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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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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程很快就定好了。让周清霭意外的是,妈妈指明要去巴塞,这恰恰是罗晓澍妈妈在的城市。不过巴塞称得上西班牙最著名的旅游地之一,也没什么奇怪。

第二天周清霭和妈妈一起去买了点东西,回到灰天使时,刚好遇见梅瑞来找罗晓澍。

看见这个淡金卷发的漂亮女孩,穿着吊带热裤笑吟吟地和罗晓澍说话,贺燕玲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却是紧紧盯着。

周清霭有点不自在,索性也上去招呼。

梅瑞说,节目组认为还要再补拍点儿罗晓澍练琴的画面。这显然是重点人物才会有的待遇,周清霭忙点头应了。

回去房间,贺燕玲问:“他的朋友你都认识吗?”

“常见的这几个都认识的。”周清霭说,“他的朋友都知道我是他女朋友。”

妈妈好像并不满意,周清霭又解释:“刚才那个是节目组的人。”

“你就不能多长点心眼。”妈妈斜她一眼。

“那要怎么办,总不能把这世界上的女孩都给屏蔽了?”周清霭把摄影机拿出来,“我觉得还是不要自寻烦恼的好。”

“什么自寻烦恼,我看你就是傻乎乎。”

“傻人有傻福嘛。”周清霭朝妈妈笑笑,一溜烟跑下楼去。

她现在意识到了,只要心态保持好,对妈妈嬉皮笑脸,她就拿她没办法。

而且,妈妈似乎比以前更容易沟通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呢?

周清霭找了个机会,悄悄去问吴阿姨。

“还好吧,我没觉得她变了。”吴阿姨的神色有一瞬躲闪,周清霭看出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她紧追不舍。

吴阿姨看看她,到底叹口气:“你妈妈,她升职失败了。职位被别人耍手段抢去了。”

“怎么会这样?”

“这种事多了去了。”吴阿姨说,“反正,她现在心情不好,你就好好的,别惹她生气。”

周清霭答应着,心里却仍不免犹疑——如果妈妈升职失败,不是应该更加脾气坏吗?这样消沉可不像她。

“那以后没有机会升职了吗?”

“多半是。她那样的单位,一旦错过机会就得再等好几年,而且你妈妈这个年龄,快退休的时候也不可能给她升了。”

周清霭想,妈妈是很要强的人。可能受了很多委屈,可她表面上绝不会卖惨博同情。

心里怀着对妈妈的敬意和安慰,莫名地,她忽然变得更有信心。

节目组的路演拍摄薪酬打到账上了,足够周清霭大半年的生活费。按照十天拍摄来算的话,她的日薪可不低了,只是路演前她花了那么多精力去准备,路演结束又费了许多功夫整理剪辑,这么算的话,比打暑期工可能也强不了太多。

不过这段经历非常难得,而且只要节目播出,她就有了入行的资历,这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最关键的是,导演那天还专门夸了她的拍摄,说她很有潜力。

周清霭兴兴头头把这些都跟妈妈说了。妈妈看了她拍的视频和照片,好一阵子没说话。显然,这是妈妈不了解的领域。

但妈妈似乎用最快地速度了解了一下这个领域。

“我听说这行不好做,竞争也很激烈,最好能有人脉。”

“卢卡斯家里人脉挺广的,这个节目也是他们找来的。他们还给我介绍了一个大师课,我准备去上。”

“学这个的话,就算没有学费,恐怕也得花不少钱吧?”

周清霭想,要打消妈妈的疑虑没那么容易,她自己必须更有信心才行:“妈妈你放心,节目组给的报酬挺高的,他们看了我的剪辑,也说可以用,只要他们用了,我就有收入。晓澍他们的乐队视频号在网上也有收入,只要是我拍摄,他们都会付钱给我。”

“妈妈,我喜欢这个,我能做好的!”

“这次去西班牙,我也可以给你拍,一定给你和吴阿姨拍得美美的,你相信我!”

她觉得自己比七月时还要能量满满。真奇怪,若是以前,妈妈在身边的情况下,这根本是无法想象的。

可能一切都还是要归功于罗晓澍带给她的影响。

妈妈这次来,也许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她和罗晓澍没法像之前那样亲密了。去西班牙,他们也没法住一间房。妈妈一开始就说了,她和周清霭一间,吴阿姨睡觉轻,要单独一间,罗晓澍肯定也得单独一间。

“没关系。”罗晓澍悄悄对她说,“这么想我吗?回来再补偿你。”

周清霭直扭他胳膊,他还哈哈笑。

--

出发去西班牙,一路上各种事,罗晓澍都抢在头里。拎行李、开车、订酒店、选餐厅,租车提车,各种琐碎杂事都是他在张罗,说身负照顾好三位女士的重任,必须要好好表现才行。

傍晚抵达巴塞时,夕阳很好。周清霭一进旅舍,就发现空荡荡的大堂一隅有一架钢琴,斜斜的日影正透过玻璃大窗落在琴上,光影非常美。

她立马跑过去扯罗晓澍的袖子。

“快,我们来拍一点镜头怎么样?”

