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王嘉元是身体被反反复复地拆开、然后重组。他的身上绽开无数朵糜烂的花。最后，他带着满脸的泪痕进入梦乡。梦里，无数个被撕成碎片的自己被王嘉元一点一点地捡起来，小心翼翼地缝好。

不论昨天遭受了什么，只要睡一觉起来，王嘉元就又会打起精神。

明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

*

第二天，王嘉元在办公处处理着工厂的事情。年关将至，工人们讨薪逼得紧。无奈之下，他只能把宣季同叫来商量对策。

王嘉元心中对宣季同只有无限的感激，这件事在法律上并不复杂。这件事棘手在工人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算他们更占理，也得做好准备应对工人们的胡搅蛮缠。

王嘉元气愤，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和社会基层打交道，也明白了不是在哪里讲道理都行得通的。

宣季同只是包容着他的小脾气道：

“嘉元，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种人，占据了社会的大部分资源，有的是办法把道理讲出花来。而施工队只能勤勤恳恳地用手脚赚钱。如果他们干什么都讲道理，会先被中介吸干血、再被甲方咬光肉。”

“所以，小团队只有把自己变成刺猬，不停地在同类间倾轧，才能有喘息之机。”

宣季同是个让人如沐春风的人，听着他温和的声音，王嘉元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是的，现在恒星和这些施工队一样，都是社会基层的存在，如果干什么都温温柔柔、和声细语，只会被同类撕碎。

宣季同继续说道：“总之，这件事在法律上你不用担心，真打起官司来我们不会输。”

“现在，我们就是怕施工队闹起来。影响恒星的形象。”

宣季同双手握住王嘉元的手，他整个人看起来风光霁月，实际上却贪婪着和王嘉元这一瞬的肢体接触。

他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挡住了他的眼神。他死死地盯着自己和王嘉元紧贴的手。想象着这双手被丝线捆绑、被高高吊起来。

直到王嘉元开口道：“是呀，我也是担心这一点。”

宣季同回过神来，他抬起头，眼神里是一片清明。他微笑着点头说：“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尽快确定怎么修改工厂设计才能符合新规定。早日给施工队们年后复工的准确消息。”

这一点，王嘉元还没有头绪。他只能在心里暗自打算去别的合规工厂参观一下，好好学习设计思路。

两个人一时之间陷入沉默，宣季同见时机成熟，开口道：

“嘉元，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王嘉元闻言说道：“我们两个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你直接开口就是了。”

宣季同直视着王嘉元，一派真诚地说道：“嘉元，我就事论事，没有想挑拨你们夫妻关系的意思。”

“关于恒星的经营历程，我是一直在关注的。恒星资金链突然断裂，我一直开高价在业内收集关于恒星的资料。”

“秦璟不是外派去非洲了吗，走之前，他把一部分自己在海州市收集到的恒星资料卖给了我。”

宣季同说的和与秦璟约定的不同，至少秦璟根本没有收过宣季同的钱。

可是，谁叫那个丧家犬没本事呢？自己没办法留在嘉元身边，能怪谁呢？宣季同这么想到。

“害，不是什么高价，我当时就写了支票买下来了。再说了，为了你的恒星，花在多钱也是值得的。”

宣季同用一种近乎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王嘉元，王嘉元上前，轻轻抱住宣季同，柔柔地拍着他的后背。

宣季同的脸颊被王嘉元的发丝擦过，他用手指抚这片脸颊，似乎要永远记住这一刻的酥麻。

他被王嘉元抱住，这个人像是跌进了玫瑰海，被近在咫尺的芬芳迷晕了脑袋，气血上涌，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应。

嘉元，你怎么能怪我对你有旖旎的想法呢？

你看，我只要随便一示弱，你就忍不住凑过来亲近我。

是你太可口了。

如果把鲜肉放在狮子旁边，就别怪狮子磨牙。

“恒星在三年前，就有过一次徘徊在破产的边缘。”

“但原因却很奇怪，是你爸在股市上错误投资导致的。你看，当时他很明显在跟投。”

……

王嘉元松开宣季同，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秦璟走的那天就告诉过他。事实上，自从知道了宋东闻早在与自己相亲前就给恒星汇了一大笔钱，他就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现在，这件事先后被两个人证实，他几乎相信这就是事实。

