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殊把姜舟送回了《海晏河清》剧组，到的时候雨刚好停了。
到了剧组，车不便开过去，姜舟刚要拉开车门下车，就听赵殊被秋雨淋得冰冷又奚落的声音。
“今天你又请假出来的？没必要。剧初步定的是下月初开播，估计过几天就要放宣传片预热，如果真的想拍戏，就好好踏踏实实在剧组待着，否则最后没有人会买账。”
所以他觉得自己今天出现在葬礼现场，是为了“偶遇”他？姜舟想着。
赵殊又接着说：“你知道赵氏为这部剧投入了多少资金吗？从导演、编剧、演员到服化道赵氏没有任何干预，给了徐导绝对的自由，如果这种情况下剧组交不出满意的答卷，徐导应该会很后悔选了你，你演员这条路也到头了。”
“我不是要针对谁，只是谁都不是傻子，也不是慈善家。”
不是要针对谁？装模作样的，他语气里那股看不上的情绪简直太明显了。
他就是在说：我要针对你，你趁早滚。
“嗐，没事，实在不行的话到时候我去演小江总投资的男一，他傻不傻我不知道，但钱肯定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言下之意，赵殊跟江启比起来，太小气了。
或许是男人间都有种微妙的攀比心，导致赵殊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嗤道：“他？小屁孩，就算他为你的绝世容颜深深着迷，你看他的话有几句是真的。”
“是啊人家跟三十好几的赵总您比起来，确实年轻不少嘞，至少晚上不会怕累。”姜舟语气可谓十分敷衍，一边说一边下了赵殊的豪华法拉利。
只剩下赵殊降下车窗对着外面的人吼：“哪有三十好几！”
也许是赵殊嗓门太大了，招来了路边过路的一个人。
梁粲还穿着戏服，锦衣挺拔长发高束甚是养眼，但看姜舟的眼神多有不善：“姜舟？你不是说今天请假去吃席吗，赵总怎么也在？你们一起吃席？”
又骗他？梁粲打量姜舟，衣着还算整齐，可他刚刚清楚看到他从赵殊那辆车上下来的。
看来姜舟每回请假都跟赵殊脱不了干系，他之前劝说他再多，对方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梁粲对他最是恨铁不成钢的一点，现在所有人都看得出他明明可以靠自己努力成功，却非要脑子有问题地缠着一个男人走捷径！这是糟蹋自己！
赵殊没有下车，就支着手臂靠着车窗往外看，梁粲瞥了他一眼，再转头看向没有任何一句解释的姜舟，视线微下：“表也是赵总送的？”
那表虽然低调，但是这个牌子他知道，虽然小众但是每一款都是精品，非真正有钱有品味的人绝不会买到，价格自然也是不菲。
姜舟这才发现一直被藏在衣袖下的腕表露了出来，下意识往袖子里藏，侧首却发现赵殊早已看过来，目光正落在他手腕的表上面，明显是看到了。
这块表赵殊是认识的。
姜舟刚想解释是仿的，赵殊的目光却依旧移开，落到了姜舟的脸上格外讽刺：“又是江启的把戏？让你演戏演上瘾了不成？所以让我送你回来也是故意下的套？”
姜舟一愣，转瞬明白过来，到此刻赵殊对他的厌恶反感程度，他已无需自己解释，赵殊自己就能给他安一个带有目的性的不轨理由。
姜舟就笑了笑，看着手腕上的表：“我就说吧，这招已经对赵总不管用了。”
于是赵殊露出一个极厌恶的表情，把车窗升了上去，明显是不想再多看他一眼，然后直接一脚油门走了。
然后就剩两人站在原地。
此时此刻，是个人在场都会觉得是姜舟又在想尽办法倒贴，而赵总依旧厌烦且懒得搭理。
梁粲不知道是该恨姜舟不自爱，上赶着给他当玩物，还是怨赵殊这副装模作样的玩弄把戏。