梅瑞说要补充的镜头还没完成,而这正是她觉得最出效果的光线。

果然,罗晓澍一坐到钢琴前,她就意识到,这是她心里最满意的画面。近景中景特写,镜头里的罗晓澍,坐在钢琴前的日影里,沉静优雅,仿佛周身散发出淡金色光芒的王子。他的眼睛,睫毛,鼻梁,嘴唇,手指。轻盈灵动的一切,像琴声一样在流淌,她忽然有一种幻觉,是她的镜头和他的琴声一起,描摹出这美妙光亮的一切。

他忽然抬眼,在镜头里与她对视。

那一个微笑,周清霭的心跳漏了一拍。

“还没拍完吗?”他轻笑。

“……我拍我的,你弹你的,又不影响。”

“不,今天有点影响。”

他垂下眼睛重又去弹琴:“你很香。”

“我没用香水呀。”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

“不是香水,是你自己的香味。”

“我怎么闻不到。”

“嗯,是只有我能闻到的香气。”

他用轻柔的声音说着这些情话,琴声悠然流淌,好像在音乐中轻声诉说,听起来格外动人。周清霭看他抬起头,又朝她微笑了一下。

多么美丽的时刻。她喜欢这样,她知道他不是故意在甜言蜜语,也绝不是心口不一的蛊惑,因为他的语气是如此自然而平静,透出一种明亮的甜。

也许他说的香味,就是爱的味道,是只属于他和她之间的。

不由自主地,周清霭走过去,和他一起坐在琴凳上,紧挨着他。

然后她把头靠在他肩上。

琴声清脆,他的头也侧过来,靠住了她的头。

“嘻。”

她忍不住笑。这是她喜欢的默契,她喜欢的亲密。

夕阳光把琴盖照出炫目的金色。周清霭闭上眼,想,这真是她所期待的,最完满的爱情了。

“好温馨好浪漫呢。”

两人不知道,就在楼上的栏杆旁,妈妈们正把两人相依的身影尽收眼底。

贺燕玲瞥吴小莉一眼:“你那是什么表情。”

“被年轻的爱情感动的表情啊。”吴小莉笑,“说实话,我觉得这男生不错。”

“挺会照顾人不说,气质也难得。不过,清霭跟他在一起的话,以后多半不回国了吧?这可有点麻烦。”

贺燕玲半天不吭声。

吴小莉想了想:“……你真不打算跟她说?”

“说了没用。又指望不上她。”

“唉,你这人真是,啥岁数了还这么犟。”

--

吃晚饭时,吴小莉颇有兴致地问起罗晓澍怎么会说西语。

“你在巴塞住过两个暑假?一个人去的吗?”

“不是,和爸爸一起。”

“哦?”吴小莉有点意外,笑,“难得不是妈妈带孩子。”

罗晓澍微微笑了一下。

她正想追问,罗晓澍的手机却响了。

是江弘的消息。

他怔了一下,道了声歉,起身走出去。

江弘:问你舅要的。

紧接着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西语的地址。

罗晓澍瞬间明白过来——这是妈妈的联系方式。

他定了定神。

然后收起手机回去餐厅,接着把当年的故事讲完——

“大多数时间我都留在旅馆里。”他停了一会儿才说,“那家旅馆底楼是一个酒馆,白天都没什么人,我看见那儿有钢琴,就去问老板,能不能让我练琴。他听我弹了一次,就让我每天晚上去弹琴,说可以免我的房费。”

“……你那时几岁?”

“十三岁。”

那不妥妥的童工吗?吴阿姨抿嘴:“你爸爸不管?”

