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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师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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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域魔界

偌大上界,魔之一字乃是千古禁忌,触之必死,唯有北域不受世人征伐,独占北荒,自封魔界。

北域疆域极为辽阔,共分为七城,每一城城主皆有大帝之威,执掌江河亿万里,夺天地造化,锁灵运气机,是如今修真界当之无愧的巨头人物。

可惜英雄难过美人关。

落雪湖乃是北域有名的灵池,其水色青,四面流通,连接北冥沧域的无妄海,河道纵横。

此时,一叶乌蓬船正缓缓驶向落雪湖尽头的云边浅道上,船头挂着盏孤灯,散着幽幽烛光,迷雾沉沉的江面上透着凄清冷寂。

尘生雪静立于孤灯之下,湖面的微风轻卷着缥缈的灯火,细雨绵绵垂帘,水汽迷蒙。

水面起了白雾,尘生雪拢了拢衣袖,偏头瞧上一眼,却不见半分忧心。这船瞧着慢,实则行得极快。

不多时,便见了云边浅道的轮廓,门匾上“枯鸦城”三字遒劲入里,银钩玉唾,似是由大能以灵气为笔亲刻而出,周遭异象浮沉。

及岸边下了船,尘生雪取下那灯盏,小舟便消失不见,直叫不远处那两个守城的修士暗暗提神,不见灵光,却能骤然无踪,怕是什么难得的宝器,登记时要稍缓些态度,小心冲撞了大人物。

尘生雪上岸后又走了一小段路,看见守城的两位魔修瞪目龇嘴,似是颇为不悦,尘生雪虽心下不解,却仍是走上前去。

“阁下,可是要进城?”那两位魔修拱了拱手,算作是行礼,“近日多有仙修混入城中作乱,阁下若想进城,必须先探一下灵脉。”

灵脉是修士根基,哪怕是练过其他种类功法也无法令其改变,修仙之人为白色,魔修为黑色,鬼修为红色,妖修则是紫色,此外还有一些其他修士,如佛修金脉、灵修蓝脉等,很难掺假。

尘生雪点了下头表示理解,便将袖子拢了上去,露出一截手腕,其中一个魔修拿着探灵符往脉上覆了去,几乎是刚一碰上,符纸就烧了起来,须臾间连灰烬都不曾剩下,只见青烟一缕。

“您您、您快请进。”那两个魔修惊得大气不敢出,这般情况简直前所未见,只听闻过宥城城主的魔神血脉可令灵符破碎,这位大人怎么连纸屑都没留下?

但震惊归震惊,两人却不敢多嘴一问,匆匆放了行。

尘生雪一眼扫过了两个魔修的神色,心知捅了篓子,无奈之余倒也并不担心,魔界七城就没有成道境修士,即便手持魔族祖器,亦无法斟破他的易容,因此不知是他就无妨。

穿过光影朦胧的云边浅道,直到见了十丈宽的街道,这才算进了城,城内被惨白的迷雾密密包裹着。

尘生雪提着灯随意打量,只见瓦肆、住宅皆是紧闭不开,街上空无一人,寂静无声,光是站着便使人颈背发凉,胸闷气短,城里的墙面青灰,裂纹满布,孩童胡乱的涂鸦和陈年的污渍都在墙上褪成一道道深褐色的疤状,观之生寒。

这样的荒凉破败,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形成,依其地势形貌,少说也有几十年如此。

妖风袭过,大雾弥漫难以视物,街道更加空旷诡异,死气横生,看着倒更像是鬼界。

有一瞬间,尘生雪以为来错了地方。

枯鸦城虽安静冷僻,却是七城中最为悠然闲适之地,所居魔修最多,尤似江南水乡,如今竟成了一座死城。

莫非这一百年间,枯鸦城遭遇了什么异变?

尘生雪忽地想起那守门的两个魔修说的话,“近日多有仙修混入城中做乱……”

仙修为何会来枯鸦城?

做乱又是何意?

就在这时,一道血红剑芒破空而来,势如闪电,直直向他斩去!

惊天巨响!

尘生雪顿时一闪,霎那间,城路两边轰然炸开,剑气余波将街道两边的房屋震成了残石碎瓦,尘土飞扬,脚下的地面被劈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无边煞气尽显!

颂命!

几乎是瞬时,尘生雪就认出了这道剑光,正是顾云谏日后的本命剑——神器颂命,亦是上古天魔的伴生魔物,可号令百万魔兵,代表了本方世界的最强力量,无有神器能与之一较高下,尘生雪与此物打了十几年交道,其间费了无数心力,怕是除了顾云谏,无人再比他更熟悉了。

只是……

颂命怎会出现在这里?!

天魔真身九转,一转得一物,颂命直到修至第七转时才会出现,如今顾云谏尚且年幼,激活血脉不过一年半载,召唤颂命无异于天方夜潭。

究竟是谁?

剑气凌厉,妖雾也随之退散,风沙中缓缓走出一道身影,尘生雪凝神,左手托灯,右手已在袖袍下悄然拈诀,此刻,风沙中的人也现了模样。

来者容颜俊美,妍若好女,生得是一副神仙相貌,只可惜眉宇间笼罩着凶煞戾气,周身黑气缭绕,正是宥城城主——裴寂。

亦是楚玄清叛出师门的那位逆徒。

怪不得能使得动颂命,尘生雪霎时明了,裴寂也算身负天魔血统,只是极为斑驳混杂,因此虽是能用,却使不出颂命万分之一的威能。

但颂命为何会被召唤?

