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美院那群人奇怪的表情。
任川埋下头，敲手机回李女士的消息。
分房的事情确定，胖和尚给每人发了一张禅修事项，上面写着这段时间的活动安排，看到早上六点起，十点熄灯，冉言那张扑克脸肉眼可见的沉下来，是个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传达出来的怨气。
李子文默默缩到旁边，防止被当场暗杀。
也没敢跟任川搭话，问他在发什么疯。
十分钟后，胖和尚说完所有的安排和细则，之后所有人可以各自回屋，自由活动了。
离开时，吕佳悦想去跟李子文他们说点什么，但一抬头，他们三人已经收好东西，走出屋了，便只能作罢。
任川去寮房的速度比来时快多了，他拎着行李箱，步履飞快。
李子文和冉言追在后面，三人一路小跑，走到回廊，李子文才终于能歇气说话：“川儿，你走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任川没心情跟他叨逼叨，只想赶紧去房间里洗澡换身干净衣服。
舟车劳作一天，还淋了雨，爬了山。
他觉得自己现在身上全是怪味，还有泥巴！！！
李子文刚想靠过来跟他说话，就被任川皱着眉推开，“滚远点，脏死了。”
“得。”李子文知道任川爱干净成魔的毛病，他往边上退了半步，这才问道：“你确定要去住三号房吗？我废了多大的劲才抢到的大床房，三人连铺啊！你真的舍得抛弃我们吗？”
任川提着行李箱站在三号房门口。
边找钥匙边说：“你打鼾放屁说梦话，冉言半夜磨牙，我要跟你俩睡一屋，肯定夜夜难眠。去嚯嚯别人吧，二位大神。”
感觉被人身攻击了。
虽然任川说的没错，但李子文还是气得跳脚。
“我靠！”
“爹的一番爱被你白白浪费。”
“行，你去吧，去跟你的新室友住吧。等到时候他也打鼾放屁磨牙说梦话，你别回来哭着求爹收留你。”
冉言难得跟李子文统一战线，推了下眼镜，附议：“嗯。”
任川呵了一声，钥匙刚对上锁芯孔。
嘎吱一声，两扇木门被拉开。
一道修长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季璃刚准备去禅居室静思，手刚扶上门把手，便听到外面有说话声。他本来没有偷听人说话的习惯，但内容似乎与自己有关，就站在门后听了一耳朵。
他与任川对视了一眼，视线往他身后扫了扫。
本来没想说话的，但看到任川皱眉耷眼的表情，一脸没事别来烦我的表情，他突然想说点什么了。
他抱起手臂，看着任川说：“我睡觉习惯应该不太行，可能也会打鼾放屁磨牙说梦话。”
“还来么？新室友。”
“......”
任川是没想到这人长得人模人样的，一开口竟然跟李子文一样不着调。
但他也不是被吓大的。
“来啊。”他把行李箱的扶手按下去，抬起下巴看他：“正好比比看你们仨谁的动静更多，鼾更响，屁更臭。”
任川比他高点，这会抬着下巴，季璃能看到他优越的下颌线和硬挺的鼻梁。
他想起不过半小时前的见面，也是这人，傻站在院子前，笑起来的样子倒是可爱多了，还有点傻。
可没现在这么不好惹。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谁也没偏头或者移开视线。
季璃本来也只是想逗逗他，但对方一副要比到天荒地老看谁要认输的样子，他也没动。
但余光扫到任川肩头上未干的雨迹。
他挑了下眉，往后退半步，抬手：“请吧，新室友。”
他这一退，显得自己怪傻逼的。
任川舔了下唇，转头对李子文他们说：“我先进去了，微信联系。”
“行。”李子文拽着冉言，没忍住看了季璃好几眼，圆眼里有藏不住的惊艳。
他还没回过神，就见倚在门前的季璃突然朝他看了过来，漂亮的眉梢微挑，然后眨了眨眼，弯起唇角。
李子文猛地瞪圆眼，倒吸一口冷气。
然后回廊里留下一串卧槽卧槽的余音。
季璃噙着笑意回头。
这时才想起补上一句：“对了，不好意思，房间有点乱。”
任川立在门口，嘴角抽了一下。
“你确定你是收拾过？”
门内，任川把房间的情况纳入眼底，门口这一片小地方就堆了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单人床下面塞满的袋子，窗台上甚至还摆了一堆烂...叶子。
房里倒没什么难闻的气味，只有淡淡的檀香味。
季璃挑眉，一本正经点头：“嗯哼，收了一下午。”
“......”任川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收了一下午？你认真的？”
“对啊。”季璃瞥到任川脸上满满的不信，他走过去，左手摊到他面前，证明自己的努力：“咯，下午搬东西的时候弄破的。”
