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元听到张伯的话，一个踉跄没站稳，向后一倒摔在了地上。

一瞬间，两个月以来的所有怀疑与恐惧都涌上心头。王嘉元没有心情关心在场的其他人，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

研究生时期他不是没有来过这个批发市场，据他模糊的记忆依稀可知，这个批发市场内有个远近闻名的老中医。

王嘉元运气好，刚好碰上了老中医比较清闲的日子。马上就挂上了号。

王嘉元结结巴巴、颠三倒四地说出了自己的症状、张伯刚刚的诊断。

老中医真是见多识广，没有觉得王嘉元是个神经病，反而认认真真地把起脉来。

片刻后，老中医告诉王嘉元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没怀孕。喜脉纯粹是张伯学艺不精误诊的结果。

坏消息，他的身体被后天影响，脉象明显异于常人。气血间阳气不足但阴气很重。简单来说就是身体会变得女性化。

他已经发育为了一个成年且健全的男人，这一点虽然不会改变。他的骨架仍然是男性的形状，这一点不会改变。他看起来大致上还是会被认为是男性。

但是，在此基础上，他胸前会拥有流出白色液体的能力，肌肉会减少一部分、胸膛和臀部轻微地会二次发育。甚至……拥有生育能力。

对于王嘉元来说，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那就是老中医讲到后面一条身体变化时，秦璟和宣季同恰好同时找到这里，一起听见了老中医的诊断。

王嘉元无地自容，他虽然长相秀美又性取向为男，但从小到大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完完全全的男人。现在不仅身体发生了可耻的变化，还被朋友听到了。

秦璟也就算了，只是一个不怀好意的追求者，听见他身体恶心的变化后说不定就自行远离他了。

可是宣季同是他认识最久、关系最好的朋友，现在被他知道了自己变成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他会怎么看自己？

王嘉元是个受过良好教育、十分尊重女性的人。他对男女两种性别有着同等的尊重，对于心理上的跨性别者也理解尊重，但他暂时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不男不女的性别。

另外一边，两个人得知王嘉元的身体会出现那些令人惊喜的变化后，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不过，不是王嘉元脑中想象的厌恶、恶心，而是狂喜。

青年本来就是他们狂热的幻想对象，现在听见这些喜人的变化，两个人几乎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喜爱。

怎么会有嘉元这么让人喜欢的人呢？桃花眼那么不经意地勾着人、一身的皮肤那么细腻白皙如玉石，现在身上还会变得这么诱人可口。

但是，在短暂的惊喜后，两人的大脑稍稍冷静，就意识到了其中的可怕所在。

老中医说，嘉元的身体是受外部因素影响才形成的变化。那么问题就来了，是谁把嘉元弄成这样的？

王嘉元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刀悬在他头上，找出真凶然后了结这一切比什么都重要。

继失去可以放心仰仗的金钱后，王嘉元又失去了一具健康正常身体。

显而易见地，他变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表面上看，虽然家里的产业一蹶不振，可他是海州市首富的伴侣。

但是啊，王嘉元比谁都清楚宋东闻这个控制狂。他只会施舍给自己糖衣炮弹，用浮华泡软自己的骨头。把自己打造成专属于他的小妻子。

现在，他还要渐渐失去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本钱——健康正常的身体。他不仅要在地位上做别人的附属品，还要失去自己的身体，变成别人盘中的一块肉。

虽然现在不能确定是谁、是什么原因把他变成这样的。但王嘉元高度怀疑宋东闻。

没有为什么。只能说这件事太有宋东闻的风格了。

宋东闻，如果真的是你。我会用我的余生来诅咒你。王嘉元咬紧了自己的牙齿，他几乎听见了关节咔嚓响动的声音。

王嘉元付了诊金后，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被遗忘在屋子里的两个人连忙追上去，关切地王嘉元要走去哪里。

王嘉元撩起额边的碎发，说道：“回去和张伯谈批发药材的合同。”

嗯，就算天塌了下来，钱也还是要挣的。

*

在回家的路上，王嘉元仔仔细细地回忆起自己这两个月以来的生活。

他第一次流出那种液体，是在六十二天的早晨。

当时他很紧张这件事，专门跑去医院检查，甚至为此顾不上吃午饭，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检查结果却一切正常。

再往后，他虽然没有再流出过那种液体，但胸前常常感到酸软不堪。但他日日奔波，只觉得是身体疲惫引起的亚健康，并不放在心上。

最后，在今天，他再一次流出那种液体，还被诊断为自己身体会不停地往女性化发展。

这两个月间，就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可能是这两个月他一心铺在工作上吧，也可能是一天的劳累抽干了王嘉元的精神，回家的两个小时路程，他竟然翻来覆去也想不出来一个值得深思的疑点。