“他根本不知道。”罗晓澍笑,“我在那儿弹了一个星期的《献给爱丽丝》和《梦中的婚礼》,实在受不了了,就自顾自练肖邦和李斯特,没想到客人越来越多,连先前跟老板吵架跑掉的老板娘也回来了,可把老板高兴坏了。”

周清霭在旁边听着,没忍住笑了出来。

“真的,那老板娘说她以前当过老师,主动要教我西语。”

“她是个很有趣的人,一边说要教我,一边又说,算了,你有音乐了,你不会别的语言也没关系。”

“哇哦。”周清霭喜欢这个说法。

罗晓澍看向她:“我觉得我很幸运,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很好。后来想想,也许这一切都是因为音乐。是音乐带来的幸运。”

餐厅里的嘈杂声隐没在背景中,两人不自觉地相视而笑,没注意吴小莉朝贺燕玲看了一眼。

“我以前去过的那家酒馆也有钢琴。”贺燕玲忽然说。

“咦,”周清霭反应了一秒,“妈妈你来过巴塞吗?”

“……嗯。你出生以前。”

难道是和爸爸一起来的?周清霭忽然有种直觉。

“和你爸一起。”果然!

“可惜我不记得酒馆名字了。只记得在广场那一片。”

“那那,我们明天去找?”周清霭叫起来。

罗晓澍知道,广场周围几乎是巴塞最热闹的地方,酒馆多到难以计数,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尽管如此,他还是答应下来,也许贺燕玲能凭借模糊的记忆,找到那家二十多年前来过的酒馆也未可知。

“不用了,”贺燕玲却说,“明天去你弹琴的那家酒馆也行。”

她的语气很平淡,却让罗晓澍想起手机里的那条消息来,不免整个人都沉默了。

--

当晚他翻来覆去,很久睡不着。

妈妈会和舅舅他们联系,也就是说,她间接地在和外公外婆联系。她在和自己出走的原生家庭联系,而她却从没有来联系自己的儿子。

罗晓澍走出旅馆房间,在阳台上站了很久。看着那个地址和电话,他再一次感受到一种深切的痛苦。

夜幕低垂,银河闪烁。在四野寂寂的虫声中,他拨出了那个号码。

铃声枯燥地响了几声后,有人接起。

“Hola?”

一个带着睡意的女声,说着西语。

这是妈妈的声音。

银河旋转,罗晓澍一阵晕眩,抬手按掉了通话。

罗月女士。他曾练习这样叫她。因为她不愿意做他妈妈,他是不是也被剥夺了叫她妈妈的权利?

可是到头来,他还是发不出声音。

他想去见她。为什么呢?问她当年为什么离开吗?他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吗?

真的会有确切的答案吗?

就算有,又能怎样呢?

也许只是因为,周清霭的妈妈出现,让他不得不想起自己的妈妈。

是的,他想念她,不管曾被怎样的伤害,不管曾是怎样地被辜负被抛弃被遗忘,他还是——想念她。

也许这就是唯一的理由。

--

第二天罗晓澍跟三人告假,要单独离开半天时间。

他没有隐瞒,直说是要去妈妈那里。周清霭追上来,他捏捏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独自驾车穿行在这陌生又熟悉的城市里,他终于找到那座与地址一致的房子。

他按了门铃。没有人应。

持续按了几次门铃后,有个老太太从隔壁房子探出头来。

“她不在家。”老太太说。

“您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罗晓澍用西语问。

“不知道。她经常外出的。”

老太太似乎很和善,罗晓澍不由自主地问下去:“她一个人住吗?”

老太太的蓝眼睛注视了他一会儿:“你是谁?”

罗晓澍抿了抿嘴唇,到底还是没有回答。

对方停顿了一会儿:“也许她回中国了。”

那是一个已然入秋,却仍然炎热的午后。罗晓澍站在空荡荡的小街上,面前白色洋房安静无声,只有早熟的枫叶打着旋飘落下来,停在他的鞋面上。

也许她是刻意不见他,躲开他。也许就是碰巧了,她根本不会那么在意他的出现。

罗晓澍努力甩开这些念头,在回去见到周清霭时,仍然保持笑脸。

他不知道,在他离开的这几个小时里,周清霭曾和妈妈有过一场争吵。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去找别的女人?他说的话就那么可信?”显然,贺燕玲的观点,是要质疑一切。

周清霭气笑了:“妈妈,我相信他。我没那么傻好吗?连他是不是在骗我都看不出。”

“你才认识他多久?”贺燕玲并不买账,“我看他滴水不漏的,比你可成熟多了,要骗你还不是轻而易举——”

“妈妈!”周清霭提高了声音。

“没有人会编这样的故事来骗人的。那是很痛苦的经历。”想到罗晓澍染红的、流泪的眼睛,她难过起来,甚至有点颤抖,“妈妈,不管你信不信,请你不要当面去质疑他,好吗?”