手随主人的颜值，也很漂亮。
手指白皙修长，骨节也不突出不歪斜，指甲也修剪的很干净，无名指侧面有一层薄薄的茧。
就是虎口和食指上贴的创口贴有点碍眼。
很丑。
就不该长在这只手上。
任川本来挺无语的，甚至想直接拎着行李箱走人换房间，但不知道怎么的，看着季璃一脸我真的认真收拾过的脸，和他手上的创口贴，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嗯，辛苦了。”
季璃笑着收回手。
他长相偏清冷，会给人一种只敢远观不敢靠近的疏离感，但这会一笑起来，看起来更夺目了，连头发丝都跟着发光。
任川的眼睛像被烫了一下，他收回目光，把行李箱推到空着的床铺边上。
“你现在用卫生间吗？”
“不用。”寮房的设施也很简单，季璃没有跟任川多做介绍，毕竟也不熟，他看了眼时间，随口问了句：“对了，你们在这住多久？”
“半个月。”
任川把行李箱倒在地上，一拉开，左侧的内裤大喇喇地暴露在天光下，背后还有目光，他莫名有点不自在，又猛地盖住箱子。假装忙活地掏手机，看信息，等季璃转头，或走人。
“——哦。”季璃长长的哦了一声，他盯着地上的行李箱看了两眼，又问：“我叫季璃，你呢？”
“任川。”
任川有点不耐烦了。
刚想转头跟他一次性寒暄完得了，背后有窸窣的脚步声，往外去，他转过头，看见季璃已经站在门外。
“我有事先出去了，回见。”
“回见。”
季璃走后，任川火速打开行李箱，从角落里扒拉出一条干净的内裤和换洗衣服，他痛快地洗了澡，足足三十多分钟，洗到热水器都快没热水了，他才满意地走出来。
本来还想把脏衣服顺手洗了，手机疯狂躁动。
是李子文打开的电话。
“川儿！你还吃不吃饭了？”
任川擦着头，可能是过了饿得劲，这会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而且想到全素的斋饭，更是毫无胃口。
但比起吃饭，他现在更想把这房里的公共区域好好收拾一遍。
刚一进卫生间，他差点暴走，水池里还泡着颜料盒和笔刷，水槽里也都是头发，堵得洗澡水都下不去。
但是得跟李女士回信息。
“没胃口。你记得给我拍个图。”
不给李子文叭叭的时间，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
天渐渐暗沉下来，又下起了雨，屋瓦上响起噼里啪啦的雨声。此时，寺庙越发显得静谧了，像处在孤岛，只有雨声，鸟声和呼呼而过的风声。
季璃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佛龛上。
耳畔的“哒哒哒”声未止。
周围的僧人都在闭目静思，神情祥和，唯独只有他始终静不下心来，躁意明显，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便会浮现出一个圆圆的蓝白标志。
是C美的校徽。
今天下午在庙门前看到的，那群学生，应该也是美院的，看起来也像认识他。
也是，他那点烂事，应该早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不知道是不是下午淋了雨，季璃这会除了有点躁，鼻子也有点塞，堵得他喘不过气。他默了几秒，便从蒲团上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出禅室。
走到回廊，下意识摸了下裤兜，想找烟，兜里是空的。
季璃这才想起自己上周刚做了戒烟的决定。
烟盒都被他扔到斋堂的大垃圾桶里，估摸着这会估计被慈风师父拎下山了吧。
他长吸了口气，咽下喉咙里升腾起来的痒意，也没心情乱逛，径直往寮房走去。
到门口，屋内有暖黄色光晕。
季璃下意识愣了愣，想起屋内还有个人，他的新室友，叫任川。
说不上来，烦躁的心情好像莫名愉悦了几分。
他扣了下门，等里面传来懒懒散散的“进来”，才推开门。
不过一两个小时，屋内像重新变了个样，他的东西都还在原地放的好好的，变化最大的是公共区域，地被拖得反光，物件摆得很整齐，呈一条线，像有强迫症似的。
他的床边也多了张新铺好的床铺。
跟他的不一样，除了寺里发的床单，那张床上又铺了层墨蓝色的床单和被套，枕头上有枕巾。
任川正在回学长发来的消息，一抬眼，看见湿哒哒的季璃，和他鞋边的湿泥。
季璃随着他的视线往低头看了一眼，又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任川：“换鞋。”
季璃：“.....”
“不然不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