来，再来！”
怀心的脸似乎有些狰狞，他一把握着六千两的银票。
六千两。
带着一丝期待的眼光，贪婪地看着北雪，“北雪姐姐，来，都押上。”
林忆朝北雪微微点了点头，丙三开始了。
哗啦~~哗啦~~
怀心死死盯着骰盅，不敢眨一下眼睛，似乎时间都变慢了许多。
终于，丙三停了。
北雪押在了十七点。
“买定离手，大富大贵。”
丙三正要打开骰盅，旁边窜出来一个年轻公子，一把夺过骰盅。
“开，五五六，十六点！”
竟是谢星野，他附身朝前，笑嘻嘻地看着林忆，
“这位娘子，你输了。”
“怎么可能？！你谁呀，六千两的押注，岂是你这小子能动的！”
林忆还没有说什么，怀心表现极为愤怒，一瞬间，双眼充血发红，似一只漂亮的斗鸡。
“他动手脚了。”北雪悄悄告诉林忆。
“怀心住口，给这位公子道歉。”
林忆淡淡道。
“娘子，这把不能算，他又不是庄家，凭什么动骰盅。”
怀心压抑不住的激动，跪在地上求着林忆。
林忆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
“给这位公子道歉。”
虽然语调是一如往常的平淡，但那凌厉的眼神让怀心突然就清醒了过来。
“小的冒犯公子。”
“起来吧。”谢星野轻飘飘绕了一句，抬眼看向林忆，
“平常看你都只带北雪的，怎么今儿还多带了一个。”
“哦，去年买的小倌儿，出来玩玩。”
“玩玩？你想玩什么？我陪你呀。”谢星野俊朗的脸上洋溢着些许得意。
比之前阵子的倦态，今日的谢星野，很是抓林忆的眼。
“你怎么在这儿？”林忆有些好奇，骊山那堆事儿解决了？
谢星野挑了挑眉，“楼上有雅间，窗景甚好。”
雅间设在三楼东南角上，环境倒是清幽。
怀心上前给林忆脱下面具，默默给林忆谢星野上茶。
见那小倌儿可以如此亲近阿忆，谢星野心下竟翻涌起强烈的占有欲。
恨不得剁了他的手，再把那细皮嫩肉的脸毁了。
“阿忆今日的装扮倒是与往日不同。”
谢星野喝了口茶，压了压心里那可怕的欲望。
“你怎么会到赌坊来，难道谢公子今日比较得空？”
林忆疑惑突如其来的谢星野。
林忆的眼神带了一些探索的意思，谢星野赶紧解释，
“我刚好给父亲回禀一些进度事项，听闻你在这儿，就想来找你。”
“听闻？”
林忆面色清冷，几乎看不到情绪。
“额，我有一些江湖朋友，今日碰巧看到你了，便使人来告知我了。”谢星野解释道。
‘谢大公子还会时不时接济一些寒门，很是得心。二公子出手也比较大方，帮助过好些朋友，所以他的江湖朋友也都很仗义。’
林忆突然想起，当日调查谢家的时候，的确有这么个事。
看了看窗外的人流，好生热闹。
随手喝了一口茶，面色柔和，问道，“骊山顺遂了？”
说到骊山，谢星野展开开朗的笑颜，
“那日吏部主事郑大人出的主意甚好。
大哥以此为构想，拟将骊山外部的那条河拓宽拓深，连接进骊山，日后搬运大件的时候，可以走船运直接拉进骊山。
我们请了工部管水利的刘大人查看地势，发现骊山一带有大量的黏土，决定把挖出来的泥土直接就地制成砖瓦，正好伐树要产生很多废弃的燃料。”
倒是个好主意，但是，
“你们挖河的那点泥土，想来是不够的。”林忆迅速提了一个新的问题。
“确实可能有这个情况，所以我们打算就地开辟土矿，取土烧砖。
等完成营建之后，将废弃垃圾填补回去，然后种树恢复林原。”
金点子呀，林忆心生佩服，就地取材不说，最后还能将林原恢复些许，
“你家小谢大人果真是人才，这一手平衡之术玩的真漂亮。”
“你，什么时候去看看呢，现在一切都走上正轨了，可要再去逛逛骊山？”
谢星野的眼睛里闪着光。
“都顺遂了，就不去了。”
“阿，阿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