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和村民千恩万谢地走了，游大好人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梁枕星，颇有点阴森的意思。
梁枕星哎呦一声，装无辜：“这不是看人家太可怜了嘛，况且咱这不是本来就走不了，你也得解决了对方才行。”
话说是这样说，但游灯就是不爽。
“你凭什么帮我做决定？”
说完游灯又觉不对，梁枕星平日里也不是这种会越俎代庖的事儿的人。
要做一件事，首先要先能承担起后果，假如他执意不答应救村民，那梁枕星又该如何？莫不是……
“系统给了你什么？”游灯眯起眼睛，直白地问。
之前梁枕星跟他视频里说的护身符和绝世名剑，一时半会梁枕星没法力还真用不了，那么就还有另外的东西可以让梁枕星自信能够救下村民。
梁枕星装傻，“系统能给我什么？他就叫我去东洲城拜门派而已，拜了我估计就要从小弟子开始修炼了。”
他转移话题，“法术是怎么修炼的？我行吗？”
游灯有话没处说，梁枕星这家伙一肚子坏水，估摸着夜里才能在传音石里面咕噜咕噜地冒泡给他听，况且他就算知道了，现在明面上也不能说，毕竟还没到戳破身份的时候。
游灯在面具下翻了个白眼，还是尽心尽责地跟梁枕星说了一下关于这个世界设定的事。
和普通的修仙界不同，这个世界的灵气几乎消失，只剩下零星一点，寄存于天地草木之间，人能吸收的灵气微乎极微，所以已经有几百年没有成仙的人了，之前修为到瓶颈的厉害人物，至今也还是未能突破，事到如今，修仙修仙，说到最后其实也是修道，稳的是一颗心。
而法力的来源也是来自于修道以及借助外力，人的根骨分三六九等，一等为金木水火土五行，修道最轻松，往下越差，最差的是连妖鬼都看不见的普通人，别人看见了妖或者鬼还能跑，他们是连妖鬼现身都看不着。
“现在修仙的，根骨好点儿的法力就高，不好的也就那样儿了，除了门派出名点的弟子修仙更轻松容易些，其他也就没什么。近百年来修仙的人法力是越来越差。”
“那妖和鬼？”
“最后一点灵气，寄存于天地草木山水间，妖大多数都是由物化身修炼而成，嗯……一只兔子修炼的速度还要比人更快一点。至于鬼……人生而有气，一口气含在心里，经久不散，安稳死了气就散了，不安稳，那口气就成了怨气，自然也就化鬼了。”
游灯拿雪鬼做例。
“雪鬼做人的时候，是很久之前，它们住在北边寒冷之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是太冷的地方总是种不出庄稼，所以他们也有其他生计，比如上雪山捕猎、采摘灵芝或者特定的药材。
不过老天爷的心思谁猜的准呢？上午天晴，下午说不定就雪崩，困在那里几天，粮食吃完了怎么办？”
饿极了，连雪都能吞进肚子里，更何况是伙伴呢？
“而且他们有习俗祭祀。”游灯声音轻轻的，“有什么比活人祭祀更能表达自己的心意呢？”
死去的人有的就这样死去的，有人不甘就这样消失，于是化身鬼魂，久而久之成了雪鬼，在雪山亦或者是雪山附近居住，有雪鬼的地方必定常年飘雪，绵绵不绝。
“吃人……祭祀……雪鬼出现后，他们依旧还是这样做吗？”梁枕星眉头蹙起。
游灯嗤笑：“当然。冥顽不灵的人到死也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他们只会觉得是做得还不够好，他们有什么错呢？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所以死的人越来越多，直到生人搬离，雪鬼独自游荡。
“真是奇怪，这边是南边，雪鬼怎么会来这里。”这也是游灯想不明白的一件事。
“因为怀孕了？”梁枕星摸下巴。
游灯：“……生子更不会来这边。”这边热的要死，你猜为什么它要叫雪鬼。
梁枕星：“雪鬼为什么会怀孕？”
游灯淡淡道：“死前有孕怀了鬼胎呗，或者是其他的原因。”
“……”
梁枕星沉默。
游灯不用猜就知道他的心思，站起身往外走，落下轻飘飘的一句话，不知道是讥讽还是感叹。
“救世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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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前往抓雪鬼的时间定在了傍晚时分，恰好是雪鬼生子前两个时辰，雪鬼要补充体力，必定要来村子里抓人，黄昏时刻温度降低，是雪鬼出没的最好时机。
村长耳提面命不准任何人出门，整个村子静悄悄的，连油灯都不敢点。
李小二趴在窗户上偷偷往外看，雪下得很厚，他有点冷，怀里是娘给塞的汤婆子，他身旁是妹妹，妹妹在中午说话后一直陷入沉睡，这会儿悄无声息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不过李二叔却知道妹妹还在。