这宥城城主为何会在枯鸦城?

尘生雪直觉不妙,正要转身离开,只听见身后响起一道难辨悲喜的声音:

“别来无恙。”

甫一听见这声音,尘生雪便心知躲不过去了,果不其然,这人开口就点破了他的身份,语气笃定,想不认都难。

避不过就不避,尘生雪刚准备回上一句,转身就见裴寂猛地朝他倾身扑来,这变故发生得太快,尘生雪下意识地揽住了人,却又被对方紧紧抱住,一时怔在了原地。

什么情况?

这人竟然不是来讨架的 ?

“师伯,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师伯,我被人欺负了……”短短的一句话,连尾音都在压抑着颤抖,偏偏又从舌尖抵出三分缱绻,侧脸埋进了尘生雪的肩头,眼眶微微泛红,强捺着其中的暗潮汹涌,令人难以窥透。

怎的这般委屈?

尘生雪虽只是辈分大,年龄要小上不少,却向来惯着他,由着他抱完松了手,到嘴边的问话也换了一副说法,温声道:“ 怎么一回事?”

师伯竟然不厌恶于他?

裴寂在心里乐开了花,他本以为会被狠狠推开,师伯却像是并未在意。叛出师门这事本是他碰不得的疤,换做是旁人问,定是小命不保,但若是尘生雪,他恨不得将陈年的伤口撕得更凄惨可怖些,好让心尖上的人多疼惜两分。

“是因为天魔血脉…宗门上下合起来算计讨伐于我,将我捆起来用灵箭射碎了全身经脉……师傅知晓了我的身世,于是就挖了我的灵脉,又亲手推我进葬魔渊,但我命大,非但没有死,还觉醒了天魔血脉……”裴寂说着说着,眼睛忽然一亮,“对了,师伯,我背上这把神剑就是在葬魔渊获得的,凭此剑我战无不胜!”

好孩子,等的就是你这一句。

葬魔渊?

但顾云谏不是从那拿到的。

世间也不会有两把颂命。

从来都是。

四周又起了迷雾,尘生雪易容过的脸在雾里难辨神色,只听他轻叹了声,便道:“玄清向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大抵是一时气糊涂了,他心里疼你,此番也应是不好受的。”

又是替他的好师尊开脱!

裴寂恨得暗自咬牙,师伯的性格他太过了解,若是不提,例如宗门之人,便是被记上了。可这般直言劝慰,就是偏心偏到骨子里去了。

楚玄清这个道貌岸然、无情无义的伪君子,哪里值得尘生雪这样的人为他说半个字!

他最不愿叫的就是师伯,因为中间隔了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可不叫师伯,两人之前便没有半分其他的了。

尘生雪见他不说话,以为裴寂还在怨他师傅,不由在心里轻笑了声,说到底还是没历世事,天魔血脉一旦暴露举世不容,玄清初任掌门自然护不住他,只能将他推进葬魔渊,放他一条生路,惩戒做到这步已是极为偏颇了。

要是真狠下心不管,哪里还能容他活到现在?

无非是当局者迷。

无言片刻,突然,尘生雪一把拉过裴寂掩于身后,随后悍然出手,白雾中炸开朵朵黑花,尘生雪见此蹙了眉:“是尸傀。”

裴寂一早就知道了,雾里尽是脏东西,偏就等着尘生雪护他,哪怕危险近在后背也不躲,此刻计谋得逞,裴寂凑在人身边弯了弯眼,心里甜得冒泡。

尘生雪对着迷雾振袖一扫,对旁道:“你来时可有见过尸傀?”

“不太确定,但我知道雾里有脏东西,所以见到人影就一剑劈过去。”裴寂紧拉着尘生雪的衣袖,思索着回了话。

眼见尘生雪那一振将方圆百里的妖雾逼退,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四起,旁边人抬手一扬,无边飓风袭卷而来,隐在雾中那数不尽的黑色尸傀在刹那间魂飞魄散!

惊心骇目。

即使那威能特意绕过了他,让他受不到半分影响,裴寂还是忍不住腿脚发麻,死死抓住了身侧人的袖袍。

实在是强的离谱。

难怪师伯被称为亘古奇才,沉寂之时整个上界表面哀丧,实则欣喜若狂,那时他少不更事,现在却明了,并非是高兴,而是庆幸。

否则,跟这样的妖孽同处一个时代,是他们的不幸,所有天骄无时无刻都背负着大山压顶似的压力,修仙一路本就该塑无敌之心,如此鸿沟无力追赶,终会使道心破碎。

这般强悍的师伯,先前却仅是避开了那一剑,裴寂心里略微有些不舒服……护着的那盏灯,难不成是什么人送的?

“可有伤着?”尘生雪余光瞥见他出神,以为是受了惊,安抚似地拍了拍他。

“没有……”裴寂回了神,又皱眉道,“没想到这枯鸦城城主失踪后,城里连个人也看不见,但这么多尸傀又是从哪来的?”

……

城主失踪?

作者有话要说:男嘉宾出场——鼓掌鼓掌!!

虽然看起来很不直但目前其实很直的——裴寂小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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