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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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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的,当她看到他湿淋淋地站在那里,忽然就想起十五岁的那个夏夜,她看见妈妈站在桥头的样子。那似乎是完全不同的情景,然而却仿佛同样地击中了她,因为她在那一瞬间,感受到痛苦。他的痛苦,妈妈的痛苦。足以让人生出求死的意志的痛苦。

“……我被你吓到了。”

“抱歉,”他抱紧她,“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他吻她,温柔地,带着一点歉意的。而后这温柔点燃了热情,势不可挡的热情,耳边是热烈的水流,窗扇上敲打的雨水,一切都在流淌,热情地流过一切。

周清霭刚换的睡裙全淋湿了,被他丢到一边。他自己身上的湿衣也终于脱下来,像脱下经年的潮湿而沉重的回忆。

不够。怎么也不够。罗晓澍想,原来那些冰冷的伤口需要这样的热情来弥合,只有这样充满了爱的热情,充满了理解和温柔的爱的拥有,才能够弥合那样的伤痛。

周清霭也比自己想象中更疯狂。裙子没法穿了,她朝他抱怨。

“那就不要穿。”他笑着,把她抱去床上,让她雪白地躺在那里。阁楼的大床放下了床幔,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小的堡垒,暖黄的光晕亮了这童年的房间,又像一个朦胧的带着暖意的梦境。她在一个热情奔放的梦里,只听得到彼此的喘息和心跳,还有敲打在斜顶大窗上的雨,急一阵缓一阵地,仿佛永不停歇地来自宇宙深处的节奏。

“……你妈妈,为什么会离开呢?”

激情暂退的间隙,她依偎在他怀里。

他就告诉她妈妈的故事。

“妈妈当时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遇见爸爸后,她不惜和家里闹翻,退学——然而真的和爸爸结婚生下了我,可能她又发现,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前几年是奶奶帮忙照料他的。奶奶是很温柔的人,和妈妈相处得也不错,但他五岁时奶奶生病,很快去世,那之后家里就变样了。

争吵。埋怨。猜忌。所有曾经被爱情掩盖的一地鸡毛都显露出来,而罗家始终不认可江弘的态度,或许也给了妈妈很大的压力。她没有学历,没有正式工作,只能待在家里,教几个小朋友弹钢琴……

“我猜,”罗晓澍眼望窗外,“她想要自由。”

妈妈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她来德国读音乐学院,就是为了逃离,想要重新开始。然而江弘不肯离婚,带着他追来德国,结果,在反复的争吵、原谅、妥协之后,仍然没能改变什么。

罗晓澍想,也许他该庆幸,那两年他大多数时间都在赫曼教授家里学琴,并没有持续目睹父母之间的冲突和破碎的一切。而那也许又是不幸的,因为当罗月出现在拉姆镇,说要带他出去玩时,他根本没有察觉到异样,更加没有意识到,那将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妈妈。

当时罗晓澍随教授一起在拉姆过圣诞节,见到妈妈前来,想着圣诞老人竟然实现了他的心愿,高兴得什么似的。

罗月带他去雪山下的森林里玩了大半天。她那天很亲切,不是教他练琴时严厉的罗老师,而是会温柔地拉住他手的妈妈。她给他买了热狗,他们在教堂前的小桥上,看落日把雪山的尖顶映得金黄一片。

有关那一天,这是罗晓澍仅存的记忆了。很久以后,他在回忆时才发觉,当时妈妈没有给他拍照,也没有让他给她拍照——

那一天的最后,她把他送回赫曼太太家,说还有事,过两天再来接他。

两天后,江弘拿着她留下的离婚协议书,气急败坏地赶来,他们才意识到不对劲,到处去找,却已然失去了罗月的踪迹。

罗晓澍不记得她有拿行李箱。她什么也没有带,一句话也没有留,就那样,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听起来,”周清霭小心地斟酌词汇,“你妈妈是挺自我的一个人。”

“嗯,虽然从我的角度来讲,她的离开是非常痛苦的事,但我还是愿意去理解她,她可以离开爸爸,离开我,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只是——”他的声音哽了一下,“我只是想不到她会再也不联系,再也不见面,从此永远从我的生活里消失……哪怕是一封信也好。哪怕是一个字。我想不通为什么她可以这样决绝——”

