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深渊

晨曦洒满地板的清早，许含辉一骨碌爬起来，抓起床头的温枪就冲着周轻扬脑门连开四枪，果然体温退下来了。许含辉盘腿坐在床上，看看温枪又看看躺着不时玩两下手机的周轻扬，感觉这人和大熊猫一样神奇，拍他胳膊让他起来：“走，去体检，看看哪里的问题。”

周轻扬笑不行：“真不用，我小时候就这样，我妈带我中医西医都看过，就差找跳大神的了。我好久没这样了，就是昨天太累了。”

“果然是天赋异禀。”许含辉嘟囔，脑袋聪明但是身体脆弱以及命运悲催，老天爷真是给他开了一扇窗就关闭了一片门。不过他还是预约了体检，“那就查查为什么这么天赋异禀，我也要去改造我寄几！”

“你还要改造？”周轻扬拿起手机对他随手一拍，把屏幕面对他，“你这张脸就已经够天赋异禀了。”

“也对，”许含辉一边欣赏自己的帅照一边心旷神怡，“我长得这么帅，性格又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阿拉丁神灯见我都得许三送一~”

周轻扬锁屏，笑骂：“你要不要脸了！”

“难道不是吗？”他凑过来，脸怼周轻扬鼻尖上，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难道不是吗？！”

“是是是。”美色能让任何男人降智，周轻扬认输了，“你最帅，全宇宙你最帅。”

“光嘴上说不行！”许含辉扒拉他睡衣，“那你也要满足我的愿望！”

这……这这这。

周轻扬老脸一红，胸口小鹿乱撞：“什、什么愿望？”

许含辉扒掉他的睡衣，给他套上T恤牛仔裤：“当然是去体检啊小色狼！光天化日你想什么呢！”

于是两人又坐在了车里。

刚被套路完的小周同志没心情抢驾驶位，很懂事地坐进副驾，边玩手机边对他说：“你去忙你的，不用陪我。”

“不陪你你就不去了。”许含辉开车带他去医院，体检是他早上临时找朋友加塞预约的，毕竟周轻扬休息时间太少。朋友一听是许含辉给老婆预约，立刻排除万难给搞了个号，说坚决要见见这位能让帅哥落地的美女，许含辉今天就专门给周轻扬配了套酷帅情侣装，俩人都是白T恤牛仔裤，鞋子也是情侣款，准备恩将仇报吓死好心的朋友，“饿不饿？饿也没办法，体检前不能吃东西。”

“我知道。”周轻扬头靠着车窗目光从手机挪到他脸上，“不饿，你还没吃饭呢，我陪你先吃点。”

“你能不能别这么二十四孝好老婆的，搞得我人设都崩了。”许含辉轻拍他大腿，面上不太高兴，心里浪得飞起，不过好景不长，手机刚好响了，他一瞥眼，笑容僵住，赶紧挂断。

“怎么了？”周轻扬看他神色不对，“工作？”

“不是。”电话又响起来，许含辉说，“讨债鬼。”

接通，王皓的粗犷声音从360度的车载音响环绕而来：“老许啊……”

“老王呀。”许含辉先发制人，“你看多巧，我媳妇儿今儿要去医院检查身体，我得陪他去，就不和你碰面了。”

“怎么了？”王皓担忧地问，“怀了？”

“嗯。”许含辉点头，郑重道，“仨月了。”

“哎呀！”王皓很给面子，“关键期啊！那确实得悠着点。”

周轻扬笑骂：“你俩当我聋了吗？！”

“这精神的，至少得三胞胎。”王皓说，“小周怎么了？昨天看着就不对劲。”

别提昨天，别提！

周轻扬捂脸：“他就是瞎操心，非要我去做体检。我没事。”

“哦，”王皓语气劲儿劲儿的，“那行吧，你俩热恋期，我算什么，提前三天约他拍摄都约不出来，没关系，我没关系，我真的没关系。”

周轻扬不好意思了。

“不用。”他在许含辉的怒视里决定了自家老攻的周日工作计划，“他一会过去，把我送到了就过去，本来也没想让他陪。你们忙。”

王皓忙说这媳妇儿找的好找到你真是许含辉八辈子万年老鳖修来的福气。

周轻扬客气地表达谬赞了。

俩人都开心，只有被发配的许含辉不高兴。

“好吧。”许含辉委屈巴巴地妻管严后立刻对手机吹胡子瞪眼，“滚，一会就见面了，别腻腻歪歪的。”

王皓点头哈腰：“好的领导。领导再见！”

“真不用我陪你？”许含辉担忧，“不陪着我不放心啊。”

“有什么不放心的，”周轻扬帮他理理气乱掉的发型，然后又看手机，“我这么大人了。”

