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舟无意般的扫了眼浮生楼这座小院。
其实,东院小楼是四个院落中最别致的,除了长廊下的红阶板,其余都布了洋洒洒的日光。
而他那清澈淡红的眸子映着光时,总能捕捉到几分意气风发。
岑欠低头瞄了眼,对于谢轻舟两天前还是个七八岁小孩而今却和他相差不大这件事,他至今还怀着点异样感觉,都不知道碰见陆欲声后怎么解释了。
他总不能说:
明明在云泽山上还是正常的,然后踏进折安城后再遇见就变样了吧。
谁信啊?
反正陆欲声也不会问。
岑欠就不用组织语言,反倒是在说服自己这方面上就很难了。
芜白小心翼翼的试探性问了句:“道友?我们还是选北吧。”
其实究其源,还是谢轻舟说了西个方位选一个,“东”也是其中一个方位,还是第一个,难免芜白他们会选了。
但某人是绝对不可能提这事的。
一生才有多长,能怨别人就怨别人,反正他死活也赖不到自己身上。
而后谢轻舟面无表情的向岑欠借了点东西——灵力。
岑欠:“……”
您这样真的好吗?找我借灵力?
您真的需要吗……
在谢轻舟那平静得出奇的眼神压制下,岑欠默默将灵力汇于手上,正寻思怎么“输送”过去——毕竟这种事他没干过。
芜白眼发光的问:“是不是送我们出去要很多灵力啊?”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众人都想帮忙了,毕竟没什么交集或者说第一次见面就耗费别人灵力不好,主要是心不安,更多的是希望自己能帮上忙。
谢轻舟虚指勾了勾岑欠手中那白白一团的一点,捻在手上,侧了侧头,原本那断了的红线绕在指尖,在他那借来的灵力下修复成了原样。
他淡声道:“不用。”
一点都不用。
众人看他拿凡人求之不得的灵力修红线沉默了好些时候。
一句话:有些大材小用了……
谢轻舟将红线重新缠在了长发上,这次他小心了,没有断。红线干净利落的将他长发扎起,定结在后颈的头发上。
垂落的两头,隐入白丝中,偶尔随风荡荡,添了美感,白中掺红,颇有惊艳之色。
他也想不起这根东西随了他多久,也不会动了换了它的心思。所以谢轻舟知道岑欠借线寄灵时,没找他要红线,即使他有。
谢轻舟眯了眸子,看向一座小楼,他走去那楼门前,芜白等人也跟着。东院杂草倒挺多,但还是留了一条光秃秃的小道,也未必无人经过。
他将手放在楼门上,眼帘垂下半飒,说:“你们在这的几天里,从未碰见过一个人吗?”
芜白等人征愣了几秒,岑欠察觉到了不对,偏头看过芜白,芜白却很肯定的说:“一个人也未见到,本来我们是来寻人的,但刚踏入这座院子就出不去了,”他顿了一下,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想找的人没找到就算了,还进了别人院子……”
总不能……
再进楼吧。
芜白眼中闪过一抹错愕。
院子没问题,但楼里说不定啊。
谢轻舟神情了然,“带有刀吗?不含灵力的。”
后面那一句直接否认了芜白那种灵力化刃的做法。
“有。”岑欠此刻绷紧了神经,手腕翻转,衣袍往上撸了撸,将藏在那的刀刃拆下递给了谢轻舟。
谢轻舟把玩了下刀柄,直接朝右手臂上划了一刀,令众人失措不及。
“谢轻舟!”岑欠情急之下率先喊出声,便得到某人的一记冷眼。
岑欠顿时收了声:“……”
对不起,您就当我刚刚啥都没喊吧……
看他那怂了的神情,谢轻舟:“……”
真不怪他,这叫口误。
岑欠心说:你但凡长个七老八十岁老头的模样,我还真叫不出你名字。
好在芜白在一旁解围,他看着谢轻舟右手臂上渗出的血染了衣襟大半,慌了一下,说:“道友,刀不是划手上的啊,血流多了。”
岑欠此时也不顾那记冷眼了,往芜白下接着说:“早知道你划手上的,我说什么也不会把刀给你啊。”
谢轻舟迷茫的眨了一下眼,心里好似被塞住了一团道不清意不明的杂尘,属于他深处那段不可揭示的过去悄无声息地挠着他的心,偏偏不可触及。
好像曾经有个人笑允他说道,我给你剑,不是用来救苍生的。
那是用来干嘛的?凡间话本都这么写。他说。
那人沉寂了许久,才笑着问,话本谁给你的?
他不说话。
他也不说话。
……
后来,那人忆起了那时,叹息似的回眸一眼,说,我当初何苦来哉,给了你啊?…
……
谢轻舟收了眼里的情绪,将右手抬了起来,恰巧露出手上的牙印,它们挨在被划的刀痕上,仔细一看,就会发现牙印也不浅。
他垂着眸用左手将刀合上柄扔给岑欠,而后又抹了血点了自己额间。右手的伤开始愈合,那血却流转于他指尖,愈发的纤细。
岑欠对这种粗细最为了解不过,简直跟……线一样。
谢轻舟没有灵力不错,但他似乎有种更高等的能力,临驾于众人之上。
岑欠本能的产生了恐怖这种情绪,面容稍白了几分,反观芜白等人,却丝毫没有异样。
他的后脊出了薄汗,谢轻舟的声音却在此刻传入了他耳里:“你是猫吧。”
岑欠猛得抬头,却发现面前的人根本没有看向自己,甚至连头也没转过来。
他手指蜷缩着,不自觉握紧了几分。
谢轻舟抬眸看着楼门,他用的传音,白都人很少会,一是古老,二是难学。在岑欠认知中,也只有洲主他们会了。
洲主他们总会寻些时间教他们幼一辈一些古老的东西,直入识海的传音是其中一个。传音时还能摸清对面所有想法,使之处于被动状态。
难怪……
难怪他能直呼洲主的名字。
“回神,我收了压制了,小猫。”
岑欠愣然抬头,那股无形的压力早都没了。只见谢轻舟运着手中的血线,在刻画着几个他们都看不懂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