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茜弗内,狄茜弗内!”
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呼唤我。
于是我睁开双眼。
“爸爸!狄茜弗内醒来了!”阿列刻托抓着我的手,向房间外大声喊。
她的眼睛红红的,是刚刚哭过吗?
“狄茜。”梅盖拉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还以为你醒不来了……”阿列刻托的声音在颤抖。
“我没事的,没事的,就是摔了一下下。”我努力向她们挤出笑容。
我必须承认自己现在很虚弱。
即使有黑暗女神的神力帮助我恢复,脑袋依旧是不怎么清醒。
“那个小妹妹没事吧?”
“托你的福,她安然无恙,就是受了点惊吓,你很勇敢,阿库玛小姐。”村长推开门走了进来。
“太好了……”我的话噎在了喉咙里,窗外的景象,与往日不同,“村子……怎么了?”
“你晕过去之后,又出现了几十只乌羽巨枭,”阿列刻托心有余悸地抱住双臂,“不仅是乌羽巨枭,还有,还有很多魔兽,还有……血族,他们铺天盖地冲进了村子里。”
原本就有些疼的脑袋此刻嗡嗡作响,我仿佛是又挨了一击,说不出话来。
“安克赫娜斯,姐姐,召集了,附近公会的人,过来,”梅盖拉接着说下去,“现在,我们三个,在村长家里,避难。”
只有我们三个?
那村子里的人……
“我的回去。”我摇摇晃晃翻下床。
“你要去哪儿,狄茜弗内?”阿列刻托拉住我。
“回家,”我对她说,“爸爸妈妈还……”
“我很遗憾,阿库玛小姐,”村长神色凝重,“在遭到魔物突袭的时候,有几处住宅瞬间被摧毁,你家……是其中之一,你的父母当时都在家里,等冒险者赶到……整间房屋已经淹没在火海中了。”
大脑一片空白。
爸爸妈妈被……?
前世的时候,他们因为我是“魔女”,被人残害。
我本想着,这次可以好好保护他们,陪伴在他们身边的,可是……
如果我当时没有执意跑去森林,如果我听话乖乖待在家里,让梅盖拉和阿列刻托陪在我身边,结果是否就会有所不同?
爸爸那个时候应该刚刚结束工作回到家里吧,他们原本在等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和同伴们一起回家……
也许他们看到窗外的魔兽,会为我担忧……
但是,我甚至来不及在最后见他们一面。
和前世一模一样,在被别人告知前,对自己父母的死讯毫不知情。
我果然,是实实在在的……
魔女啊。
阿列刻托松开手,我呆呆地站在原地。
刚刚过完自己八岁的生日,我还没有好好地给他们庆祝过一次生日。
我还没有用自己冒险者的报酬给他们买过一次礼物。
我忽略了,我总是这样,忽略了爱我的人,幸福麻痹了我的知觉,直到失去再次让我清晰地体会到痛楚。
我打开窗户,从这件住宅的二楼跳了下去。
“狄茜弗内!”阿列刻托的声音被甩在了身后。
梅盖拉似乎想要施咒阻止我,但是终究没有出手。
这次我没有再摔倒了,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我逆着逃难的人群,在混乱的街道上疯狂地奔跑着,奔跑着。
飞舞着灰烬的空气充斥了口腔,鼻腔,我感觉身体在燃烧,肺部似乎要被撕裂。
在这里……
她就在这里……
她来了,她就在这里……
我甩着头,努力把这些声音赶出去。
有什么东西在干扰我。
不知为何,我无法感知到黑暗女神了。
是她?不,不是这样,
到底为什么……
头好痛,感觉要裂开了。
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了。
前世的时候,得知父母的死讯之后。
那之后,我到底悲伤了多久呢?
似乎也没有很久。那之后,我一头扎进书堆,用研究排解自己的痛苦。
过了很久,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时间是没有意义的。
对啊,我本来就不该奢求什么快乐与幸福的。毕竟我……
毕竟我,是魔女啊。
“狄茜妹妹!”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这里很危险,你怎么在这里?”
安克赫娜斯姐姐向我跑来,将我拥入怀中。
咦,好奇怪啊。
眼泪控制不住地留下来。
不可以这样,我可是,我可是冷酷无情的魔女大人啊……
“没事了,姐姐在这里,没事了,没事了……”安克赫娜斯姐姐抱着我,一边躲避着魔兽的攻击,一边安抚着我。
“人类,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们,你们的人残忍地杀死了我们的同胞,交出那个人,我可以饶你们一命。”
“这个混蛋血族……”安克赫娜斯姐姐怒视空中驾驭着火龙的血族。
“血族?”