“去医院呢，”许含辉瞥他一眼，“要是我去医院你让我自己一个人去，我肯定跟你急。”

“知道了。”周轻扬笑，眼睛眯成一条缝，“乖，听话，晚上回家再听你的，行吗？”

许含辉沉默三秒。

“行。”许含辉说，“非常行。”

互相套路间周轻扬又拿起手机，被许含辉一巴掌拍开了：“别看了，一个早上都看八百遍了，你的钱不会被划走的。”

是的，周轻扬一个早上打开了无数次网银，一遍一遍看自己那七千六的余额，东看西看，上看下看，生怕它和昨日的雨水一起蒸发掉。

还不太适应卡里有钱的感觉。恐慌。

周轻扬十分不好意思地把手机放下了。

“哦对了，”许含辉伸手在置物篮里摸来摸去，摸出一把卡分心瞅了眼，抽出一张放周轻扬手里，“这个给你。”

一张信用卡。

周轻扬立刻：“我不……”

“周轻扬！”许含辉截口道，“你早晚会赚大钱的，但是现在要用我的。要不然你饿着我也饿着，你熬夜我也熬夜，咱俩做一对儿红颜薄命的神仙眷侣，你看行不行？”

周轻扬：……

红绿灯路口，许含辉向他挑眉。

威胁周轻扬只能用他自己来，周轻扬肯定会答应。

果然周轻扬把卡握在了手里。

许含辉真实地感受到了拥有老婆的快乐，各方面虚荣心都得到了极大满足，赚钱赚的超有动力，连脚下都威力十足，迅猛踩下油门，两人撞到椅背上：“随便花宝宝，随便花。”

太烧包了，周轻扬被撞得快进后备箱里了：“真当你霸总了？我能去买游艇吗许总？”

那卡月额度十万罢了（真花到了许含辉也还不起）。可以买游艇卫生间里的一个纸抽盒？

“……”小许点头哈腰，“老攻努力！老攻早晚让你随便花！”

“我相信。”周轻扬眼眉弯弯，目光亮亮的，“我相信的。”

两人在医院门口分别。

周轻扬下车的时候，许含辉忽然想起，好像上次就是他俩这个时间在这间医院门口分开，也是酣畅淋漓的夜晚，也是早起送周轻扬来医院，然后歪头就抢了周轻扬的钱。

心里忽然有点莫名的忐忑不安，他跟着下车：“还是我陪你去吧。”

“不用，”周轻扬感觉他今天分外粘人，“你再不听话我不听你的了。”

“……”许含辉咬咬牙，“那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周轻扬卡了下壳，又无奈又好笑，硬的不吃只能来软的：“行了，我体检完看过妈妈就去无有找你，好吗？”

“我……”许含辉半句话没说出来，就听周轻扬又双来放升级版大招。

“许含辉！”他叫他大名，跟高中叫他下楼打球时候一样，“听话！我爱你！”

两句话不到，许含辉就跟个大猫一样叫他哄走了，坐进车里的时候脸都是红红的，可爱至极，可爱的真想拦住人和他永远黏一起。

周轻扬竭力忍住，在路边目送车离开，等到回过神，才想起跟人约了时间可不能错过。

他急匆匆地去体检室，果不其然震惊了许含辉的朋友，朋友惊疑不定地打电话给许含辉确认，许含辉说：“嗯，他以前是女的，后来做了变性手术，怎么样，看不出来吧？”

朋友不知道为什么正经人谈了个恋爱嘴里都能跑火车了。

两个小时做完体检，周轻扬得空先去看妈妈。另一边，许含辉已经在无有生无可恋地弹了两个小时的琴，王老板总算表达了满意。

“让你气质忧郁一点，你骚的都快成艾莉了。”王皓回放视频，评价，“恋爱真可怕。”

“你心真脏！”许含辉当牛做马完毕只被赏了口茶，怨念，非常怨念，“见不得别人幸福？”

“见得了啊，”王皓捣鼓着相机看片子，“你俩够不容易的，能成挺好。”

许含辉：“不是上次你劝我分的时候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王皓对自己的拍摄成果甚为满意，收起相机挎脖子上，“你昨晚给我发消息说有事给我说，啥事？还不能当着小周面给我讲？怕不是得到了就不珍惜了叭渣男，我可不是那种你犯了男人都犯的错之后帮你瞒着老婆的傻逼兄弟。”

三观很正，点赞。

“开店的事，”许含辉跟着他一起站在无有门口，望着门外的好天气，“没确定好前我先不给他说，怕他操心。”

“哦？”老王敏锐地察觉重点，“怎么，打算从方合出来了？”

“嗯。”

我靠，这个事业狗怎么突然想通了决定直立起来做个人了？王皓把他看了三圈：“怎么突然想清楚了？”