贺燕玲注视着她,没有再开口。

她们在暮色中的巴塞广场上走了一大圈,并没能找到当年的酒馆。罗晓澍回来找到她们时,距离他曾经待过的酒馆也很远了。

“要不我们随便找一家,吃点什么也行。”他留意到女士们的兴致都不是很高,贺燕玲看起来甚至很疲惫。

于是三人就近坐到了一家小酒馆里。里面似乎空间不大,客人也不甚多,每张木桌上都亮着小小的烛光。然而转过一个弯,她们立刻看见了吧台边的一架立式钢琴。

周清霭看了眼罗晓澍。他走去吧台,点了三杯饮料,还有一些吃食。

在跃动的烛火里,周围絮絮的细语声中,气氛似乎慢慢地静了下来,适合吐露一些往事。

“你爸爸在酒馆里,唱过一首歌给我。”

周清霭呆了呆。烛光暗红,妈妈的面容有些模糊,又仿佛年轻了许多。

“是什么歌?”

“一首老歌啦,《Right Here Waiting》。”

“我知道这首歌!”周清霭忍不住轻叫,“爸爸唱过的。”

“嗯。”

四下的人声如模糊的潮水,一阵一阵卷来,仿佛打在回忆的沙滩上,慢慢浸润着夜色里的心灵。

她忍不住看向罗晓澍。

“你知道这首歌吗?”

“当然。”毕竟是首非常经典的老歌了。

“那……”她很想拉住他胳膊,靠在他肩头,可是妈妈坐在对面,她只好用眼神恳求他。

罗晓澍显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轻声:“我来弹琴吧。”

“能弹吗?”她仍然不安。

罗晓澍微笑起来,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放心吧。我练了十八年的琴,也许就是为了这样的时刻。”

周清霭不错眼珠地望着,看他的身影走去远远的钢琴边。

前奏一响起,整个酒馆似乎都安静了一瞬。这段琴音太有深入人心的力量了。

清越而又深沉的琴音,如此悦耳,如此深情,仿佛穿透了夜色,又在夜色里唤醒一些或许从未遗忘的感动和情意。

周清霭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弹得如此流畅而动人,副歌部分甚至还做了一个改编,一段出乎意料的变奏,把曲子推向激越澎湃的高潮。

周清霭想去看妈妈的表情,却又鼓不起勇气。眼角的余光中,妈妈一动不动。

这一曲弹完,罗晓澍没能马上回来。在口哨和掌声中,居然还有灰天使的粉丝认出了他,上去找他签名。远远地,他看见周清霭笑着朝他竖起大拇指。

罗晓澍回来时,桌旁只有贺燕玲一个人。周清霭和吴小莉去洗手间了。

“……你妈妈,有没有找到?”

喧哗声中,忽然听见这么一句问。

罗晓澍抬头,对上贺燕玲直视过来的眼神。没想到是她先问起这件事。

“没有。”他努力露出微笑。

贺燕玲沉默一下,又问:“你爸爸,对她不好?”

其实罗晓澍现在心情并不好,也不怎么想回答这样的问题。可是出于礼貌,他还是笑了笑。

“从我的角度来看,我觉得还是挺好的。也可能是我那时太小了,没注意到。”

贺燕玲其实想说,如果你爸没有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也没家暴没出轨,那你妈妈一走了之,还是有点太绝情——

但她不适合对别人的爸妈做出评价。不知不觉间,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开始试着尊重眼前这个人,也许是因为周清霭下午说的那些话,也许是因为刚才的琴声。

“这么多年,一点联系也没有?”

“没有。”

罗晓澍垂着眼睛,慢慢抿一口饮料,“谁知道呢?可能哪一天再相见,我认不出她,她也认不出我——”

贺燕玲看了他一眼。

“认得出的。”她说,“做妈妈的,怎么会认不出自己小孩。”

她的语气非常平淡,然而又是非常确定的,毫不含糊的、不假思索的。

这一句话,仿佛落入嘈杂湖面的石子。这似乎只是随口一说的话,仿佛一道发光的流星,不经意间滑过罗晓澍的心头。他的眼睛慢慢潮湿了,不得不抿紧嘴唇,止住激荡的心情。

“……谢谢您。”

他低声说,抬头朝她微笑。

贺燕玲转开脸,望向窗外。外面也有音乐。有人在街头跳起舞来,欢快的乐音,是弗拉明戈。

周清霭和吴小莉回来了,三个人都挤在窗口看。

“燕玲你也可以去试试。”

“对啊,妈妈你这红裙子正适合跳。”

“饶了我吧。”

笑声在夜色里,像轻柔的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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