今天，王嘉元几乎是卡着宋东闻给他设定的五点半门禁回的家。

王嘉元一回来就看见宋东闻在家，桌子上依旧是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

王嘉元压下所有的情绪，继续扮演着一个可人的小伴侣。陪着宋东闻一起吃饭。

嚼着嘴里的荔枝肉，王嘉元突然想到：

这两个月，桌上酸甜口味的菜变多了不少。

王嘉元喜欢酸酸甜甜的口味，宋东闻愿意迁就他的口味，确实经常让阿姨准备酸甜口的菜没错。

可是，最近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本来一天一道的频率很适中、可最近一半的菜都是酸甜口味的。宋东闻是三川省人，一向无辣不欢，对1酸甜口味的菜完全没有兴趣。

王嘉元用心留意，果不其然，几天的荔枝肉和糖醋虾仁宋东闻是一筷子也没动。

王嘉元心中的怀疑不断滋生，在快吃完的时候，他夹起最后一块荔枝肉，用力地嚼了两下，把一块肉分成多个小块，把其中一块压在自己的舌苔下。回到房间后悄悄吐出来用塑封袋装好。

王嘉元刚把小塑封袋放入自己的钱包夹层，就听见了背后传来的脚步声。王嘉元猛地回头看，原来是阿姨的脚步声透过虚掩着的门传进来，悬起来的一颗心这才放下。

卧室的门，在门锁处只有一个方形的洞。

自从和宋东闻结婚后，王嘉元就失去了自己的隐私。

起初，因为对声音敏感，他常常在写论文时把卧室门反锁。

宋东闻在刚结婚时就被锁在外面好几次，王嘉元还因此感到过愧疚。打算着干点别的什么弥补一下宋东闻。

当时，宋东闻只是说：“没关系的。”

新婚一月，他们刚刚结束蜜月旅行。王嘉元还没看清男人的真面目。听到他的话，立刻欣喜地投入男人的怀抱，没有看见宋东闻沉下的双眸。

后来，卧室的门锁就坏了。连正常关门都做不到。

王嘉元受不了，找来修锁师傅修理。可隔天门锁又恢复原样。

王嘉元在餐桌上苦恼地向温文尔雅的丈夫提起这件事，只听见男人用低沉的声音说：

——“没关系的。”

后来，他修几次门锁，门锁就坏几次。他才后之后觉地发现，这就是丈夫的意思。

丈夫不喜欢他锁门，丈夫不允许他有个人空间。

在一个看不见星星的深夜里，他向丈夫哭诉自己的不解。被丈夫在那里粗暴对待。

他还记得，他被丈夫宽阔的肩背死死压住，只留出一双破碎的眼睛。他透过虚掩的门扉，看见阿姨经过的身影。

他难以想象被家里的工作人员看见这个样子，他只能闭上眼睛。

王嘉元不知道的是，丈夫吩咐过家里工作的人，在三楼要低着头走路，尤其是经过走廊尽头的卧室时。

王嘉元还不知道，在看见他闭眼的那一瞬间，丈夫心里想的是：

今天晚上唯一的星星，消失在了他的臂弯间。

今天晚上的王嘉元不知道的是，就在阿姨旁边半步远的地方，他基因优秀、年少苦读也视力卓越的丈夫被门完全挡住。把他所有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宝贝真聪明。

今天，王嘉元久违地被折腾地几乎散架。

在确保怀里的美玉沉沉睡去后，宋东闻蹑手蹑脚地下床，打开了青年的钱包。里面果不其然躺着一个小小的透明塑封袋。

男人从身上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透明小袋子，替换了钱包里的小袋子。

男人在脑海中回想起了刚刚这个袋子的叠放方式，原模原样地把青年的钱包放了回去。

一切结束后，他回到青年的边上。在爱人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

第二天，王嘉元坐在车上，苦恼地思考起了怎么把钱包里的东西送去检验。

这时，他的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个人——宣季同。

宣季同就常常帮自己处理法律问题，他们可以有大把单独相处的机会。自己随便找个机会吧东西给他不就好了。

于是，这个小袋子很快就到了宣季同手里。

宣季同一拿到袋子，就给宋东闻发去了消息：

【他把东西给我了。】

片刻，对面在传来一份文件后光速销号。

宣季同点开文件，里面是一份早有准备的检验报告。

宣季同回味着刚刚青年靠近他时白嫩的耳、身上越来越重的奶香味，和眨动的眼睫，他在心里几近疯狂地叹息：

你很快就会是我的了。

一想到，在将来的某一天，宋东闻这个贱人会捶胸顿足地后悔选择自己作为眼线安插在自己的小妻子身边，宣季同就无比畅快。

他步履轻松地走出办公室，准备去保安室要来他办公室内今天上午的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