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事多，才从骊山回京几日，林忆的脑子就没有闲下来过。
尽显疲惫之态，回程的路上，晕倒在了马车里。
南霜惊恐，还以为是自己惹的少主气滞，引起一阵恐慌。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一阵药香唤醒的。
之前的混沌沉重感一扫而空，只觉得轻盈松弛。
她刚刚起身，才走了两步，北雪就进来了。
“少主，可有什么不适？”北雪的脸色很是轻松。
“没有，之前还觉得笨重，现下倒是好了许多。”
林忆只着单衣，身姿迤逦，如清风明月。
北雪让林忆坐下，用一旁的铜壶泡了一杯茶，
“少主沉睡了两日，西雨那日刚刚回府，她说您的身子无碍，只是需要休息。”
倒掉头道茶汤后，呈到林忆面前。
“红茶？”
“西雨说，近些时候，您的身子好转的很快，碧螺春太凉，请少主暂时先用红茶。”
“南霜拿来的？”林忆接过来喝了一口。
“回少主，这是上好的滇红，您先尝尝，我已经使人去买了。”
门口传来西雨欢快的声音。
“东风怎么样了？”
“少主安心，正在好转。”
西雨给林忆带来一套浅蓝锦衣，带着银丝滚边的水波纹，跟林忆平日里穿的不太一样。
“少主，属下临时找了一套棉纱内里的衣袍，您先将就穿。
这个更加纤薄透气些，就是颜色有别于您平日穿的墨蓝金丝花边，已经使人定制去了。”
她极少穿浅色的衣服，如今一看，倒是有趣的很。
“嗯，去云霞庄定制吧，她家料子多，这花色我也挺喜欢，多做几套不一样的。”
西雨惊讶林忆的变化，以前每日都穿一样的，阁主老是笑话少主，小小年纪，穿的老气横秋。
“哎，那还得给我们北雪多做几套的呀。”西雨笑着道。
“嗯，也是。”林忆让北雪续了续茶，看着暗红色的茶汤，喜庆得很，
“让南霜和云烟来回话。”
“是。”
南霜这两日很是惴惴，直到看到林忆，不论是气色还是穿着，甚至神态都有所变化，才放下心来。
“南霜。”
“云烟。”
“见过少主。”
“嗯，坐着回话。”
林忆翻看着这两日骊山的进度，“谢月海拜访偏远皇室，如何了？”
“回少主，小谢大人联合了好些同年，对出五服的冷门宗室低姿态上门请教，有联姻的意思。”
回话的是云烟。
“同年？”林忆抬头看着云烟，又瞟了一眼南霜。
这话，该她回的。
“是。”
新科进士，同冷门宗室结亲，又有谢月海在里头牵线搭桥，这股子力量不简单呀。
再怎么泼天富贵的人家，也有那么几门穷亲戚，更何况皇家。
那一分薄面，在某些关键时候，用处大着呢！
“传播骊山消息一事，如何了？”
南霜拱手回道，“已经传遍市井，三四品官员的府上也在蔓延。”
“可有外戚得知？”
“有。”
“那就好，如烟要在望楼跳舞，造势如何了。”林忆问道。
“属下先前卖了一份少主留下的糕点单子给望楼的掌柜。
掌柜尝试之后十分喜欢，又做了很多小份糕点，一一分发给望楼的老顾客们。
前几日便发帖告知，于如烟跳舞那日开品鉴会，届时将吸引各家掌事或者主事入席，其中不乏王公贵族家的后厨娘子。”南霜道。
这件事，南霜办的还是很漂亮的，林忆很满意。
“南霜，你跟赵泽是怎么个意思？”
少主终究还是问到了。
南霜叩拜林忆，面容坦然，
“回少主，属下与赵泽两心相悦，不离不弃。”
“他有家室。”
“属下，不介意。”
“不如，我派人送走他家娘子，你嫁给他？”
说是送走，其实是林忆的绝命手段。
南霜聪明，是个能办事的。
牺牲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哄她高兴，对于林忆来说，是划算的。
“属下不愿嫁给他。”
“怎么说？”
“我于他来说，有利用价值，可以增加他的财富。
有姣好容颜，让他对我赏之心悦。”说话间，南霜脸上升起一丝俏红。
“我很享受他待我的好。”
“享受？”林忆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重新对南霜审视了一下，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南霜，你好自为之！”
云烟在一旁默默候着，在她的内心里，很期待南霜耽于其中。
林忆的一番话，旨在提醒南霜。
南霜是听出来了的，即使近日她松懈了很多，也不曾误事。
“好好历练云烟。”林忆只留了这么一句话，便让南霜回了。
西雨在外面见南霜安好无事，忙迎了上去，“怎么样，少主怎么说？”
“少主让我好自为之。”南霜淡淡地笑了笑。
西雨抱了抱南霜，有些抽泣，
“只要少主不怪罪，怎么样都好。”