总之，梁粲脸色也冷得像冰，语气更甚：“上次徐导说的话你都没听进去是吗？更改播放方式你知道对你影响有多大，还不知悔改天天请假去做一些被人看不起的事，你真的想离开剧组？你就这么没志气，那被人看不起也没人会觉得你可怜！”
“你要是没心思在剧组，想走的话没人会留你。”
“想让人一直瞧不起你，想让所有人都觉得你姜舟就是传言里那样不堪的话，你就趁早走！”
“哎呦梁哥你先别急，舟舟他知道错了。”兴哥不知道从哪跑了过来，听了梁粲的话差点心脏骤停，赶紧小跑过去说，“舟舟保证以后再也不请假了，绝对认真工作。”
“梁哥你不知道舟舟其实可认真了，他虽然有时请假，但是每天都会去上表演班的，那个黄教授你知道吧，他都经常夸舟舟有天赋还努力！是真的！”
梁粲看着兴哥对姜舟一顿天花乱坠的吹捧，又给了保证，也算是有了台阶，面色明显缓和了些，兴哥示意姜舟赶紧顺着台阶下。
姜舟也知道不好把事情闹僵：“嗯，我不请假了。”
就这样梁粲才罢休，他走了之后姜舟才跟着兴哥往剧组里走，兴哥在旁边给他说今天的安排，姜舟此刻不得不有几分感动。
这些天他老是请假，都是兴哥在剧组这边帮他看着进度，看看他的戏有哪些需要急拍让他提前准备，还要顶住剧组其他人不满拉慢进度的压力，晚上还要督促他看剧本，眼下已经有了一片乌青。
看得出，兴哥把《海晏河清》看得很重。
“你啊是我带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艺人，网上那么多黑你的我看着就来气，明明我们舟舟又优秀又帅裂苍穹还这么努力，我就看不得那些人黑你，就指着你这回扬眉吐气呢。”
“给我争口气，也给自己争口气，还有《海晏河清》也需要你争这口气。”说着，兴哥深深看了姜舟一眼，拍了拍姜舟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姜舟点点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既然接下这部剧，他就没打算离开，他会证明一切。
刚刚亲眼看着赵殊轰油门开走了车，姜舟以为赵殊已经走了。
但等他做完妆造出来之后，发现这人已经大摇大摆地坐在了一把椅子上，就在导演旁边，一副监工的样子。
但姜舟看他的脸上，好像就写着“我来找茬”几个大字。
姜舟紧着箭袖往那边看了一眼，回神发现不少人都在盯着自己。
“怎么了？”
“太好看了。”徐导还好，天天在摄影机后他是知道姜舟美貌的，只是看到这里不免琢磨了下，说，“剪预告片的时候，可以把今天这个妆造剪进去，别浪费剪好看点。”
今天姜舟的妆造跟以往江统领的清冷矜贵不大相同，虽也巍巍高峨之态，但散下的长发和微乱的领口却给人几分柔软的美感。
何况他生了一张绝对漂亮的脸蛋，驾驭起这个造型来让人直呼一个“绝”字，简直是能冲上热搜的顶级美貌！
因为之前姜舟压了太多场没拍，所以今天主要就是拍他的戏份。
又是姜舟和梁粲的对手戏。
华丽宫殿内，监视器下，衣衫不整的江逾白半躺在软榻上，烛光幽微。
他身着雪色单衣，衣襟微敞，隐约透露缠在右肩头上还有血迹的绷带，长发散，面色白，眉宇倦，气息微微。
随着摄影机臂的摇动，一个挺拔的少年身影来到殿内，至于榻边，凝视着榻上的人。
监视器后，徐导一边拿扩音器喊：“白思懿脸稍微偏过去一点，挡到江逾白了。”
白思懿的脸自然地为偏开，他垂眸凑到江逾白耳畔，两人交颈似极为亲密，然他声音却含恨：“太后现在在太和宫见皇上，怕是不能赶来见江统领了。
皇上的金羽卫就在殿外，不会有太医来这里，江统领这伤待会儿带到大狱去，这条胳膊怕是要废了，以后还能再拿刀杀人吗？”
江逾白微侧开头，一边慢条斯理去解手臂上束袖的绑带，一边说：“还记着我杀你母妃的事？早知你这么记仇，我真不该告诉你的。”
被戳了伤口的白思懿眼底有瞬间狰狞，很快归于平静：“嘴硬！大狱酷吏二十八道刑面前江统领也能这么嘴硬就行。”