“看到赵勇那张脸就想吐。”许含辉一脸一言难尽，“憋屈。”

……就这？

王皓不得不点头确认：“嗯，确实恋爱脑。”

当然不仅仅是这件事。

上次，捐款事件发生后许含辉其实就想走了，结果出了歪头抢钱的事，他手里的钱包括股票基金一下子全都空了，到现在要不回来，许含辉怀疑这事儿真的会不了了之。

而他不能没钱，周轻扬这边随时可能有大额支出，周妈妈后续的费用也是固定支出。现在这种情况去创业，太冒风险。

方合给他开的工资还挺高的，为了钱他能忍一忍傻逼上司。

但是最终他改变了主意，因为老秦给他打了电话，在周轻扬睡着之后。

“辉，”老秦说话还是慢，没恢复好，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息，可是他说，“我要去昆明了。”

“你是不是傻X。”许含辉心平气和地提问。

“没办法，拖家带口。”老秦缓慢地说，“我这个样子……你懂的。”

“怕什么，兄弟们又不是死了。”许含辉冷言冷语，“你的命比钱重要。”

“咋，你还想养我媳妇儿？”老秦跟个海獭闪电一样非常缓慢地说笑话，“你媳妇儿能同意？”

“能。”许含辉心里其实很烦，“我媳妇儿说了，好吃不过饺子。”

老秦乐了：“别以为我现在不能和你打架。”

“粗鲁。”许含辉说，“我只和我媳妇儿打架。你想打跟你媳妇儿打去。”

“暂时是打不了了。”

“所以别去。”

两人半天没有说话，直到老秦叹了口气。

老秦：“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叫你悠着点，别为公司卖命，不值。”

许含辉不跟他废话：“别去。”

“要去。周一走。”

“傻X。”

“别骂了。”老秦脾气好，也不跟他计较，“你嫂子想谢谢你，说明晚让你来我家吃饭，叫上小周。行了我不跟你说了，还要去叫酷哥和酷姐。”

“傻X。”许含辉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许含辉就决定和王皓一起开店了。

老秦这边需要一个退路，周轻扬的工作也需要落实。周轻扬每天没日没夜的打工挣钱，他是真怕周轻扬也脑梗。老秦脑梗梗掉了他们全家半条命，周轻扬要是脑梗，梗掉的是他俩的命。

想想就害怕。

其实无有生意虽然不好，但是绝对不烂，属于自视清高也真清新脱俗却能陷于脸忠于内容屹立不倒勉强苟活的那种。茶的生意是赚钱的，但是饭的生意一直不温不火甚至还在赔钱。

许含辉的意思是他要单独拆出去一个店专门搞饭。

“那不就成低俗的火锅店了吗？”王皓不大乐意，“咱们主打的是一个清新脱俗。”

“我拖家带口，清新脱俗不了。”许含辉摸出条绿箭放嘴里，“我现在就想让我媳妇儿这辈子不再为钱所困。想让兄弟伙因为我媳妇儿鸡犬升天。”

王皓忍无可忍：“你能别三句话不离媳妇儿吗？”

“不能，”许含辉炫的飞起，“我刚闪婚呢。”

王皓不明白俩男的怎么就婚了，心想国家法律也妹因为您许总篡改吧：“……行吧。”

“你说要开店，但是钱呢？”王皓摊手，“没钱啊。”

“指望你这辈子都不行了。”许含辉恶向胆边生，“别担心，我已经找到大腿了，没事，人傻钱多，好骗。”

正在清河河畔顶楼三百平米河景大平层里打LOL的杨宇宁突然凭空阿嚏了惊天一声，眼泪迅猛而出。他抽张纸巾吸吸鼻子，自言自语：“谁想我了？”

然后电话铃声响起，老秦：“儿子啊……”

杨宇宁的剑圣被提莫一蘑菇炸死，满脸黑线。

聊完了。许含辉迫不及待要去接媳妇儿了，潇洒摆手：“拜拜了您嘞。”

“滚吧。”王皓目送。

一片阳光明媚里许含辉把玩着车钥匙潇洒走向停车位，正在纠结接到老婆是回家吃饭还是出门吃饭。

可是忽然他停下脚步，不明所以，不知为何，犹如灵光一现或者心有灵犀，他鬼使神差地转身，在自己都没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的时刻，看向了火锅店放在门外的电视。

电视里今天没放球赛或者电影，放的是本地新闻，妆容精致的记者在市医院门口神情严肃。

“接到群众举报。今日上午八时四十五分，我市第一医院发生一起刑事案件，肾内科病房内一男子持刀追击另一男子，另有一住院病人死亡。经过警方调查，持刀男子为死亡病人胡某之子周某，受害人为裴某，目前两人皆不知去向。请广大市民留意周边情况，如有案件相关线索，请立刻上报公安机关。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