“傻西雨，少主怪罪又如何，南霜一人做事一人当。”
“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呀，就是因为东风没有上报你的事情，少主直接用金钗伤了她的肩膀，她都疼得晕过去了。”
西雨有了一点点地埋怨。
“什么？还有这事？”南霜的确没有听闻。
“你呀，一个赵泽就把你迷住了，我没有立刻随少主回京，宵练每日都在收骊山的消息，你随便过问一下，就知道了呀？”
“那她现在怎么样？”
“虽然疼痛，但也只是皮外伤，养养就好了，又是伤在肩膀，平日里也不怎么碍着。”西雨轻声说道。
“是呀，少主的手下是有分寸的。”
南霜看向林忆的书房，又冲着西雨笑了笑，“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少主。”
便去寻赵泽了。
西雨拎着一个铜壶，她本是要给林忆添新茶的。
屋内，林忆思忱，再过一日便是同方雾的望楼相约，还能尝到母亲当年留下的糕点。
“西雨，晚点你发个帖子，问问吏部主事郑大人家的徐娘子，可否有空一同去望楼品尝糕点。”
“哎，我一会儿就去。”
到底是亲姐妹，心意相通。
西雨的帖子刚刚递到二门上，门房上就收到了徐娘子的邀帖。
用的竟然还是同一个理由。
望楼品尝糕点。
赴约这日，飘着点小雪。
虽然雪不大，但冷得厉害。
却也没有影响望楼的生意，穿过人影攒动的大厅，直上二楼。
走进包间，便看到一桌充满回忆的多色糕点，林忆挑了一块尝了尝，脸上竟带了点遗憾。
“是不是觉得少了点什么？”林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林忆看着姐姐温暖的脸，“少了点林家的烟火。”
林愉的包间本在隔壁，但两个房间却可以连在一起。
这是方雾特意定的。
“林姑娘有礼，原是方某无知了，你竟然同我们徐娘子如此亲厚。”
林愉的面色冷了些，拉着林忆的手，拍了拍，温和说道，“入席吧。”
包间窗户看向中庭的水景，望楼掌柜正站在中心汀步，悉心介绍这次新推出的菜式。
一时之间，很是热闹。
“这些糕点还请各位贵客品尝，如有不妥之处，烦请各位贵人留下片语，小店也好改进改进。”
望楼的掌柜圆滑中透着十足的诚意，也难怪望楼虽然昂贵，但生意极好。
不多时，又使人给客人们上了解腻的茶水和一些南方运上来的罕见水果。
“小店还为客人们安排了歌舞助兴。”
说着拍了拍手，便听到金石声起。
紧接着，好些伙计往水景里倒滚水和烧红的石头，水池逐渐沸腾。
今日天冷，水雾很快就弥漫了整个大厅。
大家正迷惑时，隐隐听到流水的声音，风铃的声音。
糕点本是甜腻之物，又逢寒冬，炭火烧的有些燥热。
这来自山川里的自然之音，带着透心的清爽之意，瞬间吸引住了所有食客的注意力。
伴随着琴音，几名身着蓝绿纱衣的女子，漫步在汀步和水雾之间。
舞曲清泠，舞姬们的身姿灵动活泼，似乎山间精灵。
眉目间，眼波纤绕，勾拉拖拽，众人竟看呆了。
随着曲调的变化，当低处传来一阵一阵浑厚的鼓声后，舞姬的动作开始大开大合，看上去庄重有礼。
众人正看得认真，水景顶部的天窗被打开，洋洋洒洒地飞进来这京都的大雪。
脚下水雾翻腾，天顶雪花纷扬，如梦如幻，如云如海。
届时响起轰鸣掌声，食客们似乎忘了今日是来品尝新制糕点的。
“盛世繁华，极乐之享。”
林愉淡淡开口，虽眼神漠然，但林忆还是能读出她的遗憾和些微恨意。
她又何尝不是呢。
如此繁华，母亲，也享得。
底层的水雾逐渐消散，露出了舞姬们墨绿深蓝的裙摆，头上的发钗在漫天的雪花里隐隐闪着金光。
“诶，你有没有发觉这舞似曾相识？”
“舞，没有看出来，衣裳看出来了，云霞庄的，金水江岸那边时新的。”
“岂止是衣裳，兄弟我近日去过邀月楼，她们那儿也跳了跟这个差不多的舞。
哎哟喂~，我都想死在那儿了。”
那几名男子，看起来像大户人家外管事，暗藏了些不怀好意地笑，碎碎地聊着。
“我跟望楼掌柜的打听过，这班舞姬过几日要去文渊伯府，说是早就请了。
跳的是高山流水的席面，想来到时候更加精彩了。”
“那要照这么看，我可是要盛装出席的呀。”
“哟，张娘子，瞧你这话说得，要盛装，也是你家主子盛装呀，有你什么事呀。”
“咱们可是管事娘子，自然不能丢了主家的面子。”
几位主事娘子也暗暗较量着。
林忆给云烟递了个眼色，她悄然离去，在场的所有人，看到的，没看到的，都得把消息传出去。
一旁方雾早就看呆了，他的那些后院软舞，哪里比得上这样气势，于是便要敬一杯林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