周清霭握住他的手:“也许,如果她不那么决绝的话,就永远也走不了。”

“也许。”罗晓澍沉默了一会儿,“所以我那个时候非常绝望。我觉得她抛弃我,是因为我太小了,什么都帮不了她,只会是她的累赘。那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快快长大,最好是有那种胶囊什么的,吃一颗就可以变成大人——”

周清霭眼睛发酸。她回过身去抱住他。他垂着眼帘,可是并没有哭。

“你好像并不恨她。”

罗晓澍把下巴挨着她肩膀,若有所思。

“怎么说呢,可能因为我后来意识到,爸爸妈妈也只是普通人。他们也会犯错,会逃避,会脆弱,而我决心要比他们做得好一点。”

“而且,哈娜让我感受到,爱的力量比恨更强大。我觉得恨她让我变得很渺小,好像永远都只能是那个无能为力的小孩子。可是爱不一样。爱是一种勇气。我喜欢勇气。”

我要用这勇气来爱这个世界,爱所有爱我的人,爱你。

又一阵急雨落在窗上,仿佛某种热烈的掌声。罗晓澍跳下床去,跑去钢琴边。知道他要回来,赫曼太太已经找人调过音了,他的手指一按上去就知道。

琴声响起来,是《人生的旋转木马》。

灵动的乐声和雨声一起,在这阁楼连绵起伏。周清霭套上他的T恤,也坐去琴凳上。他俊朗的侧脸,在光影中格外柔和而专注。

“……这是我印象里,妈妈离开前弹奏的最后一首曲子。”罗晓澍唇角弯起,“遇见你的那天,我刚好想起来,试着把她的改编复刻出来,在家里练了好些遍。所以当时听你说出这首曲子,我其实很惊讶,心脏震动的感觉,你明白吗?”

周清霭笑:“命中注定的感觉吗?”

“嗯。就是这样。”

他的手指还流连在琴键上,人却俯过来,轻轻吻她。

“也许我不恨她还有一个原因。”罗晓澍伸手抱住她,声音摩挲她的耳际,“因为她留给了我音乐。如果没有音乐,我的世界可能不会有这么大,也可能,就不会遇见你。”

周清霭的手环在他背上,感觉到他的肌肉,他的骨骼,他怦然跳动的坦白热切的心。她忽然意识到,他是以怎样的勇气和宽厚的胸怀,接受着、原谅着这一切。他把痛苦消化在音乐里,从未把这痛苦发泄给别人。这让她觉得他值得所有美好的一切,她恨不能给他再多一点,更多一点。

也许这也是一个决定性的夜晚,就像她冲去灰天使找他的那个雨夜一样。

因为对她来说,这是充满了勇气的时刻。仿佛在这一刻,她才突然明白,原来爱是一种对对方全然的感知与理解,一种信任与依赖的勇气,一种甘愿付出不问回报的勇气。

她爱上了他,爱上了能够这样爱他的自己,于是似乎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他说的那句——在一起,就是意义。

--

三天后,两人回到法兰。

紧张的路演之后,似乎所有人都有些懈怠,节目组的导演也在度假中。乐队的排练放松了很多,他们甚至推掉了一些演出。因为奥托他们认为,路演相当成功,不如等节目播出后,乐队更有名气了再接演出,那时他们的身价想必也会水涨船高。这段时间,不如就好好准备新歌——所以任务大头仍然落在罗晓澍身上。

罗晓澍本人并不在意,每天照常练琴写歌。于他而言,音乐或许早已成为吃饭睡觉一样自然不过的事情。

于是大多数时间,偌大的场馆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真是梦一般的快乐时光。

周清霭觉得自己的心情比路演前还要放松愉快。她的日程表依旧充实,摄影、德语、厨艺、车技、唱功,甚至在罗晓澍的怂恿下,她把钢琴也捡了起来,从基础的指法开始,每天练一点儿。重新触摸到琴键的感觉非常奇妙,是一种重逢的喜悦,还有一种重新发现自己的快乐——这一切,都是因为和他在一起。

她愈发觉察到,自己是在真正地爱着他了。想要对他好,怎么样都行。为他做的每一件事,好像都可以很快乐,充满了期待和热情地去做,一个蛋糕,一个菜,在厨房里忙碌,阳光打在料理台上,映出她闪闪发亮的眼睛。

喜欢他的气息,他的身体。喜欢他的吻,细密的,连绵的,无处不去的吻,喜欢他微凉的手指上的薄茧在皮肤上游走。就想和他拥抱,亲吻,想与他耳鬓厮磨,一刻也不要分开。

他伸臂搂住她的时候,她扑在他怀里,感觉自己的身体格外柔软而纤细,好像一株沐浴着阳光的植物,在他的怀抱里,每一个细胞都苏醒了,更舒展更轻盈地生长起来,想要为他盛开更鲜美的花朵,结更香甜的果。

不知哪一天起,罗晓澍开始睡在她的房间里。也许是运动过后太疲累,又也许是她眷恋他的怀抱。好在他不打鼾,睡得也很平静,不会乱卷被子。周清霭渐渐喜欢上醒来时他在身边的感觉,似乎他有一种能量,让她觉得安心。

不过更多的情况下,是罗晓澍先醒来,洗漱完了又来闹她起床,有时候两人闹得情动,就都起不了床了,晨间运动之后再拥抱着一起睡一个回笼觉。他不会管她穿什么衣服,穿什么他都说好看,也不会觉得她刚睡醒的样子难看,甚至愿意吻她的肿眼泡。

“哪里肿了?”他开始叫她“宝宝”,笑她,“那也是漂亮的金鱼宝宝。”

她咯咯笑起来,觉得他可爱得要命,自己也可爱得要命。

有时候起得早,两人就拉着手,一起去面包房买新鲜的面包。有时候就自己做。周清霭最近在试做蛋饼,鸡蛋打散加点面粉和牛奶,调成稀糊糊,舀一勺进平底锅,趁热转一圈,一张薄饼就慢慢成型,翻一翻,再撒点葱花。一次摊七八张,大半都在罗晓澍盘子里,他还要探头看她的盘子,再抢一张饼。

“喂!”她有点不满,“刚才你说够了的。”

他两眼弯弯:“从你盘子里拿比较香。”

然后吃完那一张饼,又拄着腮看她:“我还要吃。”

“没有了。”

“再做给我吃嘛。”

他开始撒娇了,那可真让人没辙。

当然他也信守承诺,说要跟她学做菜。他说自己曾经试图做点东西吃,煎出来的荷包蛋虽然不够圆,不过味道还好。只是一个人吃,看着空荡荡的厨房,又有点寂寞。

罗晓澍真的开始学做菜那天,周清霭紧张坏了。一会儿担心他切到手,一会儿又生怕他烫到。

罗晓澍说:“我没有那么娇贵的。”

举起自己的双手,“它们什么都能做哦。”

脸上笑吟吟,又好像别有意味。周清霭脸红心跳,把他从灶台前挤开:“你还是去坐着吧!”

罗晓澍不肯坐,自发去给她切葱姜。

没切一会儿,他“啊”地叫一声。周清霭头皮一麻,急忙丢下锅铲冲过去,抓过他的手挨个手指看,才发现他是假装,不由乱捶他肩膀。

“你这样就像狼来了,再多几次我都不会信你了。”

“真的吗?再多几次你不会信呢?”

“一次也没有!”

罗晓澍笑吟吟看她,那神气,好像早已识破了她的谎言,可爱的谎言。

最后他还是坚持学做了一道番茄炒蛋。

周清霭看着他把菜端上桌,自有一种矜贵的神气,好像坐到钢琴前,自信满满地请人品鉴。

她尝了一口,果然,聪明能干的人,什么都能做得有模有样。

罗晓澍也很自得:“唔,如果不做音乐,也许我该去学厨艺。”

一句话说得她想象他穿起厨师围裙,套上高顶厨师帽的模样,不由觉得那样的他也很性感。

是真的性感。无论是脸,身材,嘴唇的温度,说话的声音,手指上的薄茧,喉结滑动的形状。无一不性感。

性感得让她尖叫。让她沉迷。让她想要感恩一切。

所以这是爱情。这是属于她的,温柔快乐自在性感到无以复加的爱情。周清霭想,是的,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她都在确认这一点。

这天早晨,两人被手机铃声吵醒。

昨夜的运动稍稍有些疯狂,两人都有些懒散,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罗晓澍的铃声。

他越过她去床头柜上拿起来,按了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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