难道,是因为我……
“喂喂,吾儿,听得到吗?”黑暗女神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你昏过去的那段时间,吾与你的联系似乎被切断了,你的魔核承受能力已经达到极限了,现在你必须离开那里……”
“不,”我握紧双拳,指甲似乎刺进了掌心,强烈的痛感反倒使我冷静下来,“女神大人,我还剩多少神力?”
“嗯……就目前而言,将吾的本体召唤一次应该不成问题,可是,剩下这点神力,应该留到你的魔核与心脏融合的时候……”
“求求你,带我杀了那家伙。”
她没有回应,我知道,她已经默许了。
“怎么了,狄茜妹妹?”安克赫娜斯姐姐打断了我的思考。
“我,我……”我不能让她知道我要做什么,“我去那边!”
“不可以,你赶紧回去,喂——”
她的声音被我甩在身后。
听不清任何人的声音了,连视线似乎都被模糊。
无论是魔兽,人类,还是血族……统统都不在意了。
就这么挥舞着长剑,将围攻过来的魔物统统斩杀,一直跑到了森林深处。
好久没这样肆意奔跑过了。
“女神大人,”我将十指相扣,“我呼唤——我祈求你现身于此,赐予我破坏的力量。”
“就算不说那种正经到让人尴尬的祷告词,吾也会出来的。”
幽蓝色的火焰包围我之后,黑暗女神的真容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拜托了,女神大人,把那家伙送到我的面前,让我干掉他。”
呼吸都变得炽热起来。
心脏在疯狂地跳动——哪怕是遇到那样的巨蛇,我也未曾这样心情激动过。
“吾明白了,”黑暗女神抬起手,轻而易举地召唤出了无比复杂的法阵,“不过,你明明只需要让吾干掉他就好了。”
“让我自己动手。”
“好吧,”黑暗女神耸了耸肩,看起来她对我的答复很满意,“你可是吾选中之人,可不要就这么不明不白丢了性命。”
胸口一阵刺痛。魔核在冲击我的心脏,那是血族杀戮本能的召唤,是黑暗生物的狂喜,同时,它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同类相残感到不安……
即便如此,我也……
“祝你好运,吾儿。”黑暗女神回到了我的脑中,与此同时,被传送过来的血族与火龙对面前的景象感到迷惑。
“这是……哪里?”
“是我,”我举起剑,与他对视,“我是来杀你的。”
“就凭你?凭你这么一个——弱小的人类?”
“杀了你的同胞的人,就是我,”我抑制住身体的颤抖,“他的魔核,现在在我的身体里。”
“哦?你身上确实有他的气息,看来你说的是实话。”
“不过,这不是我要杀你的原因。”
“什么?”
“我要为你杀死的人——为我的父母报仇。”
“哎呀哎呀,什么嘛,这样啊,”他拍了拍身旁的火龙,“你是说,被这孩子打了个哈欠烧掉的那些人吗?那咱们扯平了——你杀了我的同胞,我杀了你的父母。我一向是讲究公平的,咱俩就当无冤无仇,我现在就让这孩子带着所有小动物们回去,你看行吗?”
可是你的同胞也想杀了我啊。
懒得同他争辩,我直接释放时间停滞,将剑锋指向那条龙。
先干掉这家伙……
没想到,时间停滞维持不了多久,那个血族在我挥剑的前一刻接住了我的攻击,然后直接抬腿踢飞了我。
被打到半空有摔在地上——这种感觉也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们人类没学过这句话吗?”血族在地上擦了擦鞋,“不难看出,你还是有点本事的,刚刚出手那一下竟然连我都没有反应过来,真是吓了我一跳呢。”
“不过,我和那个没骨气的家伙可不一样呢。”
说完这句话,他缓缓走到刚刚起身的我面前,从高处落下一击。
头重重碰到地面,腥味充斥了口腔。
他踩在了上来,不知为何,怎样也抬不起头。
那条龙低下头,注视着我,灼热的鼻息打在身上,连眼睛也无法睁开。
“本来想着和你就此清算,现在看来,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感觉的到,他的脸在凑近。
“你知道吗?对于血族而言,吸食同族的血液是被禁止的,”他缓缓开口,“不过,同族的血液对我们而言,是增强力量的最佳食物,既然你夺走了他的魔核,那一定也拥有了同样的力量吧,与其就这样浪费,还是交给我吧……”
他抬起脚,扯住我的头发,将我拎起来,另一只手捧起我的脸,突然又掐住我的脖子。
我努力压制着即将现身的黑暗女神,我并非露怯,只是在等待时机。
他来了,那锋利的牙齿……
我猛然转过头,狠狠咬住了他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