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乾乾边吃饭边刷着工作群里的消息，点开群里刚弹出的一张反馈意见表，顿时没了胃口。
《绽放》项目进行了一个多月，除了唐琦，苏乾乾还选中了另外几个主角进行跟拍。其中有来自至臻的年轻个性海归设计师，来自母校毕业的插画师兼职编剧，还有夏翊眀公司市场部刚升职的美女主管。
为了能同时跟进几个任务，又不耽误工作室制作其他委托项目，她把拍摄团队的规模一度扩大到了近20人，这样一来，支持部门的人数也跟着增加，一下子成本暴涨，她的压力也随着高昂的各项开销而陡增。
今天正好是这段时间素材剪辑出来的片段试看。从反馈的意见中看得出来，直率的团队丝毫没有掩饰对目前拍摄内容的不满，负面意见几乎占了绝大多数。
将反馈表从头到尾看完，她的心情也落到了谷底。不是对这种情况没有预想，但这么差的结果是真的没有想到过的。
辛苦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精力，更何况还有设备、经费和人脉等等，得到这样的结果，虽说连半成品都还算不上，但她的自信已经被这简简单单的一页表给完全击溃，顿时陷入了对自己能力的全方位质疑中。
宵夜是没有胃口吃了，她沮丧着挪到沙发旁，窝在角落里眼睛发酸。
自从项目启动以来，几乎所有的劝阻无论是好意还是恶意她都尽量无视，每天的精力都专注在项目上。工作时她是总导演、总制片、总编辑……尽管头衔和责任一层层压得人喘不过气可她依旧每天都笑盈盈地展示出对未来坚定而美好的期待。
在别人眼里，她或许是个什么都不缺，略有些缺心眼的玩咖，项目是好是坏似乎对她没什么影响。可只有私下里她自己知道，无形的压力每天都笼罩着她，从头到脚。
不敢跟家里人诉苦，也不敢跟同事朋友坦露内心的不安，只有独自在家的时候，她才会允许自己释放情绪。还好已经搬出来，还好公寓的隔音效果很好，她把脸埋进手臂和靠背的间隙，低声呜咽着哭了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情绪似乎缓过来一些，她胡乱抹抹脸上的泪痕，翻身起来去冰箱翻出一罐啤酒。
除非不得已，苏乾乾很少喝酒，而这罐啤酒还是上次和唐琦过来她一起熬通宵加班的时候点的。当时她还调侃，别人是冰美式当水喝，唐琦则是冰啤酒当水喝，喝完不但没有醉意精神还特别集中。
刚打开拉环，手机在桌上响起，她看也没看点了接听。姜来的大脸出现在屏幕上，眼神满是不可思议。
“你这是怎么了？在哪儿呢！”
“在家呢。”苏乾乾抽抽鼻子，拿起啤酒喝了一口，脸上的表情很是嫌弃，“呃，怎么会有人喜欢喝这个……好难喝！”
“在家喝酒干嘛？还有你这脸怎么了？摔煤坑里了？”
“你才摔坑里了！”苏乾乾凑近屏幕，看到小框里自己脸上已经哭成了万圣节鬼妆一般，没好气的苦笑着自嘲“真丑！”
“我刚收工，你等着，我现在过去。”
“不要过来！你来干嘛！”似乎刚才那股委屈劲已经过去，而且也不想让姜来知道自己扛不住挫折，苏乾乾顽固地皱着眉，“你不准来，好好回酒店睡觉去！”
“你这个样子，我不去看看能放心吗！”姜来神情有些严肃，可苏乾乾依旧坚持，“那……我不去也行，那我让金戈过去看看你这什么情况总行了吧？”
“不准！不准告诉他！”
“那还让我来吗？嗯？”
苏乾乾看着他走到停车场，画面一阵乱晃后，手机似乎被夹在了什么地方。
“你在干嘛？”苏乾乾贴近了屏幕，试图从画面的角落中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可是姜来的脸几乎占据了全部屏幕，剩下的地方都是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放下啤酒，去好好洗个澡，把你的小花脸洗干净一些，然后敷个面膜，喝点冰水。我很快就到。”
“唉！片场离我家很远的！你——”
“好了宝贝，我要戴头盔了，快照我说的去做！等我到了你还是这样，我可就要找人告状了！”姜来说完便直接挂掉通话。
苏乾乾看着断掉的视频，不太情愿地进了浴室。
刚吹完头发就听到门铃声，她裹着浴巾跑去开门，把门外的人吓了一跳。
“哟，这么热情！”姜来皱着眉上下打量着，“你就穿成这样看也不看给人开门？要万一不是我呢！”
“看了门禁是你才开的嘛，再说了，这个时间谁会来？”
“嗯，那我就放心了。”姜来把拎着的一大袋东西放到餐桌，看了眼打开的几个餐盒，“没吃晚饭？还喝酒？”
“吃不下，没胃口。”
“我看看，怎么都瘦了。”姜来拉过苏乾乾，两手张开虎口在她腰上一卡，“确实瘦了，什么项目给你累成这样？还是说……”两手用力往回一带，把人兜在怀里轻轻啄了一口，“想我想的？”
苏乾乾瘪瘪嘴，拿手抵着姜来的脸，“谁想你了……怎么妆都没卸！”
“我这不是着急赶过来嘛。”说着他脱掉外套，拿起桌上那罐还剩一半的啤酒一口气喝完，“能借卫生间用用吗？洗把脸。”
“啊，我，我刚用完还没收拾，要不你去那边的客卫。”苏乾乾指了指主卧对面的房间，“卸妆的东西——”
“不用那么麻烦，我用完一块儿收拾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苏乾乾这里，之前送她回来和帮着搬东西几次，对这里早就熟门熟路。他钻进主卧卫生间，里面很快响起水声。