江逾白虚弱地咳嗽了一声，看对方气得咬牙的样子，却忍不住笑了，靠在榻上一笑，冷冽疏离的脸上却有两点梨涡现出：“我还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监视器后徐导双目紧紧盯着屏幕，直到江逾白的唇凑到梁粲耳边的时候，徐导才忽然说：“江逾白别说话，含住白思懿耳垂。”
姜舟明显愣了下，终究是没法再继续，抽离出来：“我记得剧本上不是这样写的。”
他拿出藏在身后的剧本看了眼，上面确实写的是江逾白凑到白思懿耳边说了句话。
“你现在是要示弱，那肯定要博取同情争点好感，江逾白这个人玩人心玩权术。”
听了徐导的话，再开拍便是江逾白凑到白思懿耳边时，未语，唇微启，一声“襄郎”后含住了对方发热的耳垂。
这个动作，是在暗示往日情分，白思懿却明显一僵，面色铁青。
耳尖却泛出不为人知的粉色。
“咳咳……大狱四七刑太难熬了，三殿下念我们旧情一念吧，这手还得留着丹青。”
曾经御书房他做太子伴读时，没有人不知道他丹青一绝，太师都曾多次赞许，在当时一众王孙贵胄中他被人追捧着求一幅画，何等风光。
那时角落里的灰扑扑的白思懿时常见他花团锦簇，在廊下偶然捡到一幅他午后小憩随手之作，那张画自他睡颜上飘来，他藏至如今……被发现了？
也不知是不是恼羞成怒，又或许是并不想妥协却又不得不做点什么，白思懿狠狠推开对方，却又扯着衣襟一把将人揪到身前，扯开襟口。
包扎缠绕的白色绷带也被扯开，白思懿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嘴咬开盖子，不顾对方多疼，把药粉粗鲁地撒在了血腥的伤口上。
“这瓶伤药赏你了，大狱多少道酷刑你都得扛着。你跟着太后，但太后救不了你。”
脖颈上已经疼出细密的汗珠，江逾白喘气艰难，却还是笑了一下，故作轻松：“想策反我？还是想套我的话？”
他笑：“我说一句你不想听的吧，我忠太后至死，你要想我不从她命令，就杀了我。”
白思懿终于忍无可忍：“你可知她根本不是真正的薛枝宜！”
“她不是你长姐，你们没有血缘，你只是她的刀，她心狠手辣哪会顾及一把刀的死活。”
江逾白不笑了，并无惊也无诧：“那又如何？”
“你会死的。”白思懿狠盯着他说，“她用你毫不留情，你会死。”
“那又如何。”他平静重复，眸色温沉，“我忠太后至死，不悔不改。”
“刑牢会叫你知道你有多蠢，她不会救你！”
镜头的最后，是白思懿那个恨且幽深的眼神，他像是看破了什么隐秘情愫，紧紧抿着唇。
这一段结束后，该拍江逾白入狱用刑的戏了。
换了个场地，白衣上洒了更多的血迹，姜舟趴在地上等着杖刑。
机位架好，一直盯着屏幕的大金主赵总不干了，发话：“我看古代夹手指应该更痛苦些，换那个吧，这个看起来没什么意思。”
这也不是什么必要的情节，徐导也就给答应改了。
姜舟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妆造，道具组在准备道具，赵殊看完了姜舟拍的上一条，不得不承认，姜舟远比他想的演技要更好，看来戏里戏外他都很会演。
可他拿这演技来戏弄自己，赵殊更气了。
赵殊的目光落到姜舟身上，盯着他被戏服束着的腰看了一会儿，他后腰下的弧度让赵殊皱眉，又故意这样勾引人？觉得对他有用？
严肃赵殊从椅子上起身，慢慢踱步到了姜舟面前。
“别这样站，影响剧组风气。”
姜舟：？？？
赵总看他不顺眼，他现在连站着都成了一种错。
果然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他连呼吸都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