他摸了摸小腿上缠绕着的根须，小声哄道：“囡囡乖，村长说有仙人会解决妖怪，雪就会融化，我们就可以种庄稼了，等雪停了，我带你出去晒太阳，你会喜欢吧？”
根须粗糙，尖端又有些润滑，带着一点泥土，缓慢地在李小二的小腿收缩，绷紧，李小二感受到一点痛意，但他莫名开心。
他看根须时，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眼神的柔和与怪异。
“乖……”
雪花飘落，李小二的娘从屋外摸着黑走进来，窥见窗打开的那点光，就像是被针刺了一般，下意识闭眼，而后快步上前，猛地把窗关上了。
“不要打开窗，要是鬼来了怎么办？”娘搂着李小二，摸着他的脸，颤声道，“娘不能再失去你们了。”
李小二听话地不作声，目光却透过窗，看见了外面行走而过的两抹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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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着你一块儿，会不会给你惹麻烦……”梁枕星走在游灯身旁，“你不怕我死那儿吗？”
游灯冷哼：“你以为你留在村子里就不会死吗？”他瞥过去，“你怕什么？不是还有系统吗？”
“……”
“到时候你就待在我给你指定的位置站着，雪鬼会出来觅食，运气好的话它就会被你吸引，在它准备吃你的时候我就能把它抓住。”游灯说，“这样就省事儿多了，不用我们去挖雪找人。”
“……我的死活呢？不管了是吗？”
“嗯。”
“……”
梁枕星由衷地觉得这“引导者”真是嘴坏得要命，当然，气人也是一绝。
雪鬼所在的林子是积雪最厚的地方，越往前走，脚陷进去的雪就越深，寒意也就更重，一阵夹着雪的狂风吹来，糊得人的眼睛都要睁不开，梁枕星捂着帽子不被吹飞，雪已经快到他膝盖了。
游灯却依旧如履平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走了会儿想起梁枕星，只看见一个头顶。
“？”
他低头，看见了梁枕星抬手求饶：“大仙人，救救我吧。”
“……”
游灯心虚，但嘴上强词夺理，“谁叫你不早点跟我说。”
他没多想，伸手就抓住梁枕星的手。
手心相碰，对方的手冰凉，细腻的触感叫梁枕星有一瞬间的怔愣，他的视线下意识落在那只手上，修长白皙，不知是冻的还是怎的，指尖略带一点粉，用力时青筋绷起，在薄薄的手背上十分明显。
这是一只很好看的手。
梁枕星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网恋对象，触电般抽回自己的手。
这会儿游灯已经把他从雪里拉起来，他一抽手，人就往后倒，摔了个底朝天。
那么长一条，要不是游灯施了法术，估摸着得摔出一个深渊巨坑。
“你想干什么？”游灯无语。
梁枕星看余晖未散的一点天光，“……我在想我老婆。”
“……你有病吧？”
游灯踹他腿儿，“快点起来，还有一会儿就到了。”
梁枕星跟受刺激一样，被他踹了的腿也缩起来，旋即手一撑，腰部用力，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正色道：“不要对我动手动脚，我是有夫之夫。”
游灯皮笑肉不笑，“哦。有夫之夫，你能不能快点走，腿不要等会儿我就砍下来给雪鬼当最后的晚餐。”
“……”
梁枕星和游灯继续往前走，在进入林子后，一切变得昏暗，只有地面上的雪白得耀眼，散发着莹莹的光，像是颠倒过来，地是天，天是地。
“噗嗤——”
树枝压不住雪，噗噗落下，砸在地上散开，像一层雾。
梁枕星站定在一棵树下，见游灯对他抬手示意，就没有再动。
这是梁枕星第一次看见有如实质的施法。
游灯的手从垂着的宽大袖口伸出，纤细而洁白，在这昏黑无光到阴森的林间，他站在那犹如一个飘荡的鬼魂。
掐决，手指微挑，一道微波涌出，泛着很浅淡的蓝色，几乎眨眼不见。
无形的屏障罩住了梁枕星。
梁枕星去摸，摸到一层很软的软膜，就像是小时候吹的透明胶管泡泡，软软的，一抓就会变形，但是又不容易被戳破。
他松手还会回弹。
“别抓了，老老实实蹲着。”游灯说着，脚尖一点爬上隔壁的高树，停在最高的树杈上。
他扶着树往外看，他撤了自己身上的屏障，风雪扑到他身上，吸入胸腔的空气带着寒意。
站在高处，梁枕星又看不着，他揭下面具，露出一张精致莹白的脸，长睫抬起，上头挂了细雪，眨眼时落下一些，像珍珠滚落，如黑宝石般的双眸迎着月色雪光，眼波流转处流露的姝色叫人心颤。
若有人看见，不定会将他当成造就这雪祸的妖鬼。
梁枕星仰起头，只看见黑袍人一点小小的影子，他有些好奇，站起身想再看看，却不料脑袋上砸了个不大不小的雪球。
砸得他脑袋冰凉。
“看什么？老实蹲着。”离那么远，黑袍人的声音还是清晰得就像在耳边。
有法力真了不起。
梁枕星委委屈屈地蹲下，掏出传音石给老婆传音。
开头第一句。
“老婆有人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