宋东闻造成了恒星三年前第一次危机，然后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用大笔钱把自己从父母手里买了下来。并随着自己的喜好，把自己打造成专属于他的洋娃娃。

宣季同很了解王嘉元，看着王嘉元此时的表情，他心中已经十拿九稳。

“嘉元，我可以帮你想想离婚的办法。”

离婚，这对于王嘉元来说又是一个难题。

王嘉元想起了那天，秦璟在给他资料时悄悄塞进他袖子里的东西。他后来拿出来一看，是一张写了一串电话号码的纸条。

他当然没有胆子用自己的手机拨通这个电话，只能来到办公处后，向员工借用手机。

那是一个移民中介的电话，王嘉元背下了他们的地址，对方自顾自地地约定了见面。

脑海里浮现出宋东闻高大的、令他本能地恐惧的身影，王嘉元破罐子破摔地想，要不然干脆抛下一切，直接出国，永远地离开宋东闻好了。

这样，他们的结婚证自然也就成了废纸。

这个念头，只在王嘉元脑海里存在了一瞬间就被打消了。

他要是走了，谁来管恒星呢？

*

王嘉元回到家后，意外地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等他的宋东闻。

宋东闻面无表情，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就在王嘉元像往常一样打算回到房间里继续工作时，他被宋东闻叫住了。

王嘉元不明就里，小心翼翼地在宋东闻旁边坐下。

宋东闻没有看他，却主动开口道：

“嘉元，你觉得我们的婚姻怎么样？”

王嘉元敏锐地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斟酌着用词，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回答道：“很幸福啊，怎么了，老公？”

“嘉元，你觉得婚姻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宋东闻的语气平静无波，王嘉元仍然判断不出他的意思，谨慎地回答道：“嗯……我觉得，应该是适合吧。毕竟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别的什么金钱外貌啦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两个人相处起来舒服。”

王嘉元说了一个很大众的回答，但很显然，这个回答并不怎么让宋东闻满意。

客厅的灯只开了一半，宋东闻的身体正好埋在黑暗里，他猛地转过头看向王嘉元，只有一双眼睛反射了边上的光线，在昏暗的环境里熠熠生辉。

他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不，嘉元。我觉得是‘忠诚’。”

宋东闻的眼睛像狩猎时锁定猎物的豹眼，王嘉元顿时感到自己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锚定住。一时间连呼吸都慢了下来。

“现在，嘉元。你再说一遍，什么在婚姻里才是最重要的？”

王嘉元想要开口说话，可一时间口舌发涩，两瓣嘴唇想被什么黏住了似的，想要回答道话一时之间哽在了喉头。

王嘉元重重地咽了咽口水，才缓缓地开口道：“是‘忠诚，婚姻里最重要的是‘忠诚’。”

宋东闻看似满意地点点头，可下一秒，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王嘉元，上面赫然是一张偷拍的照片。

——照片里，他和秦璟靠得极近，几乎吻在了一起。看起来像极了一对爱侣。

看着照片里标志性的深灰色背景，王嘉元立刻意识到这时在领航证券被偷拍下来的照片。至于姿势，大概率是利用角度借位拍摄下来的。

宋东闻拉近了自己与王嘉元的距离，随着他的动作，他的面容逐渐暴露在灯光下。此时一盏小灯刚好亮在宋东闻正上方，头顶只有一个光源，使得宋东闻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片扇状的阴影，看起来格外渗人。

宋东闻阴沉着脸道：“嘉元，这是什么？”

王嘉元说：“老公你千万别误会，我当时只是去领航证券走一下融资的流程。这张照片应该是角度特殊才看起来这么暧昧的。我真的没有做出对不起老公的事。”

“老公你看，这张照片是斜着……”

宋东闻却打断了他的话：“好了，嘉元。”

“说到底，这都是你整天在外面跑惹出来的事，对不对？”

“老公可以不计较这次的事情，只要你马上和外面的男人断掉就行了。”

“以后就安安心心地待在家里吧，你要是舍不得恒星，老公就每个月给恒星的员工打钱，让他们随便提忒休斯处理点什么。”

王嘉元猛地站起来，因为起身的力度太大，膝盖狠狠地撞到了沙发的木制扶手，白皙光洁的腿上顿时多了一片深粉色。

王嘉元不去看宋东闻皮笑肉不笑的脸，他颤抖着声音道：“不行，绝对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上新晋啦，撒泼打滚求个收藏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