苏乾乾找了睡衣换上，看到餐桌上的袋子，好奇的往里看了一眼。除了一些水果，还有她爱吃的零食和饮料。这么晚了，从片场过来还有空去超市，也不知道路上开了多快。想到他是骑摩托车过来的，苏乾乾不禁打了个冷颤。
等姜来收拾完出来，苏乾乾才发现，他不止是洗了个脸，而是直接洗了个澡。
“抱歉，用了你的毛巾，待会我带走，明天给你买新的。”
说着他挤到苏乾乾身旁坐下，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好了，我已经沐浴焚香完毕，请说出你的故事。”
“没什么故事……”
“骗我可没那么容易，说吧，为什么哭成那个样子。”他伸手把她垂下的头发挂到耳后，捏了捏变尖的下巴，“等杀青了一定要带你吃点好的补一补，下巴都硌手了。”
苏乾乾任由他捏着，神色沮丧地叹了口气，“你说，我是不是选错了方向？应该跟着师兄好好拍电影，或者去拍电视剧也行，不应该来搞什么纪录片。”
“怎么突然怀疑起自己了，我记得之前你很坚定的啊？”
“今天收到反馈，里面就没有一个词是好的。要是一两个人说做得差也就算了，可是……唉”，苏乾乾又一次重重地叹了口气，歪头靠在姜来肩上，“都这么说，我就害怕了……”
“有什么好怕的！来，跟你讲个故事。”姜来挪动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让苏乾乾窝在怀里，“当时我误打误撞进了那个仙侠剧的组，定妆的时候就被制片人看衰，非要换掉，话说得很难听。但是呢，我就偏不信这个邪，既然接了本子决定要做，那我就有做好的信心和方法。”
“啊，说起来，你是怎么入行的呢？”苏乾乾好奇地问道。
“呵呵，很老套啊，本来回国是打算创业，结果陪投资人的小孩去试戏，导演也不知道怎么了，抓着我非要试了好几段。试完立刻就拍板说让我准备进组。我呢，看他们开的条件不错，随口提了一句把那个小孩打包进组，没想到对方竟然同意了。我也不好反悔，想着给投资人一个面子，就这么一脚踏进来了。”
“你一个不是科班出身，对这个行业什么都不知道的，就这样也敢接戏进组？真的是……”
“是什么？”
“胆挺大的。”
“胆不大，敢当你男朋友，苏大导演？”姜来伸手挠了挠苏乾乾的腰，痒得她蜷起来缩进他怀里。
“别闹！说正事呢。”
“好好好，不闹你。”姜来顺顺她乱乱的头发，又轻轻捏了捏软乎乎的脸颊，“我知道，你的心理负担很重，名校毕业，找了一条别人都不选的路，又不想让人觉得你靠家里资源，急切想要拍出好作品证明自己。出发点是好的，但大可不必。一战成名这种事，你已经做过了。“
“可是我工作室还有那么多人，他们都是相信我才加入的。”
“你为什么要焦虑？他们相信你，所以帮助你，你才能看到真实的反馈，才知道修改和调整的方向。如果周围都是一群只知道吹捧的半吊子，怎么可能拍得出好作品。”
“可是……”
“哎，不许再说可是了，这个项目，别盯得太死。纪录片周期那么长，谁知道过几个月又会拍到什么让人惊喜的东西呢。你一开始不就是因为喜欢这种真实性和不确定性，才会选择走这条路的吗？”
“我就是不确定……”
“人生哪有那么多确定的，小步快跑还记得吗？先按照你计划的那样，放点内容去试试水。不要光盯着你们内部的意见，观众怎么看才是最重要的。”
“嗯，我也知道，理论上是这样的……可是……”
“不许再可是了！”姜来凑近重重地亲了她一口，“再说我就只能武力镇压了啊！”
“……”
苏乾乾盯着这张棱角分明的帅气面孔，看着他带着笑意的眼里满是信任和笃定，轻轻叹了口气算是妥协。
姜来把人搂在怀里，脸颊蹭过带着淡淡花香的柔顺发丝，“有问题，咱们就解决问题，过去的不想，太远的也别瞎琢磨。找不到好的解决方案，咱们就找人，学院派的、实践派的、狂野派的……圈子里那么多大佬，总会有办法的。”
“我……能做好吗？”苏乾乾微微撅起嘴，“我怕要是万一——”
姜来笑得眼尾飞起，“当然能，你要相信我的眼光。”，说完凑上前含住嫣红饱满的嘴唇。
这一吻持续了很久，苏乾乾被亲得晕晕乎乎，等听见自己从喉咙里发出的令人脸红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仰倒在沙发上，双手勾着姜来的脖子，眼前是他模糊而浓密的睫毛。
她松开手往姜来胸上一推，正沉迷于爱人亲吻的人立刻停下了动作。他双手撑在沙发上，眼底既克制又蠢蠢欲动的情绪展露无遗。
“你，你明天是不是还要拍戏……”苏乾乾觉得自己脸颊都快烧起来了，后面半句她实在问不出口，面对近在咫尺灼热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不敢直视。
“明天剧组下午才开工，所以……”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像是魔咒一般，让她的心跳狂飙到极限。滚烫的气息喷在耳朵和脖子附近，细密而轻柔的吻连串落下，激起一身颤栗。
“你是想让我现在回去吗？”姜来用力在她的锁骨上吮了一下，带着些坏笑问道。
苏乾乾摇摇头，双手搂回他的脖子红着脸小声说：“你可以